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溯往事 只不過應緣起相
第三十部心想事成
劉迦看了看正在地上呻吟的大丑,知道他被咒語所縛,對大丑道:「梅林的咒在於以意驅聲、以意驅形,你最好放鬆,否則越是在意身體的感覺,越難受。」
大丑叫道:「我我我……我要能放鬆啊。」劉迦嘆了口氣,笑道:「呵呵,痛苦和快樂一樣,都能使人專註呢……。」大丑正要問這話啥意思,忽然後腦被震,意識猛然間陷於停頓,但片刻已經回過神來,立刻覺得渾身上下舒暢無比。
原來劉迦已在他意識稍有停滯的片刻,利用他片刻的不關注,剎那一念衝破他心識內的咒語,即將咒語的聲相二符解開了。倘若他一直關注著身體的難受,心執所在,與咒相應,劉迦要解咒,無疑更難呢。
他知是劉迦相助,立刻上前對劉迦笑道:「哎呀,劉先生,全靠你幫忙,這個梅林的招數好恐怖,怎麼這麼邪啊……。」劉迦樂道:「咒語哪會是邪法啊,咒語也是堂堂正正的法,用的人不同而已,法無好壞,人有善惡。但這善惡,也是因分別才有的。」
這邊臨將臣已的身體已漸恢復,一躍而起,指著地上的梅林和那僧人,對劉迦道:「這梅林和你的雙胞胎兄弟,怎麼處置?這兩混蛋厲害得緊,先趁機廢了他們再說,免得以後多事。」
說著他就要下手,劉迦一把攔住他,道:「比你厲害的,就想廢掉人家,永絕後患,倘若天下人人都這樣想,你早就被人利用你虛弱的時候給廢掉了。」臨將臣點頭道:「老子確實被人利用這種機會給廢掉過好幾次,所以經驗十足。」
劉迦知他所言非虛,但並不認可他的心態,只是道:「以暴制暴,以怨還怨,眾生世界才因此充滿了殺戮與毀滅,你也算修行者了,該做個表率呢。」
臨將臣罵道:「我如果不報復對手,對手就以為我臨將臣好欺負,以後就會常欺上門來了…….我不能和你比啊,你是菩薩,修忍辱什麼的,專給人欺負的,受虐狂。再說了,你那境界,不怕死,不怕砍,不怕殺,隨人家怎麼樣,對你無傷害,你當然拿得起放得下啊。」
劉迦搖頭道:「你說反了。我不是因為隨便人家怎麼對我,都傷不到我,我才拿得起放得下。而是因為拿得起放得下,別人才傷不到我的。這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極是微妙,你不妨多想想呢。這也是我後來才明白的道理。」
見臨將臣不解,他笑道:「我以前和你一樣,總以為要別人傷不到我,要環境傷不到我,就需要我自己的能力有多強。可後來才發現,這個想法不大對。因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當你的能力走上一個層次級別後,對從前的人或環境而言,你算強大了。可你新跨入的那同等級別的人群中,你又處於弱小的了。」
臨將臣瞪著眼睛一想,道:「這話有點道理。就像你如果超越了小殭屍,變成了走肉級殭屍,雖然對小殭屍而言,你是強了,可在走肉級殭屍裡面,你卻是弱的。後面的級別,大概也能如此類推……可這推理法,推到殭屍王就不管用了,沒人打得過他啊。」
劉迦笑道:「殭屍王能製得了佛祖?」臨將臣搖頭道:「不行,一則他沒那本事,二則佛祖不會理會他,那佛祖多是和你一樣的傢伙,不在乎別人殺他、砍他、滅他的樣子……。」
說到這裡,臨將臣忽然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麼,但一時就是說不上來,劉迦給他補上道:「其實呢,就是一句話:無掛礙故,無恐怖。一個人之所以不在意別人如何對他,是因為他放下了,放下了對『我』這個觀念的執著,對身體的執著,對生命的執著,對『我』的存在的執著,自然隨便你怎麼對付他,他都無所謂。因為隨便你怎麼對付他,沒有承受這一切的『我』啊,沒有這個承載主體,你在對付誰?」
臨將臣若有所悟,但依然疑情極大,忍不住問道:「倘若無我,那小白臉你是誰?你為啥會在這裡?為啥會和咱們這群邪魔外道混在一起?你該和你那些菩薩兄弟在一起啊,和你那些佛祖哥們兒在一起啊。」
劉迦拉他坐下,握著他的手,透過他的意識,微微一震。
那劉迦以心力震動臨將臣的意根,是暫時阻止其慣性思維方式的意思。那意根也是隨遷流而有的業相,當下的意根,往往只能觀照此業相下的人生記憶,對於過往的、他生他世的業相下形成的生活記憶,由於意根不同,往往無法憑這段遷流形成的意根去觀照另外一個遷流過程下的業相過程。若想觀照,也很簡單,就是暫時停止現在業相下的意根作用。
也就說是,當偶們不執在自己今生業相下的意根所擁有的思維方式(運動相)上時,偶們能知道很多東東的。
那臨將臣被劉迦所震,忽覺眼前一片黑暗,意識思維變得遲鈍起來,似乎需要想點什麼,但又總想不起來,就好像發獃了一般。但很快眼前出現一片光明,那光明演化成一條隧道,無數的畫面撲面而來。
他看不清這些畫面到底有什麼內容,只是純任這些畫面的淹沒覆蓋,就像潮水撲來,沒有盡頭似的。有些內容是他自己在不斷升級過程中就曾回溯過的,有些是他自己也不曾記起來的,過得一會兒,忽覺畫面內容開始減少,而且內容出來得沒有剛才那麼快了。
他正在疑惑,暗道:「小白臉在幫我回溯往事,不知要回溯到什麼年代去了?我對他生他世的記憶,一部分是我在修行中自己看到的,另一部分是殭屍王告訴我的,不知道小白臉有沒有辦法幫我回溯到我不知道的那部分去,讓我驗證一下殭屍王所說的話?」
忽聽劉迦的聲音在耳旁輕聲道:「你的心中有執在,這個執束縛了你觀照的能力,你儘可能放鬆,我助你一把。」
臨將臣對劉迦極是信服,當下不再猶豫不決,立刻放下諸慮,由得劉迦隨意支配。忽覺腦中雜念莫名停頓,眼前光明大起,比剛才更亮千萬倍,他見到一個清晰的畫面。這畫面剛一出現,他便莫名地明白,這個畫面是很久遠劫以前的事,太久太久,是以致於自己早就忘了。
畫面中,殭屍王一臉鮮血,正瘋狂地大吼大叫,而臨將臣自己則在不遠的地方喘息,一旁有一個妖艷的女子叫道:「臨將臣,老大這次走火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恐怖,看來非得滅了咱們才會清醒過來了!」
而臨將臣則看到自己在罵道:「他媽的,難道殭屍修到他那個級別,就只有發瘋一條路?如果是這樣,咱們還修個屁啊!不如死了的好!」
一旁有個胖乎乎的矮個子男人介面道:「臨將臣,莉麗絲,咱們要不要跑啊?」臨將臣認識這人,他也是元老級殭屍,江湖上習慣稱他傻瓜阿茲曼。
臨將臣環顧四周,看了看遠遠近近的十幾個殭屍,這些都是殭屍界的元老級的人物,個個都能力非凡,但在殭屍王的打擊下,要麼就是已經萎靡不振,要麼就是恐懼難安。
臨將臣看了看懸在空中的殭屍王,對眾人道:「他又在凝聚骷沙了,大傢伙拼了命一起上吧!逃是沒用的,咱們哪一次從他手上逃掉過?咱們打得越熱鬧,越能惹動諸界那些愛管閑事的高手,說不定真能折騰出什麼人來制服他!」
遠處有人罵道:「若有高人能制住殭屍王,也一定會制住咱們,對咱們有啥好處?」
臨將臣苦笑道:「我無所謂,若真有人能制住老子,老子一定心甘情願地讓這位高人把我徹底廢了,省得受這份生不如死的苦。」
正說話間,忽聽有人叫道:「哎呀,他又爆發了!」
臨將臣只覺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臨將臣的心漸漸代入這一畫面中的心情,恐懼不安漸起,立刻從回溯中被動出離,他渾身是汗,對劉迦道:「小白臉,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你說一切法,皆是心法,為什麼各門各派的修行者,也能用一定操作手段控制身內和身外的能量?甚至殭屍王能大規模地調用骷沙的能量,使周邊的能量全聚在一起,並為他所用?難道這些也是心法么?不和外面的物質界有關係么?」
劉迦點頭道:「一切法從心想生。這個法字,不僅包括法門、辦法、方法,也包括世界一切有形有相的物,還包括一切物之間的轉換方式,就是你說的什麼能量啊之類的東西。因為一切都在一心之體中,所有的內容由知見而建立起來,因此都能在相對應的心意識內容上,外化成相關的手段,進行運用。其實你調用能量,念法訣,煉丹,作附咒等等,無非都是用心在識見中轉換折騰,最後現出那個折騰的相來。外人看起來,你貌似很強大,其實你無非就是通過一定的手段,掌握了一些識見運用的法則,或是建立起了一些識見運用的方便法而已。」
臨將臣雖然不完全明白,但這幾句話過去,他心中平靜了許多,對劉迦道:「咱們繼續。」
他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在劉迦的助力下,便更快地進入了狀態。剛才消失的畫面,又重新展現出來。
那畫面從黑暗中轉換,受了傷的臨將臣正緩緩醒來,眼前正面對著一個年輕的僧人,他心中微詫,忍著渾身的巨痛,對那僧人道:「小子,你是誰?你在幹嘛?咦,殭屍王呢?」
那年輕僧人正坐在他身邊,為他念經,聽見他說話,一臉驚喜道:「哎,你醒過來了!我是一個行腳的和尚,路過這裡,見你們都有傷在身,想看看能不能救你們。沒想到你們恢復得這麼快。」
臨將臣努力掙扎著坐起來,正見殭屍王雙腿盤坐在不遠處。他大吃一驚,急待反撲,但似覺渾身無力,側頭正見這年輕僧人一臉笑意,他一把攬過對方的脖子,張口就咬。此時若能吸血,甚至吸干對方所有的精力,他便有可能比其他人恢復得更快。
那年輕僧人沒想到他動作奇快,力氣又極大,自己根本無法反抗,眼前對方的大嘴已在自己頸邊,只能驚叫道:「哎呀!」
臨將臣哪會把一個普通人放在眼裡,只管咬下去。可胸前忽然一陣巨痛,那嘴巴尚未咬上對方,自己卻隨著一股大力向後飛了過去。
他對這股力道極為熟悉,知道是殭屍王所發。是以剛一落地,連續滾了幾圈,立刻掙扎著站了起來,卻見殭屍王已睜開雙眼,正面無表情地對他說道:「臨將臣,放過這小和尚吧,這小和尚心好,替咱們念經誦咒的,一心只想著救咱們,吃了他我心有內疚。」
臨將臣仔細凝視片刻,見殭屍王神色平靜,已無敵意,知道他已經從瘋顛狀態下清醒過來,心中大鬆一口氣,一**坐在地上,沮喪地說道:「老大,你每次發瘋都這麼恐怖,啥時是個盡頭啊。」
說話間,莉麗絲和阿茲曼等人也漸漸都坐了起來。這群人其實剛才也就醒了,但因為受傷太重,身心俱疲,沒人想動。可殭屍王與臨將臣的對話,他們卻聽得一清二楚。
卻見殭屍王對其他人道:「大家都起來安心調養吧,我已經恢復正常了。」眾人一聽這話,知道危險已過去,一個個都嘆著氣地坐了起來。
殭屍王對那年輕僧人道:「小和尚,你剛才為我念經誦咒的時候,我想要吸你的血,你說如果我放過你,讓你能安心修行,你修成之後,一定幫我擺脫殭屍身,甚至助我成就無量智慧……你如何做到這一點?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忘了今天的話?」
那年輕僧人雖然給這群人念經,但畢竟是個小和尚,修為極淺,心中還是很害怕這群惡魔,外加殭屍的名聲又是諸外道中最邪惡的,他雖然努力鎮定,但心中的懼意多少也浮現在俊秀的臉上。
聽見殭屍王這話,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出家人不打逛語的,我即有此心此願,一定會實現的。就算今生我做不到,來生來世,我也一定會做到。我出家就是為了自度度人,不僅要解脫自己,也要幫別人解脫。我今天立下這個誓言,若我幫不了你們,不能幫助你們成佛,不能幫助所有的殭屍成佛,那我永遠都不能成佛。」
那一旁的莉麗絲忍不住笑道:「這小和尚好大的海口,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幫我們?你這是怕咱們吃了你,臨時應急想出來的救命花招吧?」
那年輕僧人一臉自信,道:「我佛門心法甚深微妙,能解一切法相,雖然我現時不能證得,可不代表我永遠不能證得,我既然承諾了,就一定能做到。」
這僧人一臉純樸,說話的時候極為認真,雖然他說的內容,在別人眼裡,多是天方夜譚似的夢話大話,可偏偏殭屍王卻非常認真,微微笑道:「好好好,我記住你這話了,如果有一天你有本事幫我了,卻又忘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看到這裡,臨將臣恍然有覺,從回溯中醒過來,對劉迦道:「哎,小白臉,那個小和尚就是你么?」
劉迦點點頭,笑道:「是我,也不是我。說是我呢,是因為那一念願力的支撐,經過諸緣相聚,演變出今天我這個形象;說不是我呢,是因為一切世界相,都是應緣而起,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東西,又如何有我在?」
臨將臣若有所悟,點點頭,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記得殭屍王說過一句話,說你是能幫助我們解脫的人……現在想起來,這話只怕是真得。」說著他又咧嘴笑道:「小白臉,你剛才突然震動我腦子那招挺厲害的,一下子就讓我雜念全無。」
劉迦樂道:「瞎說呢,我震動你的意根,只有一個作用,打破你意根習慣的心用方式。但並不是說你的雜念就沒了,其實你的雜念還是和從前一樣得多,只是由於你的注意力傾注在了一個方向上,其他心用的流注,你便沒有去注意了。」
他話音剛落,劉迦身後等人已經喧嘩起來,明正天最是急道:「大哥!你哈時有本事幫人回憶前生的?為啥有好事你總是不主動告訴老明呢?老明也該享受一下你的這個本事啊,我可是一直想知道自己從前的往事啊!」
劉迦笑道:「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我可以教你們所有的人試試,很簡單的。」
這群人一聽,個個都圍聚到劉迦身邊來,連崔曉雨和玄穹這樣平時不喜湊熱鬧的人,也被好奇心所牽引,走了過來。
劉迦道:「萬法同理,萬相同質,我們幫艾斯琳找病根、去病相的法子,在本質上,也就是我們成凡或成聖的法子。」
明正天叫苦道:「大哥,我可沒看到你是如何幫艾斯琳的……我被身見牽回來了。」
劉迦嘿嘿兩聲,道:「所以啊,咱們這不就再講一次羅。你們只見到我幫臨將臣回溯前生的手段,不知道這個手段背後的原理,因此覺得非常神秘,楞是當作一個了不起的事來看待。但所謂神秘,都是因為人對一件事的真相不了解而已,了解了,也就很簡單了。只要知道原理,這種事連普通凡夫都能做到的。」
袁讓因嘿嘿笑道:「大哥,你一句話便把咱們的級別打回幾萬年去了。」劉迦笑而不語。
眾人難得激發如此高昂的學習熱情,一時都在劉迦身邊團團而坐。劉迦第一次見到眾人這般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忍不住笑道:「一個好老師,應該總是能吸引學生專心聽課,我從前說話沒人聽,看來我不是一個好的老師呢。」
明正天心中甚急,催著劉迦道:「大哥,趕快說吧,咱們都聽著呢。」他心中暗道:「大哥這人啥都好,這是性子太慢,廢話比較多。」
劉迦點點頭,道:「咱們把整個過程分解開來吧。我讓臨將臣放鬆,這個環節的目的,是讓他的注意力從眼、耳、鼻、舌、身、意這六個感官上鬆開,不要被這六個感官牽著走。僅僅去觀照一個純粹心念下的相。因為任何意願都是心念,任何心念都會成相。只不過由於我們習慣了日常生活中的念念不斷,你的注意力被這些念頭牽絆住了,全在這些習慣的相上分別判斷。其他偶爾產生的不連慣的念頭所成的相,你的注意力便沒法去關注罷了。」
崔曉雨插嘴道:「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說,其實我們的心本來就是很專註的,只不過平時專註在我們習慣專註的地方,比如專註在六根對外在世界的感知和想像上,而外在世界的事情又很多……。」
劉迦喜道:「是啊,曉雨,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他正要說下去,忽聽齊巴魯道:「咦,瑪爾斯那窮神到哪兒去了?」藍沁也忍不住道:「哎,欣姐也不在呢。」
玄穹在一旁解釋道:「他們兩位一起到別處去忙點事……。」
眾人齊聲讚歎道:「窮神的艷福好啊……。」
一時間又嘰嘰喳喳地開始猜測起瑪爾斯和欣悅禪這一對曠男怨女,日久生情,由情逞欲,必定會如**般地糾纏在一起了。一說到這裡,眾人都是久經江湖的過來人,見識頗多,諸多香艷話題立刻如潮水般湧起。甚至如非所言等人,一口咬定,瑪爾斯若和欣悅禪背著眾人做下事來,必會因為不好意思面對大家而只有選擇私奔。
劉迦急道:「大家別又跑題了!」
眾人被他一提醒,也趕緊收回念來,齊聲又道:「哦~~~。」
劉迦繼續道:「剛才咱們說道,萬念都可成相,但能否見到這個相,關鍵在於你的注意力在哪兒。說白了,也就是說,你的心能否專註。同時,專註的程度,也決定著你所見到的相是否穩定,是否清楚,有沒有受到其他心念的干擾等等。因為你平時的專註,全在你日常生活中已經習慣的內容相上,比如你自己的形象,你朋友的形象,你所處在世界的形象等等,這些內容的相全由你專註的心念不間斷流注而成……也就是說,你的專註在這個地方,因此見到和確認這些相,就非常容易。反過來說,你不專註的地方,要見到那個相,就比較不容易了。」
劉迦的意思其實並不複雜,且不說遠了,單說咱們平時看人吧。如果你在街上見到一位美女,注意力全在她那兒,你就不容易發現你老婆或情人正在對你怒目相視。又或是你心中老是專註在一個美女身上,成天盡想著她,其他的美女,就容易被你不小心忽視過去了。但並不是因為你的忽視,其他美女就不存在了,她們依然在,只是你當時的眼睛視而不見。
咱們的心成相,和咱們是否能見到這個相,也是同樣的道理。
劉迦又道:「基於這個道理,不管你是想回溯前生,展望未來,還是想成佛成仙,或是想了知心的根本,或是想了斷生死,或是想在世間成就世俗種種美好願望,都離不開用心的根本法,專註在一個目標上,讓其成相。」
玄穹忽然有所悟,疑道:「既然所有相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那如果我反過來,不成一切相,不見一切相……。」
劉迦道:「《金剛經》上有說,離一切相,即見如來。就是說,你的心不執在一切相上,也就是不執在一切心用上,剛能直見心的本體。」
明正天打斷他的話,急道:「大哥,那我要回溯前生呢?」
劉迦笑道:「剛才說了嘛,放下你的心對外在世界的觀注,就此一念就行。剛才臨將臣能做到此事,就是因為他放下心念在其他處的關注,只有一個心念『想知道今天為什麼我和小白臉在一起』,專註而見相。」
小阿菜忽然起疑,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心在我們身體內,或是說,那個心在我們腦根上,因此……。」
劉迦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心無處不在,不限於我們身體內外某一處。而是因為我們的知見局限,讓我們的六根只能感受到心在我們腦根起作用,比如意識思想等等。也正因為我們只能感受到心在這個地方的作用,因此佛說法時,才把這個無所不能的『能』暫名為『心』。但為了讓我們不要誤會,又把這個能名為一,又把它名為法界,諸如此類的名字很多。」
小阿菜恍然,道:「我明白了,世間許多修行法,都讓人內觀內求,並不是真有身體內外的差別,而是凡夫受著知見的局限,認定了『我』的存在,這個知見本身帶來了內外差別,使我們只能感受到心由『我』動,心由『我』起,心在『我』這裡。因此,才說向內觀,內省,內求。這是一個方便大家證道的法子。」
劉迦點頭道:「是啊。倘若心真得只存在咱們身體裡面,楞嚴經中,阿難所說心在內,佛祖就不會說他錯了呢。因為阿難所說的心在內,是知見作用的分別觀,不是真心無所不在的無分別觀。但所有修行法,都讓大家內觀,就是因為大家的知見所在,沒辦法一念即證得心之所在,就最好是從你能感受得到地方下手。不這樣的話,從哪裡下手去證呢?所謂方便法,就是讓人理解起來方便、操作起來方便嘛,不然哪能叫方便?總不成你要證道,卻讓你從玄哥身上去證,這種說法一聽起來就很離譜啊。」
玄穹聽得心生歡喜,忍不住嘆道:「經中常說,森羅及萬象,一心之所現,一法之所印,經中又常講如來與眾生同體,其實究其原理並不複雜,只是因為我們成見太多,不希望破壞習慣認知的內容罷了。」
劉迦正要繼續說下去,忽然心中一動,知道那躺在地上的兩人已經醒來,立刻對眾人道:「你們小心些,梅林要醒過來了。」
話音剛落,梅林已然站起身來,正在怒氣中,卻立刻發現這新來的小白臉,竟和剛才那僧人長相極為相似,甚至難分真假。他詫異起來,開口便道:「到底誰是地藏轉世的那個人?」
劉迦走出人群,來到他身邊笑道:「那地藏菩薩處十地之智,哪還需要轉世這種小兒科的幼稚神通?要轉世總得有個主體,是某個人在轉世。十地菩薩早已伏斷我執,沒有人我差別,我都沒有,轉世的人是誰?」
他言下之意,似乎在說,地藏菩薩從未有過轉世一事。眾人早已認定他就是地藏轉世,或者至少是地藏菩薩的分身。可聽他如此一說,好像又在否認這事,一時多有莫名其妙。
連玄穹也疑情倍起,崔曉雨在一旁對他低聲道:「我哥是應緣起相的菩薩。」
玄穹聞言大喜,道:「曉雨姑娘,你真是冰雪聰明,不妨再細說下去。」
崔曉雨抿嘴而笑,依然用那細若蚊翼的聲音,笑道:「地藏菩薩不是發過度眾生的願嗎?這個願就會隨著不同的緣,現不同的相。嗯……就是說,如果某個人能從父母的行為上開悟,地藏菩薩的願就會應緣現出這個人的父母相,成為這個人的父母,陪在他身邊,助他開悟……我們嘛,大概就是經書上說的那些心外求法的外道吧,因此地藏菩薩的願,就會應緣而現我哥這樣一個由外道而入心法的修行者相吧?通過這個相的轉變過程,我們就能知道,心外無法,法法一心的意思吧?」
她的聲音雖細不可聞,但小阿菜在一旁聽得卻是仔細,聞言之下,立時明白,開心道:「我明白了,經中有說,菩薩度人,變化萬千,只看那人應以何種身相得度者,便會示現何種身相度之。咱們是一群充滿困惑的人,是一群不知心法為何物的人,外加咱們全是些自以為是、傲慢無禮之人,看不起別人。那菩薩則現出一個讓咱們敬服的人,能和咱們勾通的人,演出一段故事,一段從不知心法轉變到知心法的故事,告訴咱們如何自度呢。」
崔曉雨點頭道:「是啊,倘若不是我哥這樣的形象,我們不佩服他,或是從心裏面拒絕他,排斥他,討厭他,看不起他,他又如何和我們勾通呢?」
小阿菜連連點頭笑道:「因為這個形象對咱們有用,咱們能從這個形象上得到益處,就相當於咱們該以這個形象得度,所以他應緣現這個象出來……咦,這菩薩的心眼可不少啊。」
李照夕疑道:「那我該以何種形象得度呢?我不自大啊,我謙卑得很啊,我也不是外道啊。」
崔曉雨聽得好笑,又道:「大概是李大哥喜歡記述名人傳記,因此菩薩示現出我哥這樣一個修行界的名人,你在記述他的故事的過程中,慢慢就明白心法為何物了吧?還有,李大哥的偶像不是李淳風嗎?我哥既曾是李淳風的弟子,又能青出於藍,你不是更容易接受他嗎?」
李照夕點頭道:「哦,我明白了,那就是說,我該是以名人身相和偶像身相得度的人,他就變一個名人和偶像的人生歷程來給我看……心眼果然多啊,我不知不覺就被他引過去了呢。」
齊巴魯在身後也聽明白了,大喜道:「咱佛門就是玩心的,心眼自然是多得很。」李照夕點頭道:「是啊,比那蜂窩煤還多呢。」玄穹笑道:「這正是心的能,因其無所不能,所以能應萬緣起萬相呢。」
戈帛和達摩克利斯心中有所思量,暗自疑道:「若不是當年宮主以一界之尊的能力讓我們敬服,我們何以會依附在他身邊?又如何會和他結下這數世大緣?倘若他當時不是以天幽宮宮主的形象出現,而是以所謂正道、正義之士的形象出現,我們這群率性無羈的人又哪會看得起他?若說宮主的形象是地藏菩薩的願和咱們的緣起相,那地藏菩薩本身又以何種緣而成菩薩的相呢?」
小雲體內那群靈體也在各自思索,有人道:「倘若這小白臉不和咱們在結下怨仇,咱們何以會死了都不放過他,一直糾纏著把他找到?咱們一生就為了尋仇,可後來終於找到這仇人了,他卻正在散去原有的修為,給咱們機會,讓他們對他狂砍亂斫,聽任咱們發泄不滿和憤怒,最終咱們卻和他成了好朋友……這緣可真是奇怪啊。」
小雲此時已明白許多,在一旁笑道:「嘻嘻,你們這群人,在一次搶奪地藏神通的大會中,不知在他身上砍了多少刀,發了多少狠,那個我今生在未醒過來之前,我執在,沒有菩薩的智慧,便有個人的私心,那時他可是隨著這個業力遷流在走,自然會把你們留給他的痕迹如數奉還哩。」
那梅林沒有注意到這邊眾人的話,只是被劉迦一連串的關於「轉世者誰」的話問來怔住,但轉眼他又道:「咦,小白臉,你能說出這番繞口令般的鬼話,肯定就是佛門中人了,你一定才是那個小白臉劉迦。我以前聽格瑞預言過,那未來有一個修逆法的菩薩要示現以外道轉正法、以魔頭轉菩薩的相……哎,反正你們這些禿子都喜歡自戀,把人家一口氣統統打為外道。」
他也不管眼前的劉迦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抱著「寧可錯拿三千,不可放過一人」的念頭,彈指即向劉迦下手。
他那咒語來得之快,連劉迦也未曾想像得到,那咒語已傾入劉迦體內。
劉迦覺得身體中隱隱約約有所異動,但那力道極其細微,若不細察,就會忽略過去。他暗道:「我此時的證量未到不動地境界,因此雖然不被他的咒語誘動,但依然能感受到積習在微弱起作用呢。」
他就此微微沉吟處,已讓梅林大感不解。梅林和剛才那僧人已有過交手經驗,兩人的能力可說在伯仲之間。此刻既見這位穿西裝的小白臉和那僧人長相如此相似,主觀臆料兩人修為也該差不多吧(長相一樣,修為也該差不多,這算啥邏輯?)。當下毫不留情,欲一擊得手,乾脆將兩人和大丑同時帶走吧。
可偏偏那小白臉不為所動,咒語如石沉大海,不起波瀾。
梅林忽然覺得耳中嗡鳴不斷,身上有些酥癢,正在驚異,聽得劉迦道:「你那咒語在我這兒沒起作用,咒語的聲形二相,沒有承載體,便只好以你自己為承載體了。」
梅林一明其理,趕緊解咒。
梅林一生很少輸過,哪容得如此尷尬之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無處下台,正待發個狠,再來一次,忽見一側那僧人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正冷冷道:「死要面子有何益處?」
梅林乍見他說話,也不知他醒過來多久了,大驚之下暗道:「這雙胞胎要是一起發力,我可吃不消!」
他心中急著找出路,忽聽圈外有人叫道:「梅林老弟,只要咱們聯手,不說兩個小白臉,就算千萬小白臉,咱們也讓他趴下了!」
話音一落,一位身形飄逸的老者悠然而現,玉靈子叫道:「波旬老哥,好久不見你了啊!真是幸會啊!別來無恙吧?」
波旬身形一落,沒想到第一個迎接他的人,竟是他最厭惡的玉靈子,當即轉頭即罵:「我呸!誰是你老哥?!別亂套近乎!」
玉靈子被他一罵,面上頓然失色,但轉眼立刻明白,暗道:「哦,我知道了,他因為前時不敢和我比試無極遊魂手,心中自知落了下層,那臉上無光,便羞於和我相認。哎,這老仙也真是的,我玉靈子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嗎?我自然是學我菩薩兄弟,大人大量,不計較這些羅。」
念及此,他當下笑容滿面,對著波旬拱手道:「波旬老兄,咱們都是修行人,該當拿得起放得下,何必為了一場切磋而耿耿於懷?老道說話不拘小節,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是老道的不對,向你陪禮道歉吧。今後老道不提那事就是了。」
波旬渾身一顫,氣血漸感有些不順,怒極反笑,對玉靈子罵道:「我算是見識過了,你還真是我的冤孽!」
說著他轉頭又對劉迦罵道:「瞧瞧你,瞧瞧你哪像菩薩的樣?嗯?收留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人在身邊,菩薩有這麼做的嗎?我在你們的經書上看到過,菩薩也有眷屬,瞧瞧你的眷屬都是些啥?」
說著他餘光正好瞥見崔曉雨,又瞬間換過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對崔曉雨笑道:「崔姑娘,我可不是在罵你,你和他們不同,你不屬於他們這一類的,你和我是一邊的。」
李照夕一聽,立刻在日記本上寫道:「如果曉雨妹妹和波旬是一邊的,那可真就是名副其實的崔姑娘了,催人命的姑娘,簡稱催姑娘。」
崔曉雨見波旬和她說話,並且把她定義為另一邊的人,趕緊搖頭道:「我和我哥是一邊的,不然我們哪會在一起?」
波旬搖頭道:「在一起就說明是一條心啦?夫妻還同床異夢吶。他們佛門還說眾生一體呢,一體就一個想法啦?我看大大不見得。你雖然身在他們這裡,可你的心卻在我那邊。」
劉迦聽他胡扯,忍不住開口道:「咦,波旬,你這算啥話來的?你隨便定義人家小姑娘的心在哪兒,你還有點點仙人的風度沒有?」
梅林在旁聽了這話,立時不屑,指著崔曉雨,對劉迦道:「她這把年紀了,也算小姑娘?你這是啥眼神啊?怕是剛才故作鎮定,其實終於還是被我的咒語給弄傷了腦子,開始說胡話了吧?」
劉迦樂道:「你那小兒科的咒語,也能弄傷人?最多也就只能唬唬小孩子吧。」
那僧人一聽這話,立時臉上一紅,對劉迦道:「哎,這話是怎麼說的?唬唬小孩子?剛才我不是中招了嗎?我是小孩子嗎?」
這四人正在鬥嘴,一旁齊巴魯看得著急,忍不住撓著頭,對玄穹道:「玄哥,小白臉菩薩和他們幾位不知修的是什麼緣,好古怪啊,他們幾位居然能在一起聊天嗎?」
玄穹也多少有些不解,點頭道:「是啊,劉迦兄弟的性格,我也捉摸不透,有時候挺嚴肅的,挺正經的,挺認真的,可有時候也挺那個讓人不解……面對波旬和梅林這樣的大魔頭、大惡人,他居然有心思開玩笑聊天。人說菩薩境界深不可測,果然如此。」
小阿菜一邊思量,一邊道:「大概……大概在他心中,世間並沒有什麼魔頭惡人吧,在他眼中,一切眾生平等,與佛無異吧?」
玄穹聞言大震,一念正悟自己的境界為何遲遲到不了六忘中的「忘意」,乃是習慣分別一切名相,習慣分別一切善惡,包括分別境界的高下不同。他此念一起,前些日子的種種心障,豁然冰釋,心中通透坦蕩,了了空明。
他心生法喜,不覺握著小阿菜的雙手,想道一聲感激,但於此境界處,哪還有什麼語言表達謝意?只是對著小阿菜連連點頭。
李照夕看到這一幕,搖搖頭,在日記本上寫道:「玄哥用目光注視小阿菜,但沒有說話,想來兩人是用傳音在勾通吧?這兩個老傢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呢?一定要用這秘密交流的方式?可疑啊。」寫到這裡,他又開始習慣用他的猜想來替代事實,補上一句道:「咱們這群人,修了多年,高人沒修出幾個來,倒是同性戀越修越多了呢。再這麼下去,早晚我也會修成變態寫手呢。」念及此,心中竟起蕭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