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了擺脫身後的人，楊子菁極力快步的往前走。
明明她就已經很努力在避開他了，可是他怎麼還是如同鬼魅一樣，緊緊環繞在她身邊？
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會這樣，明知道她有未婚夫了，而且還是她的未婚夫介紹他們認識的，他怎能如此明目張胆的表明追求她的意思！？
前面的人越走越快，梓承也只是微微加大步伐，緊跟在子菁身後，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被跟得有些煩了，子菁停下來看他。
「左先生，請問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他是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不過，為什麼在面對他時，她發現自己的心正微微的顫動著？天！她是怎麼了？
經由幾次的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和則宇之間的不同。
則宇對人都冷冷淡淡的，可他對人相當熱情，則宇有些憤世嫉俗、說話老是帶刺，可他除了對她之外，對所有的事都沉穩以對！老叫人摸不清他心底想的到底是什麼。
但糟糕的是……她發現她居然深受這樣的他吸引，是因為他的臉，所以她把左梓承和左則宇搞混了嗎？
不，她知道她沒有，可是她就是不自覺的被他給吸引，甚至有時還會不經意的想起他。
「沒做什麼。」左梓承笑笑的回答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個笑容讓他看起來竟然有點像無賴。
「沒什麼的話，那你幹嘛一直跟在我後面？」
他可不可以離她遠點？她有未婚夫了，雖然她跟義翔並不是真的愛侶，可她有婚約是事實，不過她心底更清楚的是，其實她在害怕他的靠近。
隱約間，她察覺自己的心好似在渴望著些什麼，每次只要他一出現在她面前！她便期待著他朝自己走近，但她卻不能容許自己和他有更多的接觸，她害怕，真的害怕，害怕……她的心會就此淪陷。
「你怎麼斷定我是跟著你呢？不會就因為我們恰好走在同一條路上吧？」他故作驚訝。
其實他也不想當只跟屁蟲！只是他的手下告訴他，子菁今天中午要跟她那個未婚夫吃飯，他一時藏不住妒意才會猛跟著人家，打算破壞他們未婚夫妻的約會。
「你……」子菁語塞，根本找不到話來回他。
算了，別理他好了，她轉身又繼續往前走。
這次，子菁又更加快了步伐，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走，已經算是小跑步了。
梓承見狀又想跟上她，可受過傷的腿已經開始有些不舒服了。
雖然經過一段很長時間的復健，他的腿幾乎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行走，但劇烈的運動仍會叫他的腿有些吃不消。
「等等，別走那麼快，我的腿有些不舒服。」梓承叫住已經離他有幾步遠的人。
子菁不悅的回身看他。
不是說沒跟著她嗎？那他現在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可是回頭看見他皺起的眉，到了嘴邊諷刺的話她又說不出口了。
「你真的很不舒服嗎？」她踅回來，走到他身邊。
「嗯。」畢竟受過重創，就算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和沒受傷前一樣。
「為什麼呀？」她不想問的，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咩！
「我以前出過一場車禍，很嚴重的車禍，差點要了我的命。」既然沒死在那場車禍，那也就表示他命不該絕，他們被註定要相守在一起。
「車……禍……」子菁顫抖的重複這兩個字。
梓承的這句話勾動她的心弦，讓她又想起了故人。
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共同點？除了長得一樣，還同樣出過車禍！？
只不過一個幸運的活了下來，另一個就沒這麼好運了。
子菁黯淡的瞳眸讓梓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我又讓你想起你那個朋友了嗎？」
此刻她的表情脆弱得讓梓承想緊緊抱住她，不過怕嚇到她，所以他只好什麼也不做。
「嗯。」子菁老實的承認。
「看得出來你很愛他！是嗎？」其實不用說，梓承也知道他們當年是如何的深愛對方。
「是呀！我很愛他，愛到我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另一個男人。」可是看著眼前這熟悉的臉，子菁在這一刻又不確定了起來。
「是嗎？那你又為何會跟蘇義翔訂婚！決定嫁給他？」若不是不清楚他們是怎麼回事！梓承也不會打翻醋罈子，知道他們要約會就急忙拋下所有事趕來。
「因為我跟義翔……」不自覺的想回答他，可她連忙住了嘴，「那是我跟義翔的事，我沒必要跟你解釋。」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那一剎那間想把所有的事告訴他！
她一定是被他那張像則宇的臉給蠱惑了！可是心底又有道小小的聲音在反駁她。
其實，她知道他不是則宇，只是她不想他對她有所誤會。
子菁認清了自己在想些什麼，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就算她不愛義翔，那也不代表她就可以背叛他！，再者，她是那麼確定她對則宇的愛，可為什麼另一個長得跟他相似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竟不能自己的被他給吸引了！？
回頭走向原來的方向，子菁要自己別再讓他給迷惑了。
梓承沒忽略子菁的改變，他仍是默默跟在她身後。
他確定她對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無動於衷，從她放慢的速度他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只是他不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是蘇義翔嗎？所以……她不能接受他？
沉下臉，看來他得弄清楚她在想什麼，於是他一路跟著她進餐廳。
「左先生！？」義翔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人。
「真巧，居然會在這碰到你們！」梓承臉皮很厚的回答。
梓承大大方方的跟他們同桌，他和義翔坐在同一側，子菁則是坐在兩人對面。
子菁怪異的看了梓承一眼，他明明就是跟著她到這來的，可他居然說他們是碰巧遇到的！？她真的服了他了！
義翔也不信梓承的話，他親眼看他們一前一後進餐廳。
「不介意一起用餐吧？」梓承故意當沒看見人家為難的臉色。
「我們……」義翔試著想拒絕，可又不敢得罪梓承。
畢竟還沒正式簽約，一切都很難說。
「我知道你們一定不會介意的。」梓承自顧自的說，不給義翔拒絕機會。
子菁根本就不想理梓承，自己便叫了東西來吃。
三個人都點過餐了，可氣氛好像怪怪的。
梓承試著和子菁說話，子菁對他有些愛理不理的，但其實她的心正在跟自己拔河，明知不該回應他的，卻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回他，而義翔好似被當成局外人。
義翔對梓承對子菁過於熱絡的態度感到不悅，他故意握住子菁放在桌上的手。
子菁下意識想掙脫，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他從沒對她有過太親密的動作啊！
義翔更加握緊子菁的手，她的掙扎讓義翔面子掛不住，他不禁加深力道，害子菁痛呼出聲。
「蘇先生，對女人可不能太粗魯。」梓承話中有著淡淡的取笑。
他們之間的互動讓梓承放心了，也許他們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的關係。
義翔漲紅了臉，可梓承的模樣倒是激怒了子菁。
「這麼說來，左先生對女人應該是很有一套，想必你一定有過很多女人吧？」子菁很沖的把話說出口，一雙美目像在噴火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吃哪門子的醋，更不懂他那經驗豐富的樣子為何會惹惱她。
「如果是的話那又如何？楊小姐有興趣試試我的愛有多深廣嗎？」他故意看著子菁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忍不住想逗她。
梓承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樣，讓子菁又更惱了，她氣惱的模樣讓梓承不禁失笑出聲。
子菁氣死了，很想上前把那張可惡的笑臉給撕成碎片，不甘屈於弱勢，子菁打算要反擊。
「左先生真是愛說笑，你忘了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嗎？」子菁反手握著義翔的手，用義翔的手背磨蹭著自己的臉頰，「所以，我又怎能去試你的愛有多深廣？」
這次笑不出來的人換成是梓承了。
看來他不能太小看子菁，要是被激怒了，她可是會反擊的。
這一點他早該知道的，當年她不就是因為不甘心被他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為了賭一口氣，她跟著他一起到速食店打工，她總是那麼倔強、總是那麼叫他心憐與心動。
經過這些年，非但沒讓他少愛她幾分，這份愛還深濃的叫他幾乎無法承受，讓他下定決心要和她相守一輩子。
這也是他們當初說好的，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只是她還不知道他就是當年的他，不過無所謂，反正她遲早還是會愛上左梓承，這個重生之後的他。
「無所謂，反正你們還沒結婚，訂婚在法律上也不具效力，所以如果你有興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梓承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子菁說不出話，他的話再一次證明了他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義翔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深，臉色也越發難看。
梓承的話提醒了他，雖然他和子菁已經訂婚，但實際上他們什麼都不是。
看來他動作得要快點，不然子菁一定會被搶走的。
一家電子公司新廠的啟用酒會，冠蓋雲集、熱鬧非凡。
這場酒會的主人也不曉得在哪打聽到梓承在台灣的消息，在盛情難卻之下，梓承只好到這個酒會上露臉。
而梓承在美國求學時的好友也全都來了，一群出色的男人聚在一起，很難不成為眾人的焦點。
「最近還好嗎？」鄔兆揚先出聲向其他人寒暄。
基本上他這人有些冷酷，除了面對這干好友他才會有比較友好的態度。
從上次在美國相聚后，他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不好。」辜穎仲直截了當的回答。
「怎麼了？」車尚曜問。
「還不是我媽！」辜穎仲臉上清清楚楚寫著無奈。
「你媽又怎麼了？」姚豐毅問道。不過他會問不是出自於關心，而是看好戲的成分比較多。
「她想抱孫子想瘋了！也不想想我才回來多久，居然就替我安排了一大堆飯局，硬逼著我去相親。」她想抱孫是她的事，他可還沒打算要定下來。
「那你何不順了她的意，隨便挑個女人結婚算了？」車尚耀又說。
「你當我跟你一樣，只要是女人就要呀！」辜穎仲不屑的吱道，「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男人！」再怎樣也得要找個順眼的女人，這婚才結得了呀！
「是呀！你是沒那麼隨便，只不過女朋友比別人多交了幾個罷了。」鄔兆揚涼涼的吐他的槽。
大家都住在一起過，對彼此的私生活雖不會幹涉，但多少也都清楚彼此做過些什麼。
「算了，別說我了，」免得越說越錯，辜穎仲在心裡嘀咕著，轉向姚豐毅問著：「怎會突然到台灣來？」之前沒聽到他要來的消息。
「來處理點事情，臨時決定的，所以沒跟你們說。」
「看你鬍子颳得這麼乾淨，不會是最近才流浪回來吧？」車尚曜看著好友乾淨的臉龐，指出他的發現。
「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們。」姚豐毅承認車尚曜說得沒錯。
不愧是好朋友，對彼此的習性都一清二楚。
「這次你又到哪去流淚了？！」郎兆揚感興趣的問。
「就在新加坡。」他這人有個習慣，每隔一段時間就喜歡自我放逐，他喜歡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那是他原本的正規生活無法給他的。
別看他現在外表乾淨斯文，當他四處去流浪時，他那不修邊幅的模樣可是會嚇到人的，尤其是讓人看不清臉孔的落腮鬍，更是會讓人以為遇到野人了。
「那下次呢？」辜穎仲相信姚豐毅應該已經有計畫了。
「或許就在這。」也許等他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就又可以在台灣開始自己的流浪之旅了。
四個人聊了好一陣，可有個人還是沒出聲，他拿著酒杯跟他們站在一起，活像個裝飾品似的。
「梓承，你在看什麼？」終於有人發現他的注意力不在他們的話題上。
鄔兆揚隨著梓承的視線，看向在會場另一頭的女人。
從頭到尾梓承都一直擔憂的看著子菁，看著她喝了好幾杯雞尾酒。
雖然酒精濃度不高，但喝多了也會醉的，尢其是不常喝酒的人。
「那個女人就是楊子菁嗎？」鄔兆揚的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都一同看著那個略顯醉態的女人。
「嗯。」他輕應一聲。
「她喝醉了。」車尚曜指出事實。
瞧瞧，那女人走起路來都有些不穩了。
「抱歉，下次有幾會再和你們聊。」丟下話，梓承趕緊往子菁的方向走去。
他把有些醉意的子菁攙扶到最近的房間，這是一間書房！由牆上大片的書櫃就可以輕易的看出來，而在這房間的中央有著一張長沙發和桌子，梓承讓子菁在沙發上坐下，並隨手關上了門隔絕外頭的吵鬧，讓子菁能有一個安靜的空間可以休息。
今晚子菁是蘇義翔的女伴，而那個蘇義翔好像被人給絆住了，根本就沒跟在子菁身邊，所以害她被灌了好幾杯酒。
「你還好嗎？」梓承為子菁弄來了杯水，餵了她喝了幾口。
喝過了水，子菁仰靠著坐在沙發上，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再喝那些她不想喝的酒。
閉眼稍作休息，梓承一直在身邊陪著她。
好一會兒后，子菁睜開迷濛的醉眼看向身旁的人。
梓承就坐在她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能察覺對方的呼息。
「你是則宇還是左梓承？」看著他的臉好半晌，子菁晃著有些不清楚的腦袋問。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其實他兩個都是，只是他是個守諾之人，所以他不能告訴她真相，只能用這種話回答她。
可子菁好似沒聽到他的回答似的，自己自言自語起來。
「我最愛的則宇已經死了，所以你一定不是他，你是左梓承對不對？」她手指指著他的鼻頭。
「你說我是左梓承我就是左梓承，這樣可以了吧！」好笑的抓下她的手，她酒醉的嬌態讓他覺得她好可愛。
「討厭，你不要握著我的手啦，這樣會害我心跳加快。」她不悅的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心跳加快？為什麼？」梓承也沒阻止他，只是著迷的看著眼前的她，一顆心因她的話而興奮的躍動著。
「當然是因為我被你給吸引了呀！」喝醉的子菁竟不自覺的說出心底話。
他是顆磁性超強的吸鐵石，把她的注意力全都吸走了，害她三不五時老想著他，做什麼事都不能專心。
可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
子菁的話讓梓承不自覺的輕柔一笑，大手溫柔的撫摸著她柔細的臉龐。
他的碰觸讓子菁先是對著他傻笑了好一會，她似乎很喜歡他這麼碰她，可下一秒他的手卻被她當成是討人厭的蒼蠅一樣，一把揮開。
「你不要摸我啦！我不可以被你吸引、不可以喜歡你的！」
「為什麼？」他不解，「因為蘇義翔？」他的問話帶了點試探的味道。
「義翔？跟他有什麼關係？」子菁反倒是一臉怪異的看他。
她的意思是，不可以喜歡他這事跟蘇義翔沒關係，但那又跟什麼有關係？
「不是因為他，那是為什麼？」梓承不放棄的問。
好不容易他能有這樣問出她真心話的機會，他當然要把握時機。
正所謂酒後吐真言，人喝醉的時候是不會說謊的。
「因為則宇。」
「他不是早死了嗎？」不是他想咒自己，可一個在她認知中已經死掉的男人，為什麼是讓她不能喜歡他的原因？
「他沒死，他只是軀體不在這人世間而已，他永遠都會活在我心中。」在她的記憶中，左則宇從來都不曾死去，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的。
「就算他永遠都活在你心中，那和你不能喜歡我又有何關係？Ｊ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在他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之後，居然還有人一直這麼思念他！
她觸動了他心中某個角落，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但他真的很感謝老天，讓他能遇見她--這個愛他愛得這麼深的女人。
「因為我對則宇的愛是那麼樣的確定、那麼樣的鮮明，我怎麼可以在他離去之後又愛上別人呢？我跟他約好了，一生一世不離不棄，雖然他違背誓言先我一步而去，但這並不代表我也要跟著違背誓言。」對則宇以外的男人有感覺，這是她不能允許的。
「既是這樣，那蘇義翔呢？你不是決定要嫁給他？」她這話不是說得很矛盾嗎？
「他不一樣，我不愛他，對我來說他是個疼愛我的哥哥，我知道則宇會希望有個人能照顧我，所以我才會決定嫁給他。」她會點頭下嫁，只是希望在天國的愛人能不要為她擔心。
因為她不愛他，所以可以嫁給他；因為她喜歡他，所以不能接受他，這是什麼邏輯？怎麼他被搞得一頭霧水？
「可為什麼他行，我就不行？我一樣可以照顧你。」他不平。
「不行，你會威脅到我對則宇的愛，所以我不可以接受你，更不可以喜歡你。」可是她對他的感覺好強烈，強烈到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面對她對則宇的愛。
啥！？
聽了她的話，梓承傻眼得徹底。
因為重生的他會威脅到她對重生前的他的愛，所以她不可以接受他！？
這一刻，梓承懷疑她那麼愛以前的他，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