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物是人非
虞靈沉吟片刻后,點了點頭。
按照她所設想的那般,要將這各大妓院的情報收集起來形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所需要費的功夫不會太少。
其中涉及的銀兩以及保密之類的事情,還太過繁雜,如今她也只能挑那些好下手的軟柿子來實驗,這個驚世駭俗的行為究竟會在歷史洪流之中被打擊的潰不成軍?還是順勢崛起?誰也不知道。
示意皓腕退下時,小鶩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小姐,小姐!不好了!皇宮中又來了大批的人!」急切的聲音帶著恐慌和驚嚇。
虞靈娥眉輕蹙,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這皇宮之中怎麼會突然派大批人來?」也不知是敵是友。
看來即便她有心躲避,這次也不得不出面了。
冷冽的空氣在虞靈起身時便有些扭曲,慢慢踱步從柜子里披上了一件純白色的絨毛披衣,藏匿好寒針,她才喚小鶩進屋替她來梳洗。
小鶩正對著銅鏡,給虞靈快速的挽上一個流雲髻,插了一株銀白色的五瓣珠花,清淡的裝飾卻顯得虞靈格外的出塵,小鶩不禁笑道,「小姐,您這副模樣,即便是日月看了都要黯然失色。」
虞靈淡淡的笑道,「你的嘴倒是越來越甜了,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小鶩心中當下一急,不由有些氣惱羞澀,「小姐!你怎麼凈胡說八道,奴婢心中可只想著專心伺候好小姐。」
聽到虞靈講到這事,她的腦海中不由又浮現了那日的光景,那個少年穿著一襲月牙色的長衫,靜靜的倚靠在窗戶之上,陽光打在他修長的身上,令他身上鋪滿了一層淡淡的暖色,他的面容俊雅無雙,嘴角嗜著一抹邪魅的笑容,完美的臉部弧線在陽光的投射下稜角分明。
可惜……他心繫的是小姐。想道這個,小鶩的眼神又不由黯然,看到鏡子中即便瞳孔失去了靈氣卻依舊出塵的女子,心中那絲隱秘的心思瞬間被她深深的藏於心中。
小鶩的眼神有些飄忽,旋即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姐,可……還記得莫公子?」
虞靈神色一轉,緩緩道:「當然,不過,你問這做甚?」
小鶩的眼神頓時變得慌亂,嘴巴也似打了結似的,「奴婢……奴婢……就是隨便問問。」一瞬間,她的臉因為胸中的羞澀和倉皇失措變得無比漲紅。
幸而,虞靈看不見她這副神色,所以聽到她語氣中的結巴,心中也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好了,我們先出去吧,看看他們來此究竟是為了何事。」虞靈不咸不淡的說了句,彷彿方才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小鶩連忙回神,扶著虞靈走了出去。
剛出房門,冷冽的罡風便無情的蜂擁而至,虞靈拽緊了披衣,蓮步移至了醉風樓大廳內。
聽覺靈敏的她早已經聽到了各種細細碎碎的聲音,這些人步伐整齊一致,落地極輕,想必是習武之人。
她輕輕淺淺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聲音不大卻極有威懾力,「各位前來,請問是有何事?」
大殿內,一群穿著鐵甲的護衛皆是一臉嚴肅,再見到後者這如清蓮般的氣質時,臉色方才有了些許動容,只見一個年紀稍大的護衛上前一步拱手道,「想必這位便是虞姑娘,我們是奉皇太后的命令把聘禮送至貴府邸。」
虞靈聽后,心頭一沉,不過面容依舊笑意吟吟,「那就勞煩各位了。」
旋即,她輕輕喚來皓腕,帶領這些人前去放置東西。
小鶩扶著虞靈坐下后,心中不由暗暗焦急,「難道小姐真的要嫁給四王爺?」那莫公子怎麼辦?
她的心中又漫出一絲道不清說不明的喜意,隨即又立馬被自己這種想法感到慚愧與不安。
從始至終,虞靈只聽到護衛來來往往的聲音,而她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聽著,即使看不見,她也聽到了那一聲又一聲厚重的喘息聲和呼吸急促聲,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司馬孤月給她的聘禮不會過輕。
虞靈藏匿於袖中的手逐漸蜷縮,嘴角勉強撐出笑意,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心逐漸變得麻木和寒冷,司馬孤月越是重視這場大婚,那麼她逃脫的機會越發困難,而且從頭至尾,她心中的那個計劃也未告訴任何人,即便是皓腕、霽月等人,她也未透露隻言片語。
她這一步步的計劃,可謂是步步驚心,一個不慎,便是挫骨揚灰,永遠無出頭之日,再加上自己的眼疾,恐怕日後即便是逃脫出去也多有不便。
無論如何,儘管困難重重,她也要拼著嘗試一番。
即便虞靈腦海中已經把這聘禮的數量想的極其龐大,可她依舊低估了皇室的慷慨,與其說是皇恩浩蕩,不如說這也顯示了司馬孤月對軒轅弋的重視。
虞靈根本揣測不到那個身在高位的女人的一點心思,這天下怎麼會有這種母親,讓自己的兒子迎娶這名聲極差的妓女?
除非是那女人極其溺愛自己的兒子,可司馬孤月明顯就不是那種人。
直到下午時分,搬東西的聲音才逐漸接近了尾聲,虞靈也不由長舒一口氣,這聘禮,她得儘快找皓腕去那些地下黑市把這些東西變換成銀兩,為了建立那情報網,醉風樓日常的開銷都顯得有些吃力,這白白送來的東西,倒是解決了燃眉之急。
夜,開始落下帷幕,而雪,卻依舊未停,滿目的雪白已經讓人感覺不到時日的變化,就連這夜晚也是不停息的播撒著雪花,彷彿這天空已經漏了一個大窟窿一般。
醉風樓在這時,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幾個躍然間,軒轅弧的身形似輕輕飄落的雪花般悄無聲息的落地於靈閣內。
虞靈正準備更衣沐浴,聽到空氣中的破風聲,她的聲音陡然一提,「是誰?」
軒轅弧憔悴卻帶著一絲喜悅的聲音傳來:「靈兒,是我。」
虞靈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提起的心這才慢慢放下,隨即對外面的護衛沉聲道,「沒事,是只耗子。」
旋即虞靈朝方才自己聽到的聲音發源地走去,扯到軒轅弧的袖子,把他帶到了窗戶邊,才低聲道,「狐狸,你怎麼來了?」
軒轅弧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她這一系列的舉動,一種可怕的想法頓時浮上心頭,他死死的抑制住聲音中的顫音,試探道:「靈兒,你的眼睛?」
虞靈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席捲了狐狸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令她的心神一震,她這才緩緩道:「正如你所見,我的眼睛失明了。」
「是何人所為?」
虞靈繼而沉默下來。
軒轅弧見她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再聯想到這近幾日發生的事情,旋即,一個大膽的猜想從他心中躍出來,令他的聲音都有些失控,「是因為四哥?」
虞靈嘆了口氣,隨即又緩緩搖了搖頭,「是我自己受了寒所致。」
軒轅弧見她這副黯然的神色,顯然是不相信她所言,靈光一閃,他的眉頭一皺,「受寒斷然不會有如此嚴重的後遺症……」
虞靈嘴角一彎,卻依舊未有任何反駁。
軒轅弧輕嘆了口氣,旋即伸出手摸了摸虞靈頭,眼眸中夾雜著疼惜,「明日我偷偷抓個太醫來給你瞧瞧。」
虞靈連忙擺手,搖頭道,「不,不用。」一般的大夫都治不好她的眼疾,可能唯有找到靈饒口中那西域的神醫方才能有一線生機。
軒轅弧眉頭一沉,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瞳孔中閃爍著光芒,「也是……畢竟你再過幾日就要嫁於四哥了。」那麼依照四哥對她愛的程度想必四哥會替她尋找解決之法。而自己又何苦在這裡瞎操心?
他的心中漸漸漫出一片苦澀和酸意。
虞靈面容頓時一片蒼白,卻也沒有解釋什麼,可映襯在這漫天的白雪之中,軒轅弧也沒發現任何異樣。
旋即,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半晌,軒轅弧才記起了自己來這的正事,緩緩開口道,「靈兒,我此番前來,是來提醒你,幾日後你與四哥的大婚,你可一定要提防一人。」
「何人?」
「軒轅弘。」隨著這個名字緩緩吐出來,空氣似乎都開始凝固起來。
虞靈呼吸不由一滯,茫然的眼睛深處深深一縮,就連手指,都是不可抑制的發冷。
可以這麼說,她與軒轅弋如今這副模樣,多多少少都有軒轅弘的參與,橫娘的死、醉風樓的變故,這一切的一切都與那個名字脫不開關係。
只是她不知,軒轅弘對她的貪婪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為何在他當上皇帝之後竟然一次都未再找過她的麻煩?
難道是軒轅弋的緣故?
對待這個自己昔日喜歡的人,自從司馬孤月提出了那個要求,她如今是對他僅有的一絲好感都消失殆盡。
也不知道是出於愧疚還是逃避,亦或者是其他什麼事情,這些日子,他也未再來叨擾自己。
要不是今日司馬孤月令人把聘禮帶來,她甚至都以為,這不過是司馬孤月的玩笑而已。
「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虞靈眼瞼一垂,即便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沒有絲毫意義。
軒轅弧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旋即又挽出一個蒼白無比的笑容,右手扯了扯她柔若無骨的臉頰,打趣道:「幾日後便是做新娘的人了,可不能老是苦著個臉。」
不知為何,再聽到軒轅弧這親昵的口氣時,虞靈的眼中竟隱隱有些濕意。
當初,本是三個不相識的三人,三年前的一場際遇卻將他們三人綁在了一起,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
時光帶走的不僅是時間,還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