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弄婢妾
從草市到亭台的路上,打扮妖艷的歌姬就多了起來。
名士們採風賞景,除了貼身小廝伺候,更需要婀娜多姿的女子來服侍,這些歌姬往往都是奴隸出身,勝在容貌尚可,又學習一些琴棋書畫,就可以成為各種聚會的一景。一路走來,何氏和郗道茂倒是沒什麼表示,只有謝道韞一直在蹙著眉頭,似乎這些歌姬讓她很不舒服。
遠遠地,王凝之就看到了王羲之,大書法家父親正和友人交談,身邊也環繞著一群歌姬,風流不羈。他對此算不上厭惡,至少並不會充滿敵視,於男人而言,酒酣飯飽思***算不上如何低劣,尤其在男權社會的古代,諸多女性恐怕只等同於物品,甚至在一些人眼中,上等歌姬連一件賞心悅目的瓷器都不如。
「叔平,來來來,正好談論到你,我對你的言論不算熟悉,你可坐下細說。」王羲之擺擺手讓身邊的歌姬散去,留出一片區域,讓王凝之四人坐下。
這是一個中小型的亭台,中間是正在彈奏樂器的歌姬,每個人面前擺放著小方桌,不時時有丫鬟將美酒與吃食端上來……諸多叫不上名字的才子名士中,身穿道袍的佔據多數,剛才與王羲之談論的也正是道人,興許是王家信奉五斗米道的人多,交往之人也多是如此,那日之後,王凝之所提出來的「進化論」觀點被五個道人傳了出去,畢竟與五斗米道的信仰有關係,而且他還將進化關鍵的天選之人與黃老相結合,雖然粗糙,作為一個初步的理論卻足夠被這群道人重視。
「幾位談到何處了,可以說一下,以便我出言闡述。」王凝之拱了拱拳頭,與謝道韞她們坐了下來,向因為自己到來停止說話不斷打量自己的道人們詢問。
王凝之早已經肯定,由於前身迂腐固執,沉默寡言,除了少量親密的道人朋友來說,交往之人並不多,所以眼前這些人不認識也可以勉強通過。道人們所為難的,無非是「進化論」觀點對五斗米道教義的衝擊太大,相比於這些上層階級,「進化論」更能反映底層民眾的心聲……這幾日.他可不是平白無故沒有目的的逛街,而是習慣性地收集對自己有用的信息,門閥南渡之後,在南方的天師道絕大多數都屬於上清派,由門閥士族成員組成,摒棄了很多對下層有利的教義,這也是他如今所見到的道人文化程度高的原因——下層人是不被允許的。
王凝之座位的斜對面,一個年歲看起來與王羲之相似的中年人,並沒有身穿道袍,而是穿著寬鬆的衣服,身邊圍坐著兩個花枝招展的美妾,原本正在相互嬉鬧,聞言后說道:「正在討論往日里叔平你沉默寡言,潛心修道,不問世事,卻沒想到竟是在研究這些道理,雖然我等有心反駁,卻也是有心無力,你所說之言在理,只是平日里不曾留意,只是……如此一來,怕是要得罪許多人,平日里恐是無法清凈了。」
「是極,在座的與逸少交好,自是不用擔心,但只怕真正迂腐之人,回傳出些胡言亂語,影響風評。」這是有人附和。
「逸少還是應該對叔平照顧一二,不成想才一成家就鬧出……」
王羲之聽后不以為意,樂呵地一笑:「二郎自有二郎的際遇,況且如今已然成年,我再插手恐怕不合規矩……再說,二郎的『進化論』並沒有在做所說的那麼嚴重,無論如何,這是他一直潛心修行的結果,也是一家之言,不會因為諸多的否定而終結的。」
然後一群人又談了起來,反倒是把王凝之丟在了一邊。
身邊的郗道茂扯了扯他的袖子,嗤嗤暗笑,被他伸手掐了掐精緻的小鼻子,敗去。
這算是小姑娘的安慰,其實說起來,受不受人重視,王凝之並不在意,如果一直因為別人是否在意而不痛快,那麼人生就太糟糕了……當然,這恐怕也與前身的為人處世、性格脾氣等有關:一來,和王羲之交往的多是長輩,還都是有名氣的長輩,瀟洒風流,孤芳自賞並不足奇,因此對於自己這個小輩所提出的「進化」觀點表現出興趣估計也只是因為與王羲之交好的緣故,實際心中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二來,這群人五斗米道上清派的道人居多,「進化論」且先不說,單單第一次講課時所提到的平等言論,就已經觸痛了人家的底線,被抵觸很正常。
所以這些人所說的話,表面聽起來像是對自己的關心,但實際上卻是充滿了不屑與鄙夷,至於說王羲之聽沒聽出來,想來這個父親類似於李太白那種,對這種歪門邪道並不熟悉。
這樣也好,王凝之落了個清閑,不去參與討論,而是和身邊的郗道茂玩鬧著,吃些零食。興許是考慮到會有女眷到來,這裡的酒也是果酒,甘甜可口,配上糕點觀賞著周圍喜慶的夜景,還是非常享受的。
郗道茂應該很少參與到這種集會之中,因為喝了果酒的小臉紅彤彤的,輕微的酒氣透過紅唇,沖著王凝之呼了出來,濕潤溫和,夾雜著小女孩的香甜氣息,確實嬌憨可愛,更是不勝酒力,不一會兒就有些醉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緩緩轉動,好像整個人飄忽起來一般。王凝之只好知會謝道韞輕扶著她,讓她有個依靠。
「郎君不該讓妹妹喝酒的,喝醉了多不文雅。」謝道韞埋怨地瞥了王凝之一眼,伸出手攙扶著郗道茂躺在自己的懷裡,並拿出小手絹輕輕給其擦汗。也不知這一瞥到底是埋怨王凝之的無能,還是埋怨他只顧著和郗道茂玩鬧,任何一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有才識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在聚會之中總會被.邊.緣.化.的人。
王凝之只能賠罪,並招呼丫鬟拿來一個小薄被給郗道茂蓋上,只是看謝道韞似乎依舊有話要說,便把頭湊了過去:「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謝道韞把頭扭向一邊,似乎有些糾結,不過很快就接上一句,「注意那邊穿紅衣的人。」
穿紅衣服的人?
王凝之不明所云,想要繼續深問,謝道韞卻已經轉過身去和何氏交談起來,看樣子不打算再理睬自己,無奈之下只能看向另一邊的紅衣男子,長相倒是可以,貌似這個時代的男人總有奶油小生的傾向,孔武有力滿臉兇相的人很少見到……他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紅衣男子一直在看向自己這邊,只是這個視線,貌似不是自己。
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不禁覺得好笑,看看亭台上的人,紅衣男子身邊圍繞的婢女是最多的,佔據了很大一片區域,以至於周圍並沒有男人與他交流,倒是個風流浪子一般的人物,甚至在這種公開的場合,竟然已經將手深入了懷中歌姬的內衣里,只是目光卻是在謝道韞與何氏身邊來迴流轉。
平日裡面對這種不相識的人,王凝之一般是不予理會的,無論什麼地點什麼時間,總會有一種你就把嘴皮子磨破也無法說服對方的,他們沒什麼用處,卻能讓你越在意他們越噁心你,這是無數次的經驗累積所得出來的結論,畢竟眼睛長在他們臉上,怎麼用,自己也管不著。只是謝道韞既然已經提醒了,他就不能不去重視,回瞪過去。
紅衣男子感覺到他的目光,竟對自己用猥.瑣的目光看別人的女眷還引起別人怪罪並不覺得不好意思,甚至還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拉過身邊的一個婢女,說了幾句話,很快那個婢女就滿臉羞紅地繞了過來,走到王凝之身邊,低頭說了幾句話。
「許璉小公子希望能與公子的女眷共飲幾杯,作為回報,碧游姑娘可小陪公子片刻,任由把玩。」
婢女似乎看到王凝之臉色陰沉下去,覺得不好,便不再多嘴,匆忙想要離去,卻一把被王凝之拽住。
這邊的動作一直被謝道韞分心看在眼裡,見到王凝之陰沉著臉拽住人家婢女,再聯想到那紅衣男子頻繁關注自己和大嫂,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雖說交換婢妾是一種名士之間的雅趣,但交換對象往往是歌姬或者沒有名分的小妾,她本身對這種事情就沒有好感,如今這個看起來不像名士的男子竟然將下流思想打到自己身上,不但噁心,更加憤怒,神色看起來更加威嚴,竟把身邊的大嫂嚇了一跳,然她不能參與到男人之間的交會之中,只有心中暗暗祈禱……
拉住婢女之後,王凝之冷笑一聲,說道:「回去告訴這個叫許璉的,想要交換,可以,我個人對此還是很嚮往的,不過那個叫碧游的歌姬不合我的胃口,我喜歡年紀大點的,所以你去問問他,不知他母親是否還健在,能夠生出這麼一個玉樹臨風小公子的女人,想必也有羞花閉月的相貌,如果交換對象是他的母親……我一定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