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對簿公堂

5.對簿公堂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程家在被關欣怡警告過後根本沒放在心上,不信邪地想著自家與任何人家定親都是自由的,關家沒權利過問,也不擔心青山縣百姓會怎麼想,反正兩家孩子年齡都已不小,安家也挺著急的,於是大張旗鼓地尋媒婆提親。

程家為了氣關家,故意將提親的事宣揚得人盡皆知,這不,關欣怡知道后早早地在安家不遠處將程家請來的媒婆嚇跑了。

也沒做什麼,就只是在媒婆說了些難聽話后關欣怡一鞭子將其汗巾子抽飛,揚言再口出不敬,第二鞭子直接抽臉。

媒婆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就跑了,將程家給的謝銀送回去不說,還倒貼了對方二兩銀求放過……

程家哪裡咽得下這口氣,被一個未出閣小丫頭幾次三番地挑釁欺壓,如果忍了那他們一家人要被整個青山縣笑死,也沒找上關家門理論,直接讓管家去縣衙擊鼓告狀,誓必要拉關欣怡上公堂!

「程郎去安家提親了,真的去提親了……」關欣桐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自從聽說程家去安家提親的消息后她就病了,連著兩日沒下床。

關大夫人陪在女兒床前,心疼地勸著:「程浩怕是早就與安家那小賤貨勾搭上了,這種男人不要也罷,就是苦了我可憐的閨女。」

關欣桐見過程浩幾次,也說過幾次話,早就對長得俊秀好看的他芳心暗許,及笄前她時常有事沒事就出門找程浩,及笄后因著要備嫁且要避嫌,是以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了。

「我知道,他、他嫌我不好看。」關欣桐捂臉大哭。

「胡說!我女兒哪裡不好看了!」就如天下所有母親一樣,關大夫人認為自己的兒女是天下最好的。

關欣桐強忍恥辱,低著頭垮著肩膀咬唇:「他親口說的!他說我與大姐都是關家女,長相卻天差地別,說我連大姐的一半姿色都沒有,他說給隨從聽時被我偷聽到了!」

「豈有此理!這姓程的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關大夫人氣得胸口疼,容貌這點是她心頭一輩子的刺,沒想到寶貝女兒也嘗到了同樣的苦頭,摟住關欣桐咬牙切齒地道,「姓程的眼睛瞎看不到我女兒的好,他既然嫌棄你,你就不要再惦記他了,娘給你找更好的夫婿去!」

「娘,我如果像大姐那樣好看該多好啊!」

關大夫人心疼得嘴唇都咬破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長房靠著關二河過上好日子多麼多麼幸運,但其中苦楚又有幾人知?

一直以為只有自己因著容貌的事而苦悶,誰想女兒也受著同樣的苦,關欣怡母女真真就是自己與女兒的剋星,誰願意一直生活在她們母女兩人的陰影中?

這邊母女兩人抱著哭,那邊關欣怡正被關老太太念叨:「你說你這孩子啊,你爹不在家,你將事鬧得這麼大,讓多少人看咱們家笑話!好好的姑娘家被人告上公堂,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

關欣怡對嫁人一事半點不上心,語帶敷衍地道:「不嫁人也沒什麼不好,我爹養得起我!」

「你、你……我關家才不養吃白飯的老姑娘!」

「我爹說他辛苦賺銀子就是給我和弟弟花的,他最愛看我花他的銀子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為孝順女兒,我難道不該想盡辦法哄我爹開心嗎?」關欣怡不懼關老太太越來越綠的胖臉,眨了眨眼臉帶無辜,「祖母難道想讓我害爹爹不開心?」

真不要臉!關老太太不想再在這問題上糾纏,直接說重點:「明日上公堂你少給關家丟臉,多少人看著呢,你妹妹被退親關家已經丟了大臉,你明日如果不老實點,我關家還要不要在青山縣立足了!」

「為了以後關家能在青山縣立足,孫女一定會好好表現。」關欣怡與老太太說了幾句話就找借口離開,剛出正院便看到微微有些佝僂的大伯和還有幾個月就要成親的堂哥。

「欣怡,是我們沒本事拖累了你,害你一個姑娘家為了維護關家的名聲上公堂。」關佑傑酷似其父的臉閃過羞愧,撓撓頭歉疚地道,「這陣子我娘和欣桐心情不好,沒少給你臉色看,我代她們向你道歉。」

關大河更是臊得黑臉膛發紅:「欣怡丫頭,大伯嘴笨沒本事,別的不會,但還有一把子力氣,明日大伯就在公堂外守著,絕不讓人欺負你去!」

父子兩人羞愧自責的模樣令關欣怡心頭氣消了消,長房是兩個女人小雞肝腸愛無是生非,但兩個男人還是很憨厚重情的,只是比較木訥老實,壓制不住那對母女。

「大伯、堂哥你們別擔心,只是兩家的口角官司,不是什麼大事。」關欣怡不在意地擺擺手,打架放火她都不怕,還怕上個公堂?

「可惜二弟不在家,不然也不會……」關大河搓搓手人更佝僂了,雖為關家長子,但遇事他都習慣弟弟拿主意,如今弟弟不在家,他更愧對弟弟放在心尖兒上寵著的女兒。

關欣怡知道大伯是什麼樣的人,老實巴交的,上有厲害老母下有潑辣媳婦兒,連生的閨女都不是善茬兒,也就一個兒子是體諒他心疼他的,被三個女人欺負數落教訓著,關大河能不可憐嗎?

「大伯堂哥你們也早點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可就要上公堂了。」關欣怡說完后離開。

望著對明天的官司毫不畏懼的侄女背影,關大河為弟弟感到自豪的同時又忍不住感慨:「欣怡真是個勇敢的孩子,如果你妹妹也像她這樣該多好。」

關佑傑也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妹妹的心結,這次被退親,怕是將所有不滿都遷怒到關欣怡身上了。

關欣怡睡了個好覺,次日一早簡單梳妝了下便出門了。

「小姐今日真好看!」如意迷妹一般望著前的主子。

今日因為上堂,關欣怡為了方便穿了身便於外出的簡便服飾,水藍掐花對襟外裳,頭髮簡單地一挽只插了只普通的金釵,因上公堂沒帶鞭子,但僅僅是素淡簡易的打扮,依然令她有種英姿颯爽的美,這就是臉長得好的好處,無論穿什麼樣的衣服都能美得人眼前一亮。

公堂外已經站滿了人,個別人擠不到最前面差點與人大打出手。

「欣怡別怕,娘就在外面!」慕容蓮將跑鏢時穿的衣裳翻了出來穿上,時刻準備為了女兒大打出手。

原想替女上堂,但程家無恥指名點姓告的人是關欣怡,別人不能替被告上堂。

母女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簡直不能更美,太過顯眼,於是引來了不受歡迎的人。

「慕容夫人,你也來了!」一名穿著錦衣華服的肥胖男人笑著走過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近來一直騷擾慕容連的安家大老爺。

慕容蓮皺了皺眉,沒理他,走至一邊女眷多的地方站好。

「傳被告關家大小姐!」堂內傳來衙差的喊聲。

關欣怡安撫地向目露擔憂的母親點了點頭便昂首挺胸走進公堂,目不斜視地走至堂中央跪下,朗聲道:「民女關欣怡,拜見大人。」

同跪在地上的人是程浩,他是以著原告的身份出現在此處。

縣令江沐塵正襟危坐,一身紫色官服,頭戴官帽,雙手置於案上,兩眼直視下方跪著的二人,身穿官服的他更添威嚴的魅力,公堂外站著的女人們眼睛都直了,眼珠子像粘在他臉上一樣。

來觀案的女人數量遠遠多於男人,這些人大多是婦人,未成親的年輕女子則是或扮成小廝或扮成丫環,總之神也阻擋不了她們觀看美男的決心!

江沐塵拍了下驚堂木製止堂外的喧嘩聲,「關氏,原告程浩狀告你嚇走媒婆阻他姻緣,可有此事!」

坐於江沐塵左側下方的楊少白「屈尊紆貴」地執筆記錄案詞,此等嚴肅的場地即便他再想看熱鬧也得專心幹活,誰讓他是師爺呢?

關欣怡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大人,確有此事,但民女不承認阻他姻緣,當日在程家門外民女已將目的說明,『勸』走媒婆一事也只為向程家討個說法,並無它意!」

「你胡說!」程浩恨恨地瞪向關欣怡,指著她道,「你根本就是蓄意報復我退親一事,關家女如此兇悍,我不敢娶又有什麼不對!」

關欣怡沒理他,抱拳看向台上俊得炫目的江沐塵:「大人,民女有幾個問題想問原告。」

「准。」

關欣怡看向程浩:「第一個問題,當年關程兩家的親事是哪家先提的?」

「……我家。」

「第二個問題,提退親的又是哪家?」

「……我家。」

「好了,第三個問題,提親的是你家退親的還是你家,今日提出打官司的依然是你家,請問誰無恥?」

堂外很多人都樂了,不少人都替答說程家無恥,亂糟糟的。

程浩臉一陣青一陣紅的,怒道:「你這是什麼問題!」轉頭望向江沐塵大聲道,「大人,關家女不說正事顧左右而言它,應該定她個藐視公堂的罪!」

關欣怡見程浩臉上憤怒中帶了幾分自得的模樣,秀眉一擰,眸中閃過若有所思。

江沐塵拍了下驚堂木:「肅靜,公堂之上禁止喧嘩,違者杖責二十!」

堂外嘈雜的聲音立時便安靜下來。

「大人,您要給小民作主!」程浩磕了下頭后挑釁地瞪了關欣怡一眼。

「大人,民女只求一個公道!程家以關家名聲不好為由退親,實則是程浩早與安家長女有了私情,他自己行小人之事,卻將錯處置於我關家頭上,民女不服!」關欣怡雖跪在地上,但纖腰挺得筆直,俏臉上滿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然,「民女曾說過如若程浩能一年內不與任何人家定親,那麼他家給的退親理由我關家認!但事實是他十天不到便急急地去安家提親,這說明什麼?說明我所言屬實,程浩他就是與他人有了私情!」

程浩急了,辯駁道:「你不時污衊佳……安家大小姐名譽是何居心!是人都知女子清白大過天,可你幾次三番說安大小姐與我有、有私,簡直其心可誅!」

「你這忘恩負義的男人還知道女人清白大過天?」關欣怡一臉鄙夷,對江沐塵道,「大人,民女提安家大小姐原告立刻火冒三丈,一副守護者模樣,可是原告卻將關家女名聲踩到泥里,關家好歹有女子是他曾經的未婚妻,於是民女懷疑程浩不只是與安大小姐有私情那麼簡單!為了儘快定下親事不惜鬧上公堂,何事令兩家急成這樣連一時半刻都等不得了?難道是……」

「你胡說!我和安大小姐什麼都沒做過!」程浩臉色變了,高聲反駁,等吼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烈了,剛想說點什麼挽回卻見關欣怡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被激得腦子一蒙脫口又道,「你休要污衊我們,安大小姐冰清玉潔,我們清清白白的!」

江沐塵銳利的黑眸一直在原告與被告之間掃視,當看到程浩被關欣怡幾句話及某個表情激得冷靜大失時,眼中迅速閃過洞穿一切的光,一拍驚堂木:「本是小糾紛,但雙方卻各說各有理,本官認為,程家在女方沒有明顯過錯之時退親本就理虧,既然如此,為了平復關家怒氣,程家緩個一年半載再定親事又有何妨?」

關欣怡驚喜地挑眉,高呼:「大人英明!」

程浩傻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急道:「大人,不行啊!」

「為何不行?」江沐塵很是耐心地問。

「因、因為草民年齡已到,父母急著抱孫子。」

「據本官所知,你兄長成親多年,你父母已有兩個孫子。」

程浩額頭滲出汗來,道:「可、可草民……」

江沐塵並不想在這等小紛爭上浪費過多時間,直接定論:「你如給不出令人信服的不能等一年的理由,那就如被告所願稱退親原因在你,與關家名聲無關!」

這對程浩來說真的是個難題,他如何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關欣怡原本還以為要費很多口舌,誰想這個新縣令比她想像的更明智,青山縣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這麼明白的縣令了!

人群外,大半心思都在慕容蓮身上的安大老爺及程家人見狀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程浩大為惱火,可更多的則是對新縣令的不滿,明明他們已經……

給了選擇,結果時間過去程浩還是沒有給出合理的理由,於是江沐塵宣判:「原告拒絕給出急於定親的真正理由,且執意要儘快定親,是以本官判定其理虧在先,退親一事錯在程家,於關家名聲如何無關,以後程家不得再以關家名聲說事!原告自此可隨意嫁娶,關家不得再以任何理由阻攔!」

「大人英明!」關欣怡高高興興地一揖到底,她只求討回公道,結果江沐塵給了她公道,自然令她欣喜不已。

程浩白著臉,不滿道:「大人,您怎麼、怎麼……」

江沐塵抬手阻止了他,向坐於左下首的楊少白使了個眼色。

楊少白點了下頭,起身自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每張一百兩,共十張。

他揚聲道:「這一千兩銀票是昨晚程浩賄賂大人的,求大人於今日公堂上多『照顧』程家,如若能削一削關家女的臉面那就更美好了。」

誰都沒想到這時候會出現這種事,所有程家人,包括跪著的程浩,均像是被雷霹焦了般一動不動。

關欣怡見狀臉上湧上瞭然的模樣,怪不得程浩總會對自己露出自信得意的模樣,原來原因在這!只是縣太爺居然在公堂上當眾揭穿此事,這行為真是……怎麼說呢?簡直太讓人驚喜!

「不但如此,程家還說以後再有類似糾紛時還請大人多關照關照。」楊少白走到程浩面前將一千兩銀票甩到他面前,拿摺扇敲了敲掌心,「程家並非唯一一個行賄賂的人家,其他人貴重的禮物大人都讓人退了回去,留下程家的銀票是為了今日給大家一個忠告,以後但凡有冤有屈只管光明正大地報上來,大人自然為你們做主!投機取巧偷奸耍滑之人來一個收拾一個!」

在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之際,江沐塵正色道:「本官到此上任一不為財二不為利,只求在任之時多為百姓做些實事,今日堂審到此為止,退堂!」

隨著兩排衙差們的「威武」聲響起,江沐塵起身離開,那俊帥瀟洒又正義凜然的模樣將在場所有女性都迷得恨不得給其跪下。

就連先前一直顧著官司而沒多餘精力欣賞男色的關欣怡都被江沐塵最後那「事了拂衣去,不為功與名」的背影震得心弛神盪了那麼一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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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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