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嚴查
白擎的態度堅定，目光灼灼地看著皇上。
秀芸崩潰的模樣他現在想起來，都有強烈想要殺人的衝動。
那個從來骨子裡透著堅韌的姑娘，在自己懷裡哭到發不出聲音，白擎恨不得替她擋住那些痛楚。
然而秀芸崩潰過後，再次迅速地堅強起來，守著方老爺子的靈堂，一應事項又操持起來，像是不想讓人擔心一樣。
白擎卻知道，她只是在壓抑怒火。那麼，就讓自己先幫她將事情理通順了，她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只會無條件地給她創造機會。
「什麼公道？白將軍難道連是非也分不清楚了嗎？」
明華公主語氣明顯焦急起來，「蕭家可是有人證的，被訛詐不成還被砸了馬車，我的兄妹更是下落不明，蕭家才是受到傷害的一方！」
「公主為何如此心急？孰是孰非自有衙門定奪，公主莫非是不相信天子腳下會有公正？」
「你、你胡說！」
明華忽然發現，她一直都心懷傾慕的男子，為什麼會有些可怕？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白擎的眼睛。
「都住口，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這件事，朕會讓懷星去查個水落石出。」
「父皇……」
明華一滯，剛想說什麼，就見到皇上偏過頭看她，「你有異議？」
「兒臣……不敢……」
明華立刻低下頭，只是抓著裙裾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為何偏偏是懷星？
皇上讓明華先下去，將白擎留了下來。
「秀芸如何了？」
白擎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太過傷心，相依為命的爺爺突然間過世，一下子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樣，險些……暈過去。」
「朕、朕要去看看她。」
「皇上不可。」
白擎勸阻。「皇上放心，秀芸並非柔弱之輩，她的堅強是皇上所想不到的，這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皇上興許都想不到。」
「只不過，秀芸心裡必定是恨的，她是一個愛憎分明的姑娘，才剛剛要被戳瞎眼睛，相依為命的爺爺便慘死街頭，家中的人更是傷痕纍纍，皇上……可能想象得出秀芸如今的感受？」
「……」
皇上的眼睛慢慢地眯起來。
蕭家的橫行他也略有耳聞，只那會兒他尚覺得明華性情乖順，又念著她與家人分離，不免多寵一些。
可是沒想到，她背著自己竟然會做出如此惡毒的事情來，如今想想，宮中也有過幾次未查明的事情，似乎每一件都與明華有一些牽扯，他只是，不想去追究罷了。
「所以。朕才會讓懷星來查。」
白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才慢慢地退出去。
懷星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也是……秀芸嫡親的兄長！
殿下對明華公主從來都不親近，只是礙於皇上疼愛因此也不便說什麼，此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太子殿下，又會作何反應？
……
「王柄林王大人前來弔唁。」
「楊家前來弔唁。」
「袁家前來弔唁。」
秀芸對前來弔唁的人鞠躬答謝，王柄林看著她，「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方老爺子也不希望你沉浸在悲傷里哭壞了身子。」
「多謝大人，那日回春堂施以援手，小女子還未謝過大人。」
「醫館治病救人乃是分內的事，只可惜……」
王柄林十分遺憾，然而方老爺子的傷勢實在嚴重，他們有心想要施救，卻無能為力。
楊淑華天性耿直樂觀，這樣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才好，於是默默地陪秀芸燒了紙錢，然後陪在她身邊。
「我爺爺過世的時候我那會兒還小，爹說只要我們過得好，爺爺就會高興了，所以我一直都盡量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秀芸輕輕點頭，「謝謝，我也會的。」
「嗯，那就好。」
「新科狀元劉公子前來弔唁。」
通報的聲音讓楊淑華一愣，新科狀元？秀芸還認識這等人物？
她抬起頭，只見外面走進來一個身影，身形沒有白擎高大，卻也筆直挺立，俊秀的臉上滿是擔心。
「方姑娘節哀，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等事情，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地方？」
「多謝劉公子前來送爺爺一程。」
秀芸的臉色十分慘白，嘴唇都泛著淡淡的白色，看得劉玉霖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姑娘放心，這件事我會儘力幫姑娘搜集證據，絕不會讓方老爺子蒙受冤屈。」
楊淑華看著劉玉霖的模樣皺了皺眉，切，讀書人一個個都只是說得好聽罷了，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弱不禁風的能盡什麼力量？
秀芸誠懇地道謝，她知道劉玉霖是言出必行的人，「多謝劉公子。」
來方家弔唁的人一個比一個令人咋舌，守在方家外面的蕭家人。心裡忍不住嘀咕，讓人回去蕭家通風報信。
「哼，那又怎麼樣？那方家丫頭不是會治病嗎？興許這關係就是這麼被搭上的，不過是人情走動罷了。」
秦夫人將茶碗重重地放下，「明華那邊有消息了沒有？方家這些賤民竟敢將樂山和雅彤私自扣押。若是他們有半點閃失，我要那方家償命！」
「夫人，去宮裡的人回來了。」
很快，有人跪倒了秦夫人面前，「夫人，公主說這件事情，皇上交給了太子殿下查明，這可如何是好？」
「你說什麼？」
秦夫人瞪大了眼睛，「為何要交給太子查明？明華怎麼這點兒用都沒有了？她不是只要在皇上面前求一求就可以了？」
「是……是鎮南王世子，又提起咱們家先前按下的幾樁人命，因此皇上讓太子殿下全數查清。」
「啪。」
秦夫人手中的茶盞應聲落地，碎成了好些瓷片。
怎麼會這樣？皇上對他們蕭家不是一向很寬容的嗎？為什麼會突然……
秦夫人的心裡，頓時湧現出一絲不好的感覺來，那方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
天色漸晚。方家閉門謝客。
秀芸在堂中跪得腿已經沒了感覺，赤芍穿著素色的衣衫進來通報，「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秀芸轉過頭，看見赤芍臉上的震驚，「是、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懷星走進來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著父皇跟他的說的話。
他的妹妹竟然還在世上嗎？是他血脈相連的妹妹，而不是那個人前人後完全不一樣的明華公主！
懷星走進靈堂，一旁跪坐著一個少女，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少女抬起了頭。
一瞬間，懷星的心像是被某種利刃刺穿一樣，怔怔地站在那裡。
好一會兒他才走過去，一言不發地鞠躬，又燒了些紙錢。
秀芸起身還禮。腿跪得時間長了微微有些踉蹌。
懷星立刻伸手扶住了她，「小心，節哀順變。」
這就是他的妹妹？竟生得與母妃如此相像，那雙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泉一樣，讓人瞧了就喜歡。
「可否，能與姑娘說幾句話？」
兩人去了偏廳，懷星開門見山，「我是你的兄長，秀芸，我能這樣叫你嗎？」
秀芸其實也猜到了一些，微微點了點頭，在懷星的期待中，輕輕喊了一聲「哥哥」。
懷星的眼眶立刻泛紅，怎麼辦。他怎麼會有這樣惹人憐愛的妹妹？看到她眼裡的悲傷，懷星真想將所有好東西都捧到她面前來。
「父皇讓我負責這一次的事情，我會秉公辦理，若是蕭家真的仗勢欺人，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且放心。」
「多謝哥哥。」
懷星嘆了口氣，他知道秀芸這會兒一定很傷心，只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你、你別太傷心了，對了，蕭家那兩個人……」
秀芸抬起頭。「哥哥要見他們嗎？不過可能，見了他們，也問不出什麼來。」
懷星心裡一緊，秀芸眼中一閃而逝的寒芒讓人心驚，可是。他居然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蕭家為非作歹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明華仗著父皇對她的遷就多次為蕭家洗脫罪名。
懷星是太子，學的都是治國理政的學問，對蕭家這樣的做為最是不喜。
他搖了搖頭，「那倒不是，蕭家先前有些定案我可以先看看，只是秀芸，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我想，過世的方老爺子，一定也不願意你的手上沾染血腥。」
「……」
秀芸一滯，眼眶慢慢睜大。
爺爺從來只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的，最好什麼都不要操心，只要每日負責享樂就好了。
他曾經很自責地說，若是他能夠再有些能力，就不用秀芸出去治病賺錢，可爺爺明明已經儘力了，盡了他所有的能力來照顧保護自己……
懷星的手慢慢地摸上秀芸的頭，輕輕的摸了幾下。
「你還有我們的，我和父皇都很感謝方老爺子，將你平平安安地養大，所以你放心，我不會讓老爺子，白白地喪命！」
……
爺爺出殯的那一日，除了方家的人，還來了不少人幫襯。
白擎、楊淑華、王家……
秀芸看著爺爺下葬，在墳前恭恭敬敬地磕頭，感謝他的養育之恩。
紙錢漫天飄散，從秀芸的眼前落下。
她眼睛里，慢慢凝聚出寒芒，賬，該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