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初遇
田玉婉神色一換，仍是嬌柔的，隱約間卻又透出輕蔑和傲氣，說道：「四小姐不知，你去華山這段時日……」
「哦?田小姐怎知我去了華山?」雲姝挑眉。
她捂住雙唇，做一副說漏嘴的愧悔模樣，只有翹起的眼角暴露了她計謀得逞后竊喜的心思。
「這個……是成王殿下告訴玉婉的。自小姐走了以後殿下便很是憔悴，玉婉問了才知道原來是記掛著小姐呢。不過，玉婉常煮一些葯膳給殿下補身子，陪殿下讀讀書寫寫字，殿下才好過一些，想來竟已經大半年了呢！
「如今小姐回來了，殿下想必也會高興的，只是殿下政務繁忙，近期可能沒時間去看小姐，等什麼時候殿下有空了，玉婉一定先差人去相府告知小姐。」
說完，田玉婉又恢復原本那個人畜無害的無辜神色。
雲姝險些笑出來，這段話田玉婉可謂煞費苦心，處處都有暗示，生怕她慕雲姝聽不出來她想傳達的意思。
不就是想說她離開的半年間，沈佑航已經忘記她，轉而對她田玉婉上心了么？拐彎抹角的累也不累?
雲姝佯裝惋惜道：「竟是這樣么，可我好想見殿下呢。」
田玉婉得意一笑，連忙安慰說：「殿下如今深得陛下寵信，事情是多了些，但若我向殿下說一說，他應當會抽時間來見你的。」
「那可多謝田小姐了。雖然我昨日剛見過殿下，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啊。」雲姝閃爍著水靈靈的眼睛，「感激」地看著田玉婉。
聞言，田玉婉的臉當場成了鐵青色，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麼？殿下昨日已經……」
「對啊。」雲姝無辜地眨巴著眼睛，俏皮的樣子卻讓田玉婉氣得吐血，「也不知道他如何知曉我回來的，我前腳進門後腳他就來了呢。對不對啊，永吉?」
搞不清楚狀況的慕永吉以為自己終於聽懂了一點，拚命點頭說：「對啊，成王哥哥還給永吉帶了水晶綠豆糕呢，可好吃了！」
「看殿下的臉色還挺紅潤，真是多謝這段時間田小姐的照顧了。」
雲姝又沖她眨巴雙眼，純美的樣子看在田玉婉眼中儘是嘲諷，她真是差點沒背過氣去，忍住噴血的衝動咬牙切齒道：「慕雲姝，你……」
「我怎麼了？」雲姝笑盈盈地問。
田玉婉幾乎要咬碎銀牙，好像用全身的氣力死死瞪著面前這張笑容絕美的臉，就能把它瞪破瞪穿了似的！
原來自己不是炫耀和挑撥關係的那個，反而是被完完全全玩弄的那個！
這個慕雲姝居然存著那樣的心思，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卻只是一直在等她出醜出洋相！
這回可是被狠狠擺了一道！
不僅目的沒達到，她還在最恨的人面前丟盡了臉！這一回她可真是真真切切嘗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了！
但她不是敗在自己手段不濟，而是小看了雲姝的心機，也小看了沈佑航對雲姝的感情。
田玉婉冷著已經進一步變成醬紫色的臉說：「走著瞧！」
她轉身，人來人往間，猛地發現對面正漠然望著她的沈佑航。
原來他就坐在雲姝對面，自己居然還……不僅僅是作死，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笑話，若他聽見她對慕雲姝說了什麼，一定還惹他厭惡了……
田玉婉心中凄然又恨極，指甲深深插進肉里！
慕雲姝，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哭著求我的！
看看賓客入席的情況，宴會差不多要開始了，慕雲崢卻沒還沒有到場，難道是要同皇帝一起入殿嗎？
雲姝往門口伸長脖子，尋找慕雲崢的身影。
鑫榮殿里裡外外燈火通明，但還沒到刺眼的地步，但那一刻，眼睛的那一下刺痛真的到難以忽視的地步。
他們……
他……仍穿著北疆服飾，一身明藍色的長袍配上精緻的黑色長靴，透著屬於草原的自由瀟洒，隨著步伐邁進，一頭捲髮海浪般輕輕波動，而那雙淺藍色的雙眸就像黑夜裡閃耀的寶石，成為了整個大殿最奪目的存在。
俊，真是太英俊！
他只是默不作聲地走進來，前一刻還有些吵鬧的大殿就漸漸安靜了下來，坐著或站著的人，都下意識停下說話和手頭的事，只顧轉頭凝望他。
他沒有君王的榮耀，那一刻的萬眾矚目，卻讓他戴上了堪比帝王的光環。
然而無數驚艷的注視，無數萌發在心裡的讚美，他都只是安靜地接受，安靜地看著前方，安靜地走著。
無意轉頭，兩人視線隔空交匯。
顧欽玦朝她抿嘴一笑，在雲姝愣神間，已經移開了目光。
整個大殿出奇得靜，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從大門，直到大殿中心。
停下。
塔塔爾皺著眉左右各看了幾眼，對著一個宮女道：「我們殿下的位置在哪兒?」
「塔塔爾，不準無禮。」顧欽玦輕斥一聲，又對那宮女道，「我朋友心直口快，姑娘無怪。我們初來乍到，不知貴國宴席安排，還請姑娘告知。」
他的漢語發音不是非常標準，聲音卻溫柔得幾乎化開了所有人的心。
那宮女面對這麼美的人，心神都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她又只是個端茶倒水的，當下很是慌張失措，紅著臉支支吾吾憋不出一個字來。
慕永吉貼到雲姝耳邊，小聲嘀咕說：「姐姐，那個哥哥長得好漂亮啊！你看他的眼睛還是藍色的呢！真好看！」
雲姝心不在焉地應答，凝望著顧欽玦，胸口悶得慌，說不清什麼感覺，反正很不好受。
「姑娘……」
顧欽玦身後一個武士不耐煩道：「想了半天，你到底知不知道?」
安排賓客入席的太監見勢正要走上來，忽然一個聲音道：「外族貴賓，自然是請上座。」
全場的焦點轉向那站起的黑衣少年，不約而同又是猛地屏息。
若說方才安靜是因為被顧欽玦吸引，那麼如今就是對沈佑航的敬畏。
顧欽玦轉向沈佑航，見他指著一桌空位，問道：「不知閣下是?」
「成王，沈佑航。」
「北疆，顧欽玦。」他右手屈於胸前行了一個北疆的禮，「多謝。」
看著兩人面對面，雲姝莫名其妙很擔心，待顧欽玦坐下，她才鬆了一口氣。
但轉念一想，他們又互不相識，能發生什麼事?
鑫榮殿又鬧開，雖然這裡不乏其他國的使節，但大家有意無意都只看向席間的顧欽玦，話題也離不開北疆大敗和他質子的身份，不過最後，有些甚至演變成尖酸刻薄的諷刺，雲姝聽力太好，強忍著才沒罵過去，只能暗暗祈禱顧欽玦他們聽不見了。
不久，一聲尖細的喊聲驀地響起：「皇上駕到！」
大殿再次陷入完全的寂靜，所有人不約而同低頭跪拜，齊聲吶喊：「參見皇上。」
「平身。」皇帝入座后，緩緩道。
「謝皇上。」
雲姝抬頭看見慕雲崢坐在皇帝身側，幾乎與皇后平起平坐，雖然他仍穿著軍袍，臉也照樣沉著，但她恍惚覺得此時的二哥已經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
他已經成長為新一代戰神，將代替溫嵩完成未完成的事業，繼承他的意志，繼續守護他們的家國！
雲姝想起前世，二哥終於避免了那樣的結局，不僅前程無憂，而且能和他的愛人在一起了！
她忍不住朝淑儀公主沈思思那兒望去，沈思思卻只是手著托腮看著前方，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此次北疆戰事大捷，慕卿帶領三軍，不僅大敗北疆蠻夷，甚至擒獲可汗呼拜伢及其三個王子，直搗王庭！此戰，為我天朝千秋大業栽添一筆榮光，必將永垂青史，流芳百世！敬慕將軍，敬三軍將士！」皇帝激昂的聲音響徹大殿，激動得甚至最後站起來舉起酒樽。
眾賓客紛紛舉杯對皇帝與慕雲崢道：「敬陛下，敬將軍！」
慕雲崢端起酒樽，臉色看不出悲喜，揚聲道：「我待三軍將士謝過各位。」他仰頭一飲而盡，惹得滿座拍手叫好。
他不坐，而是又倒了一杯酒說：「這杯酒，敬那些為國犧牲的兄弟！敬溫將軍！」
酒未喝，倒在腳跟前。
雲姝默不作聲，亦將酒倒在地上祭奠英靈，慕永吉也乖巧地學著做。
原本愉悅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悲傷壓抑，眾賓客面面相覷，只有一幫追隨慕雲崢的武將也倒了酒。
對慕雲崢此番做法皇帝卻有些不悅，慕雲崢神色如常地坐下，也不知發現沒有。皇后連忙說：「好了，大家都坐吧。」
嘩啦啦，一殿人就坐，慶功宴正式開始，隨著幾個歌舞雜技節目上場，開始的不愉快也就漸漸被拋到腦後，皇帝也面露微笑，看著還挺滿意。
到了大概後半段，忽然一首奢靡的宮樂悠悠奏響，一群打扮妖嬈性感的的舞姬翩翩上場。
鮮紅的裙裾一次次綻放美麗，水袖舞動若仙女的華美羽衣，鑫榮殿隨著舞姬們的舞蹈，恍惚間似變成了神宮仙苑，夢幻無比，將慶功宴推到了**。
舞蹈進入尾聲，舞姬們擺成一朵花的模樣，待賓客紛紛鼓掌叫好，又各自一分，嘩一下，一個全身綴滿金色亮片的紅衣女郎驀地自中心出現，臉上蒙著紗巾，充滿異域風情的精美五官若隱若現，透著一股神秘的魅惑。
在眾賓客火熱的目光中，那異域女郎一邊扭動蛇般柔軟的身軀舞蹈著，一邊走向王位，身上的鈴鐺「叮呤」作響，搖晃出夜的極致誘惑。
待到皇帝面前，她火辣的身軀一軟，蹲坐在他膝前，雪白雙手一轉，不知怎的就變出了一杯酒呈給皇帝，全場又是一陣歡呼。
皇帝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笑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眼睛一直不離那女郎分毫，還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臉頰，那女郎則連連做羞澀之狀。
皇后在一旁視若無睹，自始至終端莊優雅地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