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開心就好
趙湛只感到一個激靈,他再一抬頭,之前還站在廟裡的古挽赫然已經不見了。
他下意識想要回頭,卻感到自己脖頸處一涼,他用餘光看到,抵在他脖頸上的,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匕首,僅是看那薄如紙的匕身,就能知道這是一把難得的珍品。
「別亂動,我這匕首上可是淬了毒的。」
也就是這會兒,趙湛才聽出來了古挽的聲音。
這個人,和剛才那個笑得一臉明媚的少女又像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這個人渾身的涼意,像是剛剛往地底下爬出來的,帶著一股子死氣。
「說,你為什麼在這?什麼時候來的?」
「跟著你過來的,才來了一會兒。」趙湛如實地答道,半點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為什麼跟著我?」
「不放心你。」趙湛這句話也是出自真心,他的初衷確實是不放心古挽一個小姑娘單獨出來。
古挽呵呵笑了兩聲,說:「你是我什麼人?我用得著你這樣假好心?」
趙湛說不出來話,他不能跟古挽說,他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去,整顆心就彷彿落在了她身上一樣。
她已經成了親,嫁給了他一直非常仰慕的顧淮清,他對她本來不該有除尊重外的其他態度的。
可是……
沒有可是,人世間的所有感情要是都能解釋清楚的話,估計就不會爆發那麼多的恩怨情仇了。
「你看到了什麼?」
古挽冷冷地問她,可天知道,她剛才有多害怕?
她突然就在人群外發現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呼吸聲,她下意識地,就以為是顧淮清跟著過來了,那一瞬間,她真是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可稍微平靜一點,她就發現,這人的氣息要比顧淮清厚重許多,不像是顧淮清那樣子悄無聲息的樣子。
要是顧淮清真的跟著她過來,肯定不會就這樣直白了當地就讓她給發現。
她靜悄悄地摸到了這人的身後,發現這人完全沒有發現,看來他的功夫確實跟自己早前預料的一樣,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古挽安心了,她覺得自己殺了這個人跟碾死一隻螞蟻也沒有什麼區別。
「看到了你殺人。」趙湛還是跟她說了實話,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沒看到,不管古挽相信與否,總要好過他直截了當地據實相告。
古挽突然就笑了起來,說:「你的眼睛都是長到狗肚子上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了他們?他們死了嗎?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
古挽用另一隻手指著還在地上掙扎痛苦著的幾人給趙湛看。
「生不如死,還不死了來得痛快。你這法子真是毒辣,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古挽湊到他耳旁輕聲問道,簡直像在趙湛耳旁竊竊私語。
「想不到什麼?想不到我是這麼毒辣的一個人?那你要怎麼樣?去告訴顧淮清嗎?你難道以為你還有命活著回去?」
「你不能殺我。」趙湛平靜地陳述道。
「我為什麼不能殺你?我殺你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古挽攤著手掌給他看,說:「你看,就像這樣,像翻手掌一樣。」
「你不能殺我,他們要是見我不回去,會出來找我的,到時候你的事情藏不住的。」
「為什麼藏不住?我把你殺了往崖底一丟,過不了幾天你就會讓野獸給啃食乾淨,到時候誰也找不到你,我怕什麼?」
「不,你不知道,我們家有暗傳的記號,我一路過來都留下了。我要是丟了,他們沿著這些記號就能找到這裡。」
古挽冷下臉來,說:「那又如何?找到這裡又能如何?我把這裡一把火給燒個乾淨,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你身上也被我留了記號,這是最後一個,他們找到你,自然知道是你殺的我。」
古挽的匕首一下子就戳到了趙湛脖頸上,只要再往下壓一分力,趙湛脖頸上的血就會在瞬間噴出幾米遠。
「你說什麼?」
「我在你手背上留了記號。」
古挽立即往自己手背上看去,可上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她瞬間就覺得是這個趙湛為了活命在誆她。
「你這樣是看不見的。」趙湛用手指在她手背上蹭了一下,頓時就顯出一個暗青色的符號,是雲林趙家專屬的記號,古挽識得。
這個人暫時是殺不了了,可是放他回去又是一個特別大的麻煩。這是古挽心裡的念頭。
像是看出了古挽在想什麼,趙湛主動地說道:「我不會說出去的,今天的事。」
「你以為我會信你?」
「你已經出來很久了,你要是再不回去,顧淮清要起疑了。」
古挽立即就著急了,要不是因為這個人的多管閑事,她現在已經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去了。
這人說得沒錯,她要是再不回去,顧淮清該出來找她了。
「我憑什麼信你?」
「我把我趙家的令牌給你,這是可以進我家藏劍閣的東西,我要是不遵守對你的諾言,你就把這個東西給我的仇家好了。」
說著,趙湛已經遞了一塊令牌到古挽手上。
古挽隨便一看,就知道趙湛沒有騙她,這東西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雲林趙家的信物。
「為什麼幫我?」古挽好奇地問他。
趙湛朝著天看了一眼,然後嘆了口氣,說:「你就當我瘋了吧。」
古挽鬆開了放在他脖頸處的匕首,說:「我本來不想讓這些人死得這樣痛快的,既然你這樣愛幫忙,不如你幫我殺了他們吧。」
趙湛回頭看了看廟裡的人,又轉過來跟古挽說:「你開心就好。」
這下子古挽是真的驚訝了,她說:「這麼乾脆?」
趙湛立即拎著劍就轉身朝著廟裡走去。
古挽攔在他面前,說:「哪裡就能讓趙公子你手裡沾血。」
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燒了吧。」
趙湛點點頭,用著讓古挽十分滿意的速度和效率,把整座廟宇給燃了起來。
古挽看著面前的熊熊大火,說:「他們會被活活地燒死吧。」
趙湛點點頭。
古挽轉頭看著他,說:「你真殘忍。」
然後笑得十分開心地說:「回去吧。」
「你開心了嗎?」趙湛問道。
古挽點點頭,滿意地說:「開心。」
「那就好。」趙湛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回去的時候,因為趙湛的速度跟不上,是古挽帶著他回去的。
在距離他們休息的地方還有幾里地的時候,古挽放開他,把自己身上穿著的夜行衣給脫了下來。
她張開手站在趙湛面前,趙湛一時間沒有明白的意思,只見古挽張開手帶著笑容地站在他面前,下意識地就微微抬起手朝著她走去。
等他走進的時候,古挽突然往後退了幾步,說:「我身上有血腥味嗎?」
她現在學聰明了,顧淮清那人鼻子靈得很,上次就讓他給發現了,這次怎麼也不能讓他覺出不對勁來。
「我聞不見。」趙湛說道。
古挽皺起眉頭,像是嫌棄他的嗅覺一樣,說:「那你湊近一些啊。」
趙湛強忍著自己心跳如鼓的悸動,朝著古挽湊近,然後微微俯下身。
可是闖入他鼻子的,只有屬於少女的芬芳。
他覺得就是這刻,他死了也沒關係,只要能讓他擁抱住面前的這個人,把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裡。
古挽在他愣神的時候往後退了幾步,說:「到底有沒有?」
趙湛搖搖頭,說:「沒有。」
這下子古挽才放心了,帶著輕快的步子朝著休息處走去。
這蹦蹦跳跳的喜悅模樣,好像剛才在廟裡殺人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趙湛覺得自己魔障了,這樣的古挽,他居然會覺得可愛極了。
好像只要能在她臉上看到這樣喜悅輕鬆的笑容,自己什麼事情都能為她做。
古挽回去的時候,顧淮清已經靠著樹站起來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只在古挽回來的時候,有了一絲絲的舒緩。
「怎麼那麼久?」顧淮清問她。
「之前看到一隻兔子,我追兔子去了。」
顧淮清摸著她的頭,說:「追到了沒有?」
古挽有些遺憾地說:「沒有。」
「沒追到也好。」
「你什麼意思?」古挽問他。
「兔子到了你手裡也蠻可憐的,過不了幾天你就要惦記著吃人家。」
古挽一惱,頓時撲到顧淮清懷裡去掐他的臉,說:「你再胡說八道。」
之後過來的趙湛看到這一幕,頓時眼神就是一暗。
就是剛才在她面前表現出那樣子開心的古挽,也不及現在來得活泛,撲在顧淮清懷裡的她,好像整個人都在發著光一樣。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對顧淮清,不止有了仰慕,還有了一些羨慕,和嫉妒。
顧淮清任她鬧了一會,才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和趙湛一起回來的?」
古挽心裡一驚,以為是顧淮清覺出什麼來了,匆忙地說了一句:「剛才在路上遇到了。」
「是這樣嗎?」顧淮清帶著疑惑的口氣問道。
「你什麼意思?」古挽只覺得自己的喉頭髮緊,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你有沒有覺得,趙湛對你太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