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無可取代
那個身影渾身充滿了高貴的氣息，身上是流光霞彩的錦衣華服，頭上是熠熠生輝的頭飾釵環。
她只靜靜站在那裡，就有種威儀的氣勢。
明華看著那個人影，心頭竟然會湧出一絲恐懼，可是隨即而來的，是憤怒和憎恨。
那本該是她站的位置！本應該是她目送方秀芸凄慘地被拉出去！
秀芸其實原本還有不少想說的，只是現在，她只需要這樣看著明華狼狽的樣子，就足夠了。
她原本無意跟明華爭什麼，可是沒辦法，她記仇。
她不光記自己的仇。還有爺爺的，還有虎叔的！
就算沒有因果報應，她也會親手報應，就算蕭家的破滅也不能讓爺爺起死回生，秀芸也絕不可能聖母地放棄報復。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明華重新被架著往外走，她目眥欲裂，張口就罵，「你這個……」
然而後面的話，卻已經全數被嬤嬤用布條封住了。
明華不甘心，她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秀芸，自己才是公主殿下，這些都是她的！這個女人憑什麼奪走她的東西？！
秀芸目送明華的身影消失，她們兩人之間，隔開了遙遠的距離……
……
蕭家徹底敗落，秀芸去了爺爺的墳上，靜靜地燒著紙錢。
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捻起紙錢虔誠地扔進火盆里，火勢頓時洶湧起來。
秀芸沒有回頭，她知道是誰。
「蕭家的事情，多謝。」
蕭家的罪名如此迅速地定下來，白擎在裡面花了不少的功夫。
那些受害者敢站出來指證蕭家，那些官員能快速戰隊，甚至蕭家的不義之財和他們只見貪污受賄的證據。白擎都有插手。
秀芸低著頭，她原本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為爺爺報仇，到頭來卻還是受到了莫大的幫助。
「你不用跟我說謝。」
白擎又往火盆里扔了幾張紙錢，火舌舔上來，將紙錢捲走燃盡。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你不必覺得對我有虧欠。」
白擎站起身。眼睛看著方老爺子的墓碑。
不久前，方老爺子似乎就已經有預感，秀芸的身份是瞞不住了。
那會兒正是老爺子怎麼看白擎怎麼不順眼的時候，卻有一日特意找到了他。
「老頭子有一事想要託付給將軍，或許老頭子太過皮厚，可是白將軍，若是我有個萬一，還請將軍能多照顧照顧秀芸丫頭。」
那會兒方老爺子自然是想不到他會死在蕭家的手裡，他想得，恐怕是秀芸的身份暴露，皇上會追究他罪名。
明明對白擎多有挑剔，方老爺子卻沒有其他人可以託付，那會兒，白擎便明白了方老爺子是真的很疼愛秀芸。
也難怪，秀芸會崩潰。
「不管如何，將軍的恩情秀芸記下了。」
秀芸也站起身，看著還發著紅光的灰燼，有一瞬間的迷茫。
那麼以後，她該怎麼辦呢？
「你要進宮嗎？」
秀芸皺了皺眉，她並不想，宮中的生活並不適合她，她會憋出病來的。
「我會同父皇好好說說，懇請他允許我住在宮外。」
秀芸淡淡地笑了笑，「有沒有公主的名號對我來說。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影響，我還是會按照我的方式活著。」
白擎的嘴角慢慢地柔軟，是啊，所以，他才會覺得這個姑娘特別，他才會覺得她。無可取代。
……
宮中皇榜昭告天下，封方秀芸為樂安公主，取和樂安康之意。
賜公主府，黃金白銀千兩，賜禁衛軍，宮女下人若干。享公主待遇。
京城嘩然，秀芸頓時成了風尖浪口炙手可熱的人物。
然而……
「小姐，這麼多來請您的帖子，您看……？」
「我不看。」
環兒嘆氣，「您如今赫赫有名的公主殿下，如何能再整日不理會外面的事情？」
秀芸躺在美人榻上晃動著腳尖，「環兒啊，你說，我又為何非要去接受他們的奉承？」
秀芸將環兒拉過來坐下，「你看，我一不想爭權，如今吃喝不愁，我並不需要結交什麼人來鞏固身份；二也不想相看，我又沒打算成親，可還有必要應酬？」
環兒覺得，小姐說得對。
「但是小姐，這樣真的可以嗎？環兒可是聽說，如今鎮南王世子在京城是極受歡迎的，每日都有人登門拜訪，鎮南王妃都應付不來了。」
「呵呵呵，可以，當然可以。」
秀芸點點頭，走到院中，抬頭看到蔚藍的天空，只覺得渾身都籠罩了一層寧靜。
父皇果然是極疼她的，應允了她在宮外生活，只要經常進宮給他請安。
除此之外，秀芸還求來了一道恩准，便是她的親事，她想要自己做主。
皇上掙扎了一下，也點頭應允了，別說只是親事，便是秀芸要天上的月亮，皇上大概都會讓人去搭建天梯的。
秀芸如今身為尊貴的公主，又極受皇上的寵愛，她每日都不再需要想著要如何囤積可以坐吃山空的財富。
閑暇的時候寫寫藥方。或單純地賞景看花兒，日子無比想要，與她樂安公主的封號極為符合。
楊淑華莫名成為了秀芸的好朋友，閨蜜的那種。
起先還覺得秀芸的身份高貴了，來見她的時候略有些忐忑，後來才發現，秀芸還是秀芸，還是那個性情直爽，愛憎分明的姑娘。
於是楊淑華特別沒有障礙地接受了秀芸新的身份。
「對了秀芸，那個新科狀元劉玉霖，你是認識的吧？」
秀芸點點頭，「我與他此前是老鄉。」
楊淑華眉頭皺起來。「可是那人，怎麼有點奇怪呢？」
「哪裡奇怪了？」
「他身上怎麼沒什麼酸腐氣呢？我原本還想唾棄來著，可是總也找不到由頭，你說可氣不可氣？」
「……」
秀芸忍了許久，才將想要吐槽的話生生地憋住。
她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向來都看不上書生文人的？」
楊淑華點點頭，「那是自然，一個個連我都打不過，有什麼用？」
「哦，那你見到劉公子的時候，想打他嗎？」
「……」
楊淑華一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彷彿不會動了一樣。
秀芸從旁邊的小碟子拿過一隻小鎚子，開始敲核桃吃。
不急，慢慢想，她能夠理解楊淑華此刻心裡的震驚，從來都讓她不屑的酸腐文人，她忽然有別的想法了。
這種感覺。大概要很長時間才能消化接受吧。
秀芸敲得不亦樂乎，嘴角是淡淡的笑容。
她其實之前就發現了，劉玉霖在的時候，楊淑華就有些不自然，這麼個虎虎生威的姑娘，卻偏偏被溫潤善良的劉玉霖給制住。
想想。都覺得很有意思呢。
秀芸嘿嘿嘿地笑起來，笑得一旁伺候的人一身雞皮疙瘩，環兒卻鬆了口氣，小姐總算又便回原來的樣子了……
……
楊淑華被衝擊的時間並不長，她想明白了，就能夠迅速接受事實。
這讓秀芸非常喜歡。她看著楊淑華風風火火地衝出府里，心裡為劉玉霖捏了一把汗。
楊淑華的性子……，唔……，並不是太委婉和煦，想必之前的衝擊，很快劉公子也能嘗到了。
「公主。白將軍來了。」
紫菀進來通報，秀芸的笑容一僵，抬起頭看向環兒，「咱們這裡是鎮安王府嗎？」
「不是的小姐。」
「那他為何每日都來？來請安嗎？」
「呵呵呵呵。」
秀芸眼睛眯起來，「這個笑法換一換，看著有些瘮人。」
「嘻嘻嘻嘻。」
「……」
秀芸白了她一眼。站起身往前廳走。
前廳，白擎正在喝茶，他動作十分隨意自在，就像在他自己家裡一樣。
秀芸看得無語，直直地走過去，「白將軍可有什麼事情嗎？」
白擎放下茶杯。眼睛看著秀芸，「我還看你。」
「……」
擦！秀芸覺得自己想要撩小白臉的念頭還是收一收吧，她的段數完全不夠看！
看看人家白將軍，那才是撩人於無形，臉上保持這一本正經，她認輸。
秀芸放棄一般地在桌邊坐下，「白將軍，實話跟你說，我就沒有想過要成親，所以將軍也不需要將時間花費在我這裡。」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想成親？」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因為……」
秀芸忽然愣住，因為……什麼呢？
因為這個時空的女子地位太低，嫁了人之後會有很大的可能性過苦日子。
因為她不想成為任何男人的附屬，往後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相夫教子上。
因為，她不相信這裡的男人，會從一而終，她怕自己剋制不住，做出謀殺親夫的舉動……
只是現在，她是公主了吧？
那……，那還有人敢讓她過苦日子，還有誰敢壓著她？
當今聖上是他的父皇，當今太子是她嫡親的哥哥，如無意外，也是下一任的帝王。
所以她之前擔心的那些，彷彿，已經不成立了？
秀芸眨巴眨巴眼睛，腦子裡仍然在搜尋著其他的理由。
白擎忽然淡淡地笑起來，「你擔心的所有事情，一樣，都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