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陳公子,牙牙是今日在白汶起東郊山莊外的山上救下的一名被熊養大的孤兒,我打算將其收作弟弟。三皇子府上人多口雜,我擔心牙牙身份特殊會無故生出事端,所以特意懇求陳公子能容留我姐弟二人在府上叨擾幾日。等牙牙性情穩定些,我打算帶他回李家村陪伴乾娘,也好過她老人家獨居山野鬱郁終老。」小止率先道明了事情的端末,為了防止陳煥生出異議,她直接搬出了李家二老。
陳煥聽了這話,鷹隼般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望了望緊閉的房門,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是為了李家,我自然是義不容辭。」
說完,便轉身快步離去。
「等等……」小止沒想到陳煥今日竟如此乾脆,心想可能是自己又提及了人家的痛處。她本來還想要詢問下案件進展得如何了,沒想到陳煥好像沒聽到她的挽留一般,健步如飛,很快地便不見了身影。
小止氣鼓鼓地回頭去看趙平,趙平聳肩表示沒法子。小止心道:看來只有明日回府去向老頭子打聽了,這陳府的人一個個嘴巴像貼了封條,自己即便是累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夜色漸深,房間被牙牙占著,陳府宅院本就不大,客房也只餘下這一間,小止這幾日也只得和青蘿湊合著睡在一起了。
小止臨睡前想到今日去集市上給牙牙買的那套衣衫還未給他換上。但是想必衣裳這些物件,對於過慣了茹毛飲血般荒野生活的牙牙來說也僅僅是用於避寒。眼下時值仲夏,即使是更深露重的夜晚,也並未曾有一絲涼氣,對於小孩子來說,光著身子睡覺也不至於著了涼,更何況是身體倍棒的牙牙。
小止想到這些,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再說了想要順順利利地給牙牙穿上衣服,眼下看來無異於登天,搞不好就要受到攻擊被其狠狠地咬上一口。趙平的前車之鑒正是血淋淋的例子,自己更是不能再莽撞行事了。
笠日一早,小止便拉著張闊去給牙牙送去了早飯。一聽到門外聲響,躺在地面上縮作一團的牙牙縱身一躍,又穩穩地伏在圓桌之上,警惕地注視著擅自闖入的二人。
「牙牙,不要怕,看,姐姐給你帶好吃的來了。」小止迎著牙牙滿是凶光的眼神,將手中的食盤慢慢地放在地上。她的聲音一直打著顫,笑得更是猥瑣。房內早已是一片狼藉,床上的棉被皆被拉扯到了地上,其內的棉絮更是被撕拉出來,散落在各處。小花几上的一盆蘭草也被打翻在地,泥土混著陶瓷碎片,小止有些擔心牙牙會一不小心踩踏上去傷了雙腳,但眼下她除了按時給他送來一日三餐,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張闊再次落了鎖,小止感到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她和牙牙之間總不能老是像這樣疏遠,一直將牙牙關在房間里也不是個長遠之計。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想出個萬全之策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說道想點子這種事情,就非得請教老頭子不可了。小止用完早飯,便匆匆地出了門。
陳府位於南城,節度使府宅卻位於北城,其間還是有著蠻長的一段距離。等到小止遠遠地瞧見皇子府邸的大門時,已經接近晌午了。
小止早已走得滿頭大汗,背後衣衫濡濕了大片,一張小臉也給烈日晒得紅通通的。門房瞧見小止,便笑著過來打招呼,詢問近況。
小止避重就輕,只說是回了趟老家,便向其打聽孟青彧是否已下朝。
門房道主子未在府中。聽到這,小止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心情一下子放輕鬆了不少。自從那夜兩人在青雲樓中相見后,孟青彧當面表白心跡。小止每每想起那場景,小臉便紅到了耳根,感到十分扭捏。若是被孟青彧看了去,不免又要受其嘲笑,眼下他不在府上,自己倒是長舒了一口氣,提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小止入府後第一件事便是回了房裡,將那日董貴妃賜予的木匣翻騰了出來,細心地用布裹好,系在身上。辦完此事,她便直奔老頭子的房間。
果不其然,老頭子正坐在案幾前獨自對弈。他抬頭看來人,見是小止,立馬笑道:「小丫頭,為何這麼晚才回來?你走的這幾日,老夫我茶不思飯不想,硬是瘦了好些斤。這次回來你可得多做些好吃的給我補補。」
小止轉身將門帶上,跑到案幾對面坐下。一張笑臉如花,道:「您老人家的這張嘴真是越來越刁了,往後這府上沒了我,您老可有的瘦呢。」
李管家這才注意到了小止身上所負的包袱,捋須問道:「這剛回來,又要去哪裡,你這丫頭出去一趟,怎麼性子也變得野了。」
「我收拾包裹,不走遠,只是去陳府住上幾日。」
「去陳府做何?」
小止看到老頭子一副故意裝傻充愣的樣子,著實不相信。他自己的兒子被個來路不明的小兒給咬了,按照老頭子平日裏手眼通天的本事,小止才不相信陳府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會不知曉。
「哎呀,您老就別在這裡裝不知情了。」小止一語刺破李管家的獨角戲,緊接著又向其求救:「您老人家有什麼好主意,能不能解下這燃眉之急啊。」
老頭子望著面前眉頭深鎖的小丫頭,心知她定是被那個撿來的熊孩子傷透了神,才來向自己求救。不過嗎,這想要錦囊妙計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李管家微微一笑,,笑而不語,笑中似有深意。
小止平日里當慣了了丫鬟,自然懂得些這察言觀色的技巧。她立刻起身,一臉諂媚的笑容,說道:「蒓菜鱸魚羹如何?」
老頭子正中下懷,連連點頭。心中感慨道:孺子可教也,幾日不見,這丫頭的眼力勁兒長了不少。昨日聽到宋大人家的公子陳述完那東郊山莊藏屍案件的始末,老頭子著實有些驚嘆於這丫頭過人的膽識。
小止嘟著小嘴,心想著竟然又被老頭子給算計到了。但她此刻卻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是有求於人。她只得先回了房將打包好的包袱解下,便硬著頭皮去了廚房。
一路上碰到了好些位府上的丫鬟和小廝,小止素來在府上人緣極好,她前腳剛剛踏入府門,後腳消息就已經傳了個遍。眾人紛紛圍著小止詢問她家中發生了何事。
小止被周圍人吵鬧得頭都大了,但她深知若是此時不編出來個理由將這些人搪塞過去,時間久了還不一定會傳出來什麼驚天秘聞呢。
好在府中下人們雖然八卦了些,但還是很容易糊弄的。小止聲稱家中老人病逝,說話間再裝腔作勢地抹了兩滴淚,眾人便都確信無疑了。幾個丫鬟安慰了她兩句節哀順變,便都閉了口。一幫人不一會兒便都散了去,各自忙活起來。
沒了眾人的糾纏,小止動作麻利,一鍋鮮美無比的鱸魚羹很快便完成了。可是光有鱸魚羹沒主食怎麼能行呢,她在灶台旁繞了一圈,見白案師傅剛剛出爐了一鍋酥脆可口的蔥油餅,便趁其不備順了兩隻來。
等她忙活完,已過了午飯的點兒。飢腸轆轆的兩個人就著噴香可口的油餅將一鍋魚羹喝了個底朝天。老頭子心滿意足地敞著肚皮靠坐在窗前的躺椅上,不覺困意來襲,眯著眼睛打起了瞌睡。
小止一見狀,心想這還得了,好不容易來一趟,他這一睡,不知什麼時候能醒。自己不在,若是牙牙又鬧出了什麼亂子又該如何是好。
小止趕忙過去企圖將老頭子搖醒,誰知他不耐煩地嘟囔著:「莫鬧,莫鬧。」說罷便翻了個身,朝著里側沉沉睡了過去。
「哎,真是拿這老頭兒沒辦法。」小止垂頭喪氣地站起身來,一時間沒了主意,若是在這裡等他醒來,又不知要等到何時。如果現在回去的話,明日又要再來一趟,又是一件麻煩事。
正在她躊躇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小止回頭見李管家酣睡正香,絲毫不被外界所打擾,便抬步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位身穿藍色錦袍的少年,兩人四目相對,小止不覺臉如火燒一般,垂下頭去不敢注視來人。
「我一會兒再過來。」孟青彧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便走了。
小止聽后猛然回頭,看到他快步離去的背影,欲開口挽留,可話到了嘴邊卻始終都說不出口,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抹藍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迴廊拐角處。
為何幾日不見,孟青彧對自己的態度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變。且不說自己深陷困境皆是為了他,就算是一般的舊友多日不見,偶爾碰面也需寒暄上幾句,更況且是她和孟青彧。小止想到剛才孟青彧冷漠決絕的背影,心中感到萬分的委屈,一種壓抑的感覺頓時像塊巨石一般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