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生如夢亦如幻

戰鬥依舊沒有結束，即便失去了外圍矮牆和木塔，織田軍任然在拚死作戰。

在每一處露天場所、殿宇和走廊上，都不斷傳來瀕死者的絕望慘呼聲、刀槍刺進人體的噗噗聲，以及鮮血在空中噴涌的嘶嘶聲。

空氣中四處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濃烈得讓人難以呼吸地面上則橫七豎八地倒滿了殘缺不全的屍體，屬於織田軍和叛軍的屍體數量呈現出非常誇張的比例。

大多數的死者都是水戶川秀軍的烏合之眾以及被蠱惑的民兵，但同樣夾雜著不少戰死的織田軍和里貝利亞兵。

戰鬥如此慘烈和殘酷，以至於生者痛苦不堪的繼續掙扎著，唯有屍體們被大火慢慢燒成灰燼，在也看不出原來的身份。

儘管這些死中求活的織田軍士兵們，戰鬥得異常卓絕，拚死反擊的喊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可惜他們雖有視死如歸的氣勢，卻也無法動搖敵人的全面優勢。

死傷過多以至於士氣低下，水戶川秀很快就讓組親們結成了緊密的包圍圈，隨即派出弓箭手和鐵炮兵以逸待勞，用投槍、弓弩和火槍不斷收割著對手的性命。

在如此令人絕望的打擊之下，就算是織田精兵也不可能堅持太久，何況遠程武器的彈藥早就用盡，連反擊手段都沒有，最終他們漸漸地崩潰了。

付出了應該算是相當高昂的代價之後，水戶川秀終於能在士兵的簇擁下，來到本能寺最後的大殿前等待勝利。

戰鬥到了現在已經沒有懸念，織田信長帶領的四千多精兵拚死戰鬥一天後，最終也沒能再現狹桶間的奇迹。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它不會經常發生，想要實現奇迹就必須付出百倍於此的艱辛，戰勝千倍的苦難，順便祈求那萬中無一的幸運垂青。

很顯然，本能寺的信長沒有這些實現條件。

「水戶川秀大人，信長和最後的織田兵都在這裡了，另外我們還抓到不少西夷雇傭軍，請問該如何處置他們？」

「雇傭兵？帶他們過來看看。」

「嗨！」

沒過多久，一隊足輕押著渾身是傷的俘虜來到水戶川秀面前，這些里貝利亞紅衣兵顯得非常疲憊，完全沒有力氣回應敵人的侮辱。

水戶川秀好好打量了雇傭兵們，「你們就是里貝利亞國的士兵嗎？如果願意投降的話，成為我的奴隸就能得到寬恕。」

「您是說真的嗎？請考慮我吧，只要能活下來，我願意付出一切！」

很顯然，烈士從來都是稀有物種，俘虜們自認為已經為王國付出了一切，現在就應該考慮自己，好好活下來再考慮其他問題。

「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最忠誠的奴隸，帶他們下去休息。」水戶川秀很滿意的點點頭，同時示意士兵們將剩下那些沒有發言的奴隸帶到閣樓前。

「織田信長大人，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投降嗎？」水戶川秀站在安全位置開始喊話，「別做夢了，水戶川秀！我是不會向叛徒投降的！」

「哎，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織田信長大人，你實在太死腦筋了。」理所當然的被拒絕，水戶川秀也不煩惱，指著俘虜們向士兵下令道，「砍下他們的首級，然後攻佔閣樓！」

士兵們發出一陣陣興奮的咆哮聲，無視俘虜們的反抗，他們的鋼刀轉瞬間斬下頭顱，越來越稠的血漿染紅了地面，也讓士兵們得以宣洩血液中的兇殘和殺戮。

佔據絕對優勢的叛軍再一次衝上去，閣樓中很快爆發出激烈的戰鬥，圍繞著本能寺寺的這場困獸猶鬥之戰，也已經基本臨近了尾聲。

黑煙縈繞的本能寺此刻正是一派恍如阿鼻地獄的慘烈景象……

原本寂寥的佛堂，已先是被鮮血浸染成了紅色，又被烈火和煙霧熏得焦黑，更不要說遍地的屍體讓這裡化為真正的地獄。

在屍骸遍野的本能寺內，信長站在最後的閣樓房間內，用她那享譽天下的名劍支持著疲憊的身軀。

連續不斷的高烈度搏殺，以及煙熏火燎的嚴酷考驗，讓她已經變得蓬頭垢面，可以算得上狼狽不堪。

當近衛們用生命保護了主公，但是到了最後時刻，信長還是只能靠自己去殺敵，此時她渾身上下都是血液碎肉，一小部分是他自己的，但更多的還是來自於敵人。

超過三十名地並的屍體散落在閣樓四處，其中還有不下是四具穿著鮮艷顏色盔甲的武將。

能夠靠一把劍支持到現在，完全可以確認信長的戰鬥力絕非等閑之輩。

當整個閣樓內的喊殺聲與哀嚎聲漸漸止息，四下里一時間安靜得可怕，原本點燃的長明燈，此刻早已全部熄滅，閣樓內一片昏暗，只有信長房間外的走廊上還有一盞燃燈殘留。

隱藏在陰影中的信長，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得見一陣陣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外面叛軍們的口令和跑動聲。

「不愧是東瀛軍神織田信長，狹桶間的英豪名不虛傳，果然只靠這些烏合之眾是沒有辦法殺死她的……」

「水戶川秀大人！沒有什麼人是殺不死的，何況織田信長只剩下她一個人，繼續派兵殺了她不就好了嗎！？」

「我的戰爭不需要你們來廢話！」水戶川秀瞪了指手畫腳的白痴一眼，「準備木柴和火把，我要跟織田大人談談！」

「可是大人！織田信長大人實在太強了，如果她想要襲擊您，我們沒有辦法保證您的安全啊！」

「……廢物！」

一想到如果自己擅自走過去，身邊沒有強力護衛很有可能被信長二話不說砍成兩端，水戶川秀再三思索還是決定不去了。

「算了，靠你們這些白痴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點火，將這一切化為灰燼好了！」

「嗨！」

失血過多和長時間沒有進食，信長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些恍惚，當火焰燃燒的味道傳來時，她還是清醒過來。

保持著戒備姿勢，實際上已經沒有再揮舞刀劍的力氣，更不要說逃離即將化為火海的閣樓.

「原來這就是我織田信長的末路嗎……」喃喃自語的信長看著火焰，下意識地把玩著武器，似乎還能看到某位逝去的女上將的影子。

當火焰將整個閣樓籠罩的時候，水戶川秀還有身邊的叛軍們聽到了信長最後的聲音

人間五十年，與天地相比

不過渺小一物

看世事，夢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

此即為菩提之種，懊惱之情，滿懷於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卿之首級

放眼天下，海天之內，豈有長生不滅者？

dr1831年六月末的夕陽下，御三家之首、織田幕府當代將軍、一代名將以及天魔王織田信長，在水戶川秀和他的軍隊注視下，留下最後的詩篇，在火焰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