三、活佛建寺 懲惡揚善
老僧在匍勒老家附近轉來轉去,最後他相中了南山:「這裡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嗯,就是這裡了,確實是個建造寺廟的上好地方。」
但是,他還是晚來了一步。
「咦!怎麼這裡有了一大堆磚瓦木料呢?」
哦,原來是一個小沙彌乾的!
他發現在他來之前,這裡便來了個遊方的小沙彌。他偷偷地跟著小沙彌轉了轉,發現他每天出去募化布施。但他一不化錢,二不化糧,化的全是磚頭瓦塊。他早出晚歸,日復一日,餓了,向百姓討點剩菜剩飯或者吃點山裡的野菜野果子,渴了就喝山上的清泉。
他布施的時候向施主們說:「貧僧喜歡南山景色優美,想在這裡修一座寺院。」
這天,小沙彌剛背著一摞化來的磚瓦回來,便見磚瓦木料堆旁邊那棵蓋天松下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相貌清真的老和尚。老和尚眯縫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小沙彌走過來的時候,老和尚便站起來迎上去對小沙彌說:「老僧還餓著肚子呢,你化的齋呢?也讓老僧吃點喝點吧。」
你想這小沙彌每天出去並不化齋,只化磚瓦,就是自己平時用水也得到山下漳河裡去打,哪有飯吃呢?
再說,你老和尚有手有腳,要想吃飯,不會自己去化齋嗎,真是以大欺小,倚老賣老啊,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但是小和尚卻並不惱怒,他向老和尚深深行了一個弟子禮道:「師父,飯菜這會兒可沒有,一會兒弟子去給你化點兒,要飲水弟子可以馬上下山去取!」
不料想這老和尚一聽沒飯吃就惱了,他跑到小和尚化來的這一堆磚瓦上邊,發了瘋一般,蹦蹦跳跳,幾下子,就把小和尚化來的那些磚瓦踩了個稀巴爛。
小和尚極為憤怒,想趕過去阻攔,但已經遲了。小和尚難過極了,哭著說道:「這是我一年辛辛苦苦化來的啊。」
老和尚見小和尚憤怒、難過,但並沒有沖他發作,便微微點頭一笑。
老和尚走過去對小沙彌說:「苦,苦,苦,口苦,心苦,到頭不苦;碎,碎,碎,磚碎,瓦碎,原來不碎。」
只見他匍勒說:「好多年了,在地里幹活我就無數次地聽見過這樣的廝殺聲音。」
把手中那根禪杖一揮,被打碎的磚瓦頓時變成了一堆新磚新瓦,像小山一樣,比原來的那一堆大了好多倍。
小沙彌破涕為笑了。
小沙彌見此情景,知道是活佛來了,連忙擦乾眼淚,跪在地上叩拜為師。
老和尚扶起了小沙彌說:「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想到要在這個地方修建寺廟呢?」
小沙彌說:「我自幼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是一個老和尚,法號無明,收留撫養了我。他有一個心愿,就是要在這裡建一個寺院。不幸的是他在去年病死了。我一定要實現師父的遺願。」
老和尚點了點頭,說:「好吧。那我就收下你了。來到中土,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有法號了嗎?」
小沙彌說:「還沒呢?」
老和尚說:「這個無明和尚,自己『無名』,怎麼也懶得給徒弟起名呢?那你就叫法和吧。」
法和跪下叩謝了師父。
這時,老和尚彎腰折了一節蘆根,轉身往山崖上一插,一股珍珠般的泉水頓時汩汩流出,接著又把錫缽往泉頭下一拋,錫缽便變作一個水池,還聽得他口中念念有詞:「流金泉,澄金地,一天送你兩石米;澄金池,流金泉,三月一座大寺院。」
果然,泉水中夾著閃閃發光的金沙,在澄金池內沉下一層黃燦燦的金子。
法和高興地一個勁兒蹦高。
法和把這些金子淘出來,正好每天能買兩石米。老和尚和法和省吃儉用,剩下的金子便買些磚瓦木料。
沒多久,兩個人便在這風景秀麗之地蓋起了一座小巧玲瓏的聖佛堂,佛堂旁邊蓋起了簡陋的茅屋,聖佛堂的山岩上還造了三尊石佛像。整個佛寺就算基本完整了。由於佛寺很簡陋,佛圖澄和法和為佛寺起名茅蓬寺。
原來,這位神通廣大的老和尚,便是高僧竺佛圖澄,這位小和尚便是他的徒弟法和。
《高僧傳》卷九《佛圖澄傳》中記述:佛圖澄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時出家學道,能背誦經文數百萬言,善解文義。雖然沒有讀漢地儒學史書,而與諸位學者高士辯論質疑,全能符合理義,沒有人能難倒他。
他自己說,曾兩次到罽賓國學法,受誨名師。西域的人都稱說他已經得道。七、八十歲來到東土,志在弘法。
佛圖澄在南山居茅蓬,面石壁,治病救人,良行善舉,普度眾生,遠近轟傳,奉者如雲。朝山拜佛、聽法誦經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十分旺盛。除了法和之外,佛圖澄又收了法首、法祚、法常、法佐、僧慧、僧朗、法汰等十幾個徒弟
但是,佛圖澄在南山首建的茅蓬寺,既放不下幾尊佛像,又住不了多少僧人,更容納不下成百上千的人來聽大師講經說法。所以,佛圖澄看中了北原山下南亭川(今故縣村)張彪家那所山環水繞、富麗堂皇的莊院。
這個張彪,是將軍張隆的叔叔,有權有勢,橫行鄉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一處風景秀麗的所在,卻被罩上了罪惡的陰影。
佛圖澄並不是存心欺負張彪,關鍵是這個張彪作惡多端。你想啊,惡人若不度化,眾善就難以奉行。若在此修一座佛教寺院,度化四方眾生,豈不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嗎?
但「葯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這張財主老奸巨滑,絕不會輕易讓出;即便肯讓,也得耗幾多錢財,費若干口舌……想來想去,覺得倒不如請佛祖出面,親自到張家跑一趟,把這罪惡之所在變成行善之場地。
這天是大年三十,佛圖澄跏趺盤坐在蒲團上。跏趺,就是盤腿而坐,腳背放在股上,是佛教徒的一種坐法。「結跏趺坐」的略稱。只見他雙目微閉,手捻數珠,口中念起了咒語。
剎那間,烏雲翻滾,北風怒號,天下起了鵝毛大雪。
除夕之夜,雞不叫,狗不咬。張家的人們都躲在屋裡烤火取暖,飲酒作樂,山野一片寂靜。
這時,南山茅蓬寺的廟門「吱扭」一聲打開,佛圖澄背著佛祖如來的大石像走下山來。他跨過漳河,穿過樹林,把佛祖的大像靠放在張家那緊緊關閉的朱漆大門扇上,然後將麻耳草鞋反綁在腳上──鞋的後跟朝前,腳尖朝後。
然後,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返回南山茅蓬寺去了。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腳印。
夜交五更,雲散霧霽。鞭炮聲此伏彼起。為了迎接大年初一起五更拜年的人,張家也要早早開門。可大門一開,石雕的如來大佛像便一個翻身睡卧在他的院子里。
看門的家丁趕緊去向張財主報告。這可把張財主嚇了一大跳!他走過來朝大門外一看,啊呀──雪地上的腳印清清楚楚,只有來的,沒有去的……
很快前來張家拜年的老鄉們陸陸續續也都知道了,大家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天明全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都知道了。人們奔走相告,都說佛祖嫌南山茅蓬寺廟小,容不下大佛,想到張財主家那塊寶地上安家,除夕夜顯靈,冒著風雪找上門來了。
於是村民好多人跑來看稀罕。
「看見了吧?我沒騙你們,昨天這佛還在南山呢,一夜之間翻山越嶺到了這裡了。」
「是啊,如果不是佛會走的話,誰能弄得動這麼大的石佛呢?」
「聽說很多人都查腳印了,一尺多深的腳印啊,只有來的,沒有去的——說明就是佛自己過來的。」
……
張彪慌了手腳,連忙命令家人設香案,擺供品,念「阿彌陀佛」,叩頭作揖告罪。哈哈,他也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啊。想用尊敬之法讓如來大佛自行「告辭」。
但是他們發現無論怎樣燒香念佛,這尊大佛並沒有半點要「挪窩」的意思。於是他找來幾個壯漢子,一邊禱告,一邊讓幾個壯漢使勁搬抬如來石佛,但折騰半天,如來佛像卻紋絲不動。又增加到十幾個壯漢,一起使勁兒,如來佛像還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穩如泰山一般。
張彪心想,看來他是一定要在這裡安家了,那我們一家可怎麼辦啊?嗯,有了,他是哪裡來的,我就找哪裡吧。於是,準備立即上南山茅棚寺找佛圖澄大師討教。
誰知佛圖澄不請自到,已帶著法和、法首、法汰幾個徒弟出現在張家院內。
張彪家裡的「狗腿子」一窩蜂似的拿著刀劍沖了上去,團團圍住了佛圖澄師徒。
佛圖澄微微一笑,緩緩伸出兩手撥開面前的刀劍,不慌不忙走上前去,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對張彪說:「阿彌陀佛!張施主,恭喜你老人家福壽齊天!今早貧僧和徒兒發現佛祖不見了,幸虧天下大雪,佛祖留下腳印,我們是一路沿著佛祖腳印找到這裡來的。顯然是佛祖看上了你這塊寶地,親自來和你商量。你讓他在這裡安身,可以保佑你子孫安榮,百世其昌……」
張彪長嘆一聲:「咳,也罷。這佛主我可不敢得罪,如不答應,難免大禍臨頭,乃至殃及子孫。我不求有多大功德,但求全家平安即可。」
佛圖澄說:「張施主說得好啊,全家平安,新春吉祥。很好……你們聽,佛祖說話了啊。」
張彪仔細聽了聽,說:「聽不到啊。」
佛圖澄說:「我能聽到——他說感謝施主這麼熱情地邀請他到這裡過年。」
張彪苦笑了一聲,那笑比哭都難看。
佛圖澄說:「佛說過年了,大家都要高高興興,團團圓圓,有一個人不喜歡不高興也不好,對吧張施主?」
張彪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
佛圖澄說:「佛說那就別捆綁著人家,別讓人家又哭又鬧了吧。」
張彪一驚,隨即鎮靜下來,說:「誰呀?哪裡有啊?」
佛圖澄說:「佛是不好欺瞞的。他說,就在你的西廂房裡,有兩個姑娘,『請』你趕緊放了她們……」
張彪一下子驚出了一身冷汗,說:「啊!這個……這個他……他也知道?這都是過年討債討來的。」
佛圖澄說:「還不趕緊放人嗎?」
張彪趕緊沖那幾個「狗腿子」叫喊道:「沒聽見嗎?佛讓你們放人,誰敢不放?把劉二丫和李喜兒兩個丫頭放出來吧。」
幾個「狗腿子」趕緊跑到西廂房,解開了捆綁著兩個少女的繩子,並把她們放了出來。
佛圖澄說:「阿彌陀佛!佛說過年了討個吉利,一起送個人情吧——她們兩家欠的那點兒債呢?」
張彪低下頭,咬了咬牙,不太情願地說道:「免……免了。」
佛圖澄說:「兩位女施主聽清了啊,佛祖保佑你們,在這裡的父老鄉親也可以作證,你們家原來欠張財主的債已經一筆勾銷了,你們也可以回家過年,全家團圓了。」
兩位姑娘轉身就跑,卻又被佛圖澄叫住了。
佛圖澄說:「女施主們慢走!佛說今天過年,張財主家裡準備了很豐盛的酒宴,還有很多的水餃、包子等等好吃的,佛說他這麼大的肚子,張財主準備的再豐盛也不夠他一個人吃的。他說如果凡是在這裡的人都去裡邊吃,肯定有富餘。佛祖保佑大家,讓張財主做東,過年圖個大吉大利。張施主,你看這事兒……」
張彪漲紅了臉,無奈地說道:「佛祖這麼說了,是看得起我,大家屋裡請吧……」
在這裡看稀罕的人多數都是窮苦人,過年也未必能吃到一頓餃子,未必能吃到一點兒白面。他們看熱鬧看到這份上,才感覺到了什麼是過年,什麼才叫爽。大家「哄」一下,一窩蜂似的往屋裡闖。
佛圖澄對張彪說:「佛說,他對有你這樣虔誠的施主很滿意。趁著過年。那貧僧就再奉送施主幾句吉言——莫作惡,多行善,佛主早晚都保佑著你呢!」
那意思是,無論你搬到哪裡,都有佛主監督著你,還是多多燒香多磕頭,莫問前程莫滑頭吧。
不久,張財主就搬走了。佛圖澄就在他的莊院上,修起了一座宏偉壯觀的普濟寺。
從此,佛圖澄常由南山茅蓬寺來這裡講經說法,和他的門徒們普濟蒼生。
一日,佛圖澄,正在和徒弟們說法,突然他皺著眉頭說:「不好,那位人主病了,我要救他一救。」他用錫杖沾了一下缽中水,往東方一揮。然後念了幾聲咒語。點了點頭,說道:「嗯,他已經好了。」
(後來,幾百年後,歷經唐朝的唐武宗「會昌法難」,各處寺廟多數遭到破壞。佛圖澄後世的門徒們便將普濟寺遷往南山茅蓬寺的舊址,使茅蓬寺的慧燈不滅,香火接續。
然而,佛祖如來那苔痕斑駁的丈八大石像,卻再沒有人能移動到南山,至今仍孤零零地佇立在故縣西關的寺廟遺址上,俯視著這一方土地上的春夏秋冬、是是非非,見證著人世間的桑海桑田、人情冷暖,閃爍著佛教文化藝術之光,記載著天竺高僧佛圖澄在此弘法建寺的優美動人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