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庭來客
往雲生幕落處,九龍盤高閣。
仙庭是神仙們的地盤,高懸於蒼天之上,雲台間林立著瓊樓玉宇,仙人神獸凌虛踏空,靈氣豐厚,是凡間修士最大的憧憬。天帝之下,六部正神掌管天地萬事萬物,更是塵世生靈不可想象的恢弘。
可雲海廣大,仙庭的各個仙部之間,其實少有聯繫,甚至除了天帝的宮殿之外,其他的地方連守衛都少見。
比如雷部,因為這裡的神仙戰鬥力都不弱,而且素來以行事暴力出名,所以正門的守衛也不過是兩個做樣子的天兵。說是做樣子,可畢竟也是仙庭兵士,比不得大羅金仙,也要比一般的神仙強上不少。
可畢竟仙庭平和,這守門的職務清閑的很,他們的每天乾的活兒大概就是站在雷部門口,跟來往的神仙打招呼而已。
直到一日,陣陣陰風從雲海中穿行而過,如厲鬼哭號。
這天,守著雷部大門的兩個天兵正靠著門柱打盹,忽然一股不詳的預感驚醒了兩人。
兩個天兵也是久經戰陣的,對視了一眼當即明白自己並沒有出現錯覺,而是確實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附近,帶著莫大的敵意。
天兵們緊握著兵刃,神色凝重,仙庭這個地方一般人可上不來,換句話說,能來仙庭鬧事的,都不是一般人。
很快那不詳的氣息就露出了痕迹,就在兩位天兵的正前方,雲台之上忽然踏出了一隻造型奇異的靴子。
那靴子所落之處,潔白的雲層瞬間被墨染了一般,變的一片濃黑。而靴子的主人緩緩地邁著步子,踩著黑雲而來。
天兵吞了吞口水,他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面目——那是個小女孩。
很稚嫩的女孩,看面目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她穿著一身奇怪的白色衣服,那衣服外面還套著不知是裝飾,還是確有其用的黑色甲胄。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甲胄看起來並沒不完整,比如女孩左肩掛著肩甲,右邊卻露著圓潤白皙的肩膀。她下身穿的裙甲上並無紋刻,只有甲片嵌合的冰冷痕迹。
她黑色的頭髮高高的在腦後紮起馬尾,胸前用紅繩束著一個白面獠牙長舌鬼面具,看著頗為猙獰。
除了這一身奇特的裝束之外,女孩左右手各提了一把長槍,兩把槍都是通體雪白,造型相仿,皆刻著一模一樣的凶獸祥雲花紋。只是那左手的槍上隱隱流動著千百惡鬼縈繞其上一般的黑色氣息,讓人看著都覺的陰冷。而那右手的槍上卻跳躍著亮白的雷光。
詭異的女孩,和一對詭異的槍——蒼天極淵之內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天兵們認得她。
兩個守門的天兵眼看女孩走到了跟前,出於職責便把兵刃交叉,擋住了她的去路。可他們疊在一起的兵器卻隨著他們的手一起微微顫抖,發出叮叮琅琅的聲音。
「這裡是仙庭雷部!」一個天兵壯著膽子說道:「鬼將大人若無令箭,恕我們不能放行!」
女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冷冷的回道:「好啊,本來也沒指望你們放,我闖過去就是了。」
話音未落,閃著雷光的長槍就猛地挑起與天兵的兵器碰在一起!天兵調起法力作勢招架,可那長槍忽然在女孩的手裡如游龍一般被耍出一個極其繁雜的花式,只一合,那天兵的兵器在一個呼吸間被輕鬆的打落,他本人也被女孩收招的一個橫掃拍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另一把帶著陰風的槍也已經指在了另一個天兵的喉嚨上。
那天兵識趣的丟下了兵刃,一動不敢動。
「切。」女孩一抽手,把長槍背在了身後。那過長的槍身和她瘦小的身體相映襯,略微有些滑稽。
女孩面色不改,穿過大門,走到了雷部的雲海長橋之上。
雲海忽然翻騰起來,片刻之後,一條黑鱗白須巨龍騰雲而出!玄牢張開白牙森森的嘴,就沖向了女孩。
玄牢是雷部正神養在這裡的寵物,亦是雷部的守門人!
女孩抽了抽精緻的鼻頭,伸手從懷裡掏出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便是往天上一拋。
於是黑龍玄牢從雲海中騰起,準確的叼住了那隻兔子,橫跨長橋一頭又扎進了雲中。
在巨龍的雄偉的身影起落和翻飛的雲屑中,女孩悠然走進了雷部大廳。
大廳中有不少神仙,早被外面的異常驚動了,可當他們看到闖進雷部的這女孩的模樣,卻都敬而遠之,主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那是......地府的人嗎?」有見識少的神仙悄悄的問。
「噓!那是地府鬼將,再說你連她都不認識嗎?」
「她是誰啊?」
「嘖,我告訴你啊......」
一時大廳中的神仙都竊竊私語起來,而女孩並不在意,她一路走到了那塊劫神的任務板前,那裡的接待處一如既往的拉著帘子,還擺著「午睡勿擾」的小木牌兒。
女孩拿起那塊牌子,舉的高高的,然後砰的一聲砸了下來。
「誰!敢砸老娘的檯子!」杜雪茶唰啦拉開了布簾:「你不想活......」她忽然呆住了,俯視著這個比自己還矮一頭的小女孩,和她背上的兩把長槍,一時竟然沉默了。
那女孩卻不跟她客氣,手裡暗暗發力把那塊木牌捏了個粉碎。
「白朽在哪!」她說。
......
白朽在不知名的深山中艱難的跋涉,他出發前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大的敵人不是路遇的匪盜,也不是猛獸毒蛇,而是旅途中的勞累。
從離開德陽城之後又過了幾個日夜呢?三個還是四個,白朽懶得去回憶了,他和夏香櫞順著問來的方向,往所謂的『桐霖雲府』進發。
據說那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每年只有夏末秋初的數十日才開門迎客,而去往那裡的,是也只能是名聲鵲起的年輕人們,他們有的收到了雲府的邀請,有的慕名而至,有修士也有凡人。
可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當世最頂尖的天才,近些年哪個不是名聲鵲,嶄露頭角。而桐霖雲府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平台,備上最好的佳肴,宴請這些年輕人,讓他們交流切磋,見識天下間最為傑出的文韜武略。
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再過些日子就恰逢雲府開門的時候,夏香櫞在夏安的建議下,也就決定去看看。
白朽在啟程之時還有些小小的興奮,人間的事總比仙庭有趣,他喜歡有趣的東西。不過這之後還不到一天,他的興奮勁就沒了大半,因為走路太累了......
神仙是可以騰雲駕霧的,千里萬里對他們來說也只是盞茶的功夫。可白朽才剛剛落入凡間沒多久,走了太多的山路讓他的腳趾每一步都鑽心的疼。
幸好夏香櫞也是沒出過遠門的大小姐,兩個年輕人走不多遠就歇息一下,坐在山石上揉著腳叫苦不迭。伏溫就趴在白朽的肩膀上,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大概是想不明白這上仙大人到底為了什麼,非要受這麼大的罪,不僅給夏香櫞傳授真仙功法,還陪著她穿山越嶺的去『入世修行』,難不成這位神仙是夏家祖先,來福澤後世啦?
其實總的說起來,白朽還算好的。夏香櫞一位千金小姐出了家門,才體現出什麼叫嬌生慣養。風吹日晒且不說,明明有修為撐著不至於腳痛,卻也因為嫌累賴在一片樹蔭下不走。白朽若是個嚴厲的性子還好,偏偏他也懶散的不行,拽不起夏香櫞就乾脆也坐下了。兩個人你靠著我我靠著你,望著頭上樹葉間斑駁的陽光發獃。
「師哥,」夏香櫞說:「你看那邊有條小河。」
白朽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還真看到了一彎溪流,清澈的水裡還能看到小魚游來游去。
「嗯,我們的水是不是喝光了?叫伏溫去灌點吧。」白朽有氣無力。
伏溫:「喵?」
「唔......」夏香櫞猶豫了一下:「那個,師哥......我想洗澡。」
白朽咂咂嘴,想起夏香櫞在懸風閣的時候每天都要沐浴更衣,頗為講究,這在外面吹了幾天的山風,身上不舒服也是應該的。
「那你去啊,難道還要我給你搓背?」白朽說著懶洋洋的翻了個身,背對著小河,順手還把伏溫悶在了懷裡。
大小姐那套不在乎被人看的奇葩理論姑且不管,白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成了肉體凡胎的關係,最近看著夏香櫞的時候他心裡總會有些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未免心性大亂走火入魔,他還是決定盡量約束著自己。
「哦,那我去了啊,你可不能悄悄跑掉丟下我哦。」
白朽瞥了她一眼:「不會不會。」
夏香櫞這才放心的跑向小河邊了,而白朽聽著若有若無的水聲,漸漸的沉下了眼皮。
「呀!」夏香櫞一聲尖叫忽然傳來,白朽卻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只是高聲問道:
「怎麼了!」
「水......水好涼......」夏香櫞的聲音傳回來。
大小姐本就修行神火功法,體溫都比一般人高一點,當然也對冷水尤為敏感。
「你的焰魄功法呢?你把水燒熱不就好啦!」白朽無奈的喊回去。
「啊!我怎麼沒想到!」
白朽打了個哈欠,剛要打個盹,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哎對了!香櫞,你別把火弄的太旺啦,要不......」
話還沒說完白朽就聽見身後有咕嚕咕嚕的聲音,他也沒睡意了,趕忙回過頭去。
不出所料,白朽看見夏香櫞浸在溪水裡,露著半個腦袋在水面,身邊的小溪正沸騰的冒著泡泡,蒸汽裊裊。
「師哥,」夏香櫞眨巴著漂亮的眼睛:「有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