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梯

「吼」

巨大的妖魔在一聲憤怒的咆哮聲中倒下了！而隨著這最後一隻妖魔倒下，這一場持續了半個晚上的戰鬥也跟著落幕，只剩下一地人與妖魔的屍體在昭示著這夜晚曾經的瘋狂。

奴天騎在六兒上面平靜地看著這一場戰鬥，雖然心中熱血沸騰，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有靜靜地呆在一旁看戲。

「清點傷亡，動作快點，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陶大春大聲地命令道。

「首領，一共死了六名兄弟，傷了二十二人，其中有五名重傷……」片刻之後，就有人來到陶大春面前回報道。

「兄弟們的遺體我收拾妥當，隨便把妖魔屍體也處理了一下，能帶走的都收拾好了！」護衛隊的二首領拖著疲累的身體來到陶大春面前報告道。

「嗯！」陶大春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大聲地喝道：「出發！」

這時離奴天加入隊伍已經過去了兩天，奴天親眼看著這支他以為強悍無比的隊伍在妖魔的一次次襲擊中艱難地前進，徹底地了解到妖魔的可怕，深深為自己能加入這支隊伍而感到幸運。

「怎麼樣，這兩天還適應嗎？」那個二首領牽馬來到奴天的身旁問道。

這個二首領名叫陳十一，在奴天看來這人才是這支隊伍的真正首領，因為隊伍里無論是大事小事都是由他出面處理，而陶大春則只有在遇敵時才會出現。不過讓奴天感到奇怪的是他對這人的觀感遠沒有陶大春好，甚至於與其相處時不自覺地防範起來。

「恐怕我永遠也適應不了別人死在面前的感覺！」奴天苦笑著搖了搖頭。

「君子遠庖廚嗎？」陳十一冷笑著說道：「但你知道嗎？山上的君子們殺人的本事可遠比這些妖魔恐怖的多！」

「利刃在握，那有放手的道理；但殺與不殺則全在於我！」奴天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上山求學就是為了學會這取捨之道！」

「有趣！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善辯，只是世上之人又有幾個是言行一致的呢？」陳十一完全沒有因為奴天的冷漠而生氣，反而語帶譏諷地說道。

「我並不想與你爭論，因為這毫無意義！」奴天冷冷地說道。

「那讓我來告訴你有意義的事情吧──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就能到達天梯前面了！」陳十一輕笑著說道。

「終於到了嗎？」奴天輕輕吁了一口氣。

「希望你能在天梯之上仍能堅持，不然一切都鏡花水月而已！」陳十一望著天空感概地說道。

「天梯！」聽到馬上就能到達天梯，奴天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喜悅。

陳十一的話沒說多久，天空中的第一縷晨光穿過雲層照在奴天等人面前時，奴天看到了前方遠處一條銀白色長長的石梯，它的另一端筆直地伸入雲層的深處，彷彿連著天際般完全看不到盡頭。

「看來我們分別的時刻到了！」陳十一微笑著對奴天說道：「在你登天梯這段時間我們會照顧好你爺爺的！」

「天梯只能我自己一個人上去嗎？」奴天問道。

「當然！這是書院對學子的考驗。」陳十一回答完，又安慰地說道：「不過你放心，天梯上沒有妖魔襲擊，你可以安心地慢慢走！」

天梯是由銀白色的石塊組成，整條梯級渾然一體，彷彿是由一塊巨石雕成一般。奴天站在樓梯下，仰望著宏偉的長梯，不由得心生一絲敬畏的情緒。這時他的身邊還站著兩個少年，一個正是凌世宗的兒子凌浩均與他救下的那個少年──平詩語。

「一個一個的上去，這樣對你們比較好的。」凌世宗坐在馬車上懶洋洋地說道：「浩均，你先上去吧！」

凌浩均回頭向父親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才大步走上了那銀白色的石梯。過了一會兒后，平詩語也登上了天梯。奴天回頭望了一眼爺爺，看到奴老漢眼中鼓勵的眼神，微微一笑后就毅然踏上了天梯。

「一級、兩級、三級……五百零五級、五百零六級……」奴天默默地數著石梯的級數，同時用心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發現自從登上五百級後天梯附近就環繞著淡淡的白霧。但奴天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這時他在清晨的高山上，有一點霧水是很平常的。

「五百一十八級、五百一十九級……」奴天繼續在心中數著。

隨著石梯一級一級的上升，周圍霧變得越來越濃烈，當奴天登上五千級的時候，他僅僅只能看到身前兩米左右的地方。沉重的步伐、急速的呼吸無一不顯示著奴天已經非常的疲勞，畢竟長時間的攀爬與濃霧帶來的無形壓力都令他身心疲憊。

「走了這麼久才一半，天梯可真不是蓋的呀！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底呢？」奴天望著濃霧的深處無奈地自語道。

奴天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為自己打了一下氣，繼續向前走去。

「等一下！」奴天驀然一驚，敏感地發現到自己話里的奇怪描述。登山的時候往往會使用「登上去或者走到頂」之類的形容詞，一般極少用「到底」這種詞語的，除非……

奴天定了定神，認真看了一下面前的環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也驀然一白。因為他這時發現自己並不是向上走，而是在天梯上向下走，這那裡是登山呀，根本就是在下山！奴天這時的第一個感覺就馬上回頭向著山上走去，但性子沉穩的他瞬間就令自己冷靜了下來，沒有莽撞地回頭往來路走去。

「我明明是一直向著山頂走的，怎麼突然間變成了向下走的呢？」奴天在心中疑惑地自問道：「難道是幻覺？」

奴天仔細回想起自己登上天梯后的情形，但反覆數次后仍沒有發現一絲的問題，沒有轉圈、沒有回頭、甚至於連絆倒一下也沒有……那究竟是那裡出了問題呢？幻覺……一定是幻覺，這是書院對我們的考驗！腦海中反覆掙扎了好一會兒后，奴天終於判斷這顛倒的天梯肯定是幻覺，於是下定決心一走到底。

一件事情下決心並不容易，但能夠堅持下去就更加的困難了！當奴天艱難地「登上」七千階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決定也不由得變得猶豫起來，畢竟走了兩千多階的下坡石梯，真的很難讓人相信自己是在上梯級。這時奴天不但身體極之疲勞，心裡的精神壓力就更加大，他甚至感到自己每踏出一步就沒法再堅持下去會馬上回頭一般。而讓他堅信自己並沒有走錯，並一直這樣走下去的其實是他心中的一股奇怪感覺。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多年來奴天憑著這感覺渡過了不少次危險，所以他非常相信自己的這種直覺。

「……八千九百九十八、八千九百九十九、九千……」奴天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登上那些梯級的，他只是麻木地一步步走下去。

奴天並沒有注意到濃霧在慢慢地變淡，視野在不知不覺間清晰起來。而當他發現這些變化的時候，卻是因為一個約隱約現的人影出現的關係。從開始時彷彿只有他一個攀登的天梯驀然出現其他的攀登者，令奴天敏感地發現到事情將會有新的變化。

「你傻了嗎？居然向下走！」那個不遠處的人影淡淡地開口說道，聲音之中充滿了嘲弄與鄙夷。

奴天並沒在理會這人，而是堅定地向前邁開著自己疲憊的腳步。但很快，在薄霧的籠罩下第二、三的人影就相繼地出現，並在奴天的耳邊留下了一句與剛才差不多的話語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真可笑，居然這麼快就回頭了……」

「到這裡才放棄，路上的人都白死了……」

「……」

開始的時候奴天並不意這些登山者的話語，但當聽過數十遍之後，他的信心就不知不覺間開始動搖，腳步也漸漸遲疑起來。

「我走錯了嗎？」奴天再一次地在心中自問道。

「如果我走對的話，現在這裡已經是九千多階，按理來說不應該有這多麼人回頭的；除非我走了回頭路，身處起步的一千階之內……」無數個假設在奴天的腦海中出現，但無論他質問自己多少遍也無法得到確信的答案。

就在奴天極度迷茫不安的時候，一陣清冷的微風輕輕掠過，令他混亂不堪的頭腦為之一振，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

「我傻了嗎？」奴天用力敲了一下頭，自嘲地說道：「別人在我耳邊廢話幾話，我就把自己一直堅信的東西推翻了，錯與對最終還是要等到天梯的盡頭才能知曉呀？」

奴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心中的迷惑、疑慮全都拋到一邊，重新邁開那疲憊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著天梯的盡頭走去。身邊的的人影隨著煙霧的消散而變成了一個個清晰的臉孔，諷刺的話語、嘲諷的神情也隨之更加的真實，但這時奴天彷彿看不見、聽不到一般，只是固執地邁著自己的腳步，向著天梯的盡頭走去。

「……九千九百九十一、九千九百九十二、九千九百九十三……」一步一步接近終點，奴天的心也變得越來越緊張，再也沒有心思理會身邊的流言蜚語，因為他把所有的精神與力量全都用在了雙腳上，這時他除了腳下的石階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九千九百九十八……」

「九千九百九十九……」

「一萬！」最後一步剛一邁出，奴天的身體就彷彿瘋魔般抽搐起來，一下摔倒了在地上。而原本遮掩在眼前的最後一絲薄霧驀然消失，他的雙眼頓時一清，一幅如畫般的景色映入眼帘，只是這時他已經累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那有心思注意這些呢！

「當」，一聲悠揚的鐘聲響起。

聽到了這下鐘聲，奴天的心頭一振，心胸之中驀然升起一股無匹氣勢，頓時讓其精神百倍，原本的疲累瞬間消失了一空。

「恭喜，從此刻起你就是我們書院的一分子了！」奴天這時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一把爽朗的聲音就在其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