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暴君的秘密2

離雨萱掀開帘子下了馬車，看著被護衛提在手中還張牙舞爪、不斷掙扎的少年，離雨萱皺了皺眉問身側的侍女，「這是怎麼回事？」

「回大小姐，我們的馬車在路上走得好好得，這人突然就沖了出來，一臉地凶神惡煞，張護衛想攔住他，他還對張護衛動起手來，看這人這般蓬頭垢面，定是哪個山頭的土匪！」侍女青禾在一旁不忿地說道，滿眼的厭惡。

離雨萱聞言，不喜地瞥了她一眼，青禾訕訕地低下了頭，離雨萱不理她，轉過頭對張護衛說道：「放開他吧。」

「是，大小姐。」

少年脫身後，迅速地跑開，然後站在遠處警惕地打量著眾人，目光兇狠地像一匹孤狼。少年環顧幾圈，見沒人再來抓他，卻也沒有因此放鬆警惕，而是轉而把目光定在了離雨萱的身上。

看著那張髒兮兮的臉，和那雙即使兇狠依然不失清澈的雙眼，離雨萱愉悅地勾起了唇角，這，就是此次任務三的對象——狼少年了。

上一世，離雨萱似乎也是在這裡遇見了他，只是情況和現在不一樣。當時他正被一群農戶追打，指責他把狼帶入他們村子，吃了他們的家禽，還傷了人，罵他「果然是狼群里長大的，活脫脫一隻白眼狼！」

離雨萱看不慣一群人欺負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純潔娃，於是便出手幫了他。

離雨萱當時興起，遂把少年帶在身邊，教他說話，教他讀書寫字，把他當親弟弟對待，後來因為二皇子的緣故冷落了他，少年竟然二話不說，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離家出事，他才再次出現。

離雨萱只是小小地對他施以援手，結果卻得到了狼少年最誠摯也最熱烈的感情，當時離家上上下下幾百人口被綁在刑場上，所有人都漠視他們，甚至是幸災樂禍，包括她曾經救助過的人們，只有狼少年，帶著一群野狼，像天神一樣闖進法場，到最後卻落了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離雨萱還記得，上一世臨死前，狼少年身上插滿了箭矢，一步一步緩緩向她走來，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鮮血就多一灘，任離雨萱怎麼哭喊、怎麼哀求，但他卻始終不肯停下來。

她記得當時狼少年緊緊地擁著她，然後輕柔地覆上她的眼，磕磕巴巴地在她耳邊說：「姐姐，你、說過，要是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你的手被、綁住了，我、來幫你。」

那是狼少年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他自小在狼群里長大，雖然被村莊里的獵戶收留過一小段時間，離雨萱後來也教過他一些語言，但他其實一直都不怎麼會說人類的話，只能勉強發一些單音節出來。

離雨萱覺得眼睛有些發澀，她眨了眨眼睛，將淚意逼回去，吩咐青禾去取馬車裡的食物。

離雨萱拿著一個大白饅頭，目光灼灼，一步一步地靠近狼少年，像前世狼少年靠近她那樣。但她每向前走一步，狼少年就後退一步，只是眼睛卻始終盯著離雨萱手上的饅頭。

離雨萱不動了，站在原地笑了笑，朝狼少年晃了晃手裡的白面饅頭，道：「要吃嗎？很好吃哦！」

離雨萱像個人販子一樣誘惑著少年，狼少年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游移，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神馬上又兇狠起來，瞪了離雨萱一眼，並朝她呲了呲牙，離雨萱也不惱，只是笑著看著他，目光柔和地像是一彎靜謐的湖水。

似是感覺到了離雨萱的善意，又似乎是實在餓得不行，狼少年遲疑地上前，飛快地搶過了離雨萱手中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嚼著。

「你慢點吃，別噎著了。」離雨萱剛想上前就被少年瞪了一眼，瞬間啞然失笑，轉身吩咐侍女道，「青禾，再去取一壺水來。」

最後狼少年足足吃了三十多個饅頭，將他們這一行人的口糧都吃沒了。吃飽喝足后的狼少年不再那麼兇狠了，離雨萱趁機把他拐回來了家，以饅頭的名義。

上了馬車后，狼少年主動地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以一匹狼的姿態蹲在了那裡。此時的狼少年，收起了一身的獠牙利爪，整個人乖巧地好像一個不會說話的瓷娃娃，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一動不動地盯在離雨萱身上。

「過來這裡坐。」離雨萱向他招了招手，狼少年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挪了過去，學著離雨萱的樣子坐在墊子上。

看著少年那雙清澈的，只映著自己一個人身影的眼睛，離雨萱心軟地一塌糊塗。這就是她的狼少年啊，她曾經悉心照料過一個月，最後卻因她而慘死的少年。

她前世救了二皇子，結果二皇子卻誅了她九族，她也曾救過很多其他的人，可是在離家落難的時候，誰都不曾出手，只有狼少年，連死的時候都在擔心她會不會害怕，拼了命地走到她面前，只為了替她蒙上眼睛。

離雨萱突然感到臉上一陣濕意，回過神來卻發現眼前一片陰影，狼少年正跪在她面前舔舐她臉上不小心流出的眼淚，離雨萱一驚，忙一把推開他。

狼少年猝不及防，摔在了一邊，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離雨萱，眼睛黑幽幽的，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樣。

被那樣一雙澄澈的眼眸看著，離雨萱感到一陣愧疚，他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懂啊，只是遵循著狼的本能而已。

離雨萱把他拉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以後不可以這樣做，他是人不是狼，不能隨隨便便用舌頭舔別人。

少年懵懂地看著她，即不點頭也不搖頭，好像離雨萱說什麼都可以，這令她挫敗感倍增。

「算了，以後再慢慢教你，你應該沒有名字對吧？要不我給你取一個？」

離雨萱依稀記得，她上一世給他取的名，好像是「小狼」來著，不過這一世不一樣了，名字自然也是換一個的好，畢竟「小狼」這個名字，一聽就很隨便。

離雨萱看了眼狼少年無動於衷的樣子，興緻不減，想了想，自顧說道，「嗯——那你以後就叫蕭煜吧！來，跟我念，蕭、煜。」

「……」回應離雨萱的依然是狼少年清澈的雙眼。

離雨萱絲毫不覺氣餒，一路上都興緻勃勃地教少年說話，對於她來說，這既是任務，同時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因為蕭煜實在是太好玩了，讓她忍不住會想要逗他。

離雨萱不知道少年是否聽懂了她說的話，但等他們回到京城以後，蕭煜唯一願意開口的時候，便是叫離雨萱一聲「姐」。

這更是令離雨萱心軟，因此待他更加真誠，若是之前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對蕭煜好，待他七分真心，那現在該是十分的真心了。

近來，離家的下人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自家以往老愛往外跑，據說是去懸壺濟世的大小姐，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出過門了，反而成天呆在後院逗那個不愛說話的兇狠少年，樂此不疲。

離雨萱是不在乎下人們怎麼看待她的，與其浪費時間去救一群白眼狼，時刻擔心著這些人是否另有所圖，她還不如把時間花在她的煜身上，至少，他永遠都不會害她。

這一點離雨萱很確定，畢竟來到離家大半個月了，也有對蕭煜好的人出現，但他的眼裡至始至終都只看得到她一人。離雨萱是又自豪又心疼，她只能加倍地對蕭煜好，才不會辜負他的一番真情。

蕭煜自小在狼群中長大，過著茹毛飲血般的生活，後來被村子里的老獵戶收養，倒是改了生吃肉的習慣，但貧困村莊里的老獵戶，家境又能好到哪兒去？

因而離雨萱遇見蕭煜的時候，他就是一副骷髏架子，又瘦又小，根本看不出已經有十二歲的樣子，內里更是一團糟，所以這大半個月以來，離雨萱一直在想辦法給蕭煜調養身體。

「煜，快過來，先把葯喝了。」離雨萱端著一碗濃稠的補藥，沖竹林中練劍的蕭煜喊道。

為了改善蕭煜的體質，也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剛回離家那會兒，離雨萱就給蕭煜找了一個師傅，教他習武。

蕭煜認字不行，對於武術卻極有天賦，教他武術的師傅都自嘆不如，言無臉當他的師傅。

離雨萱撐著下巴，眼珠子轉了轉，饒有興趣地盯著蕭煜看，蕭煜收了手裡的劍，乖乖地叫了一聲「姐」，然後端起桌上黑糊糊的補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咕咚咕咚」一下子就喝完了，喝完后還砸吧了一下嘴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離雨萱翻了翻白眼，她這次明明加了三倍的佐料，這個獃子竟然還能喝得如此津津有味，當真是味覺出毛病了。

「就這麼好喝啊？」離雨萱涼涼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蕭煜眼睛瞪得一下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了兩下頭，「嗯！姐姐的、好喝！」

「獃子！」離雨萱笑罵了一句。

「萱兒，又在欺負小煜了吧？」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離雨萱忙直起腰，笑著反駁：「娘，我哪有啊！是蕭煜自己覺得我煮的葯好喝，對吧？」

離雨萱朝蕭煜眨了眨眼睛，蕭煜點了點頭，朝離夫人道：「好喝！」

「姐，你還真是養了一頭忠犬啊！」離墨白悠悠道，他也喝過離雨萱熬的葯，那滋味兒簡直難喝到連隔月飯都要吐出來了，也就蕭煜聽話，離雨萱叫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去！」離雨萱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離墨白一點不怕她，依然嬉皮笑臉的，道：「對了，姐，我們今天出去逛逛吧，帶上蕭煜一起，你都好久沒出去了，待在家裡就不悶嗎？。」

離雨萱點了點頭，算算日子，也該是二皇子出來蹦躂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