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四、蓮雲山上
顧淮清一個人在祁林城中走了許多天,逢人便問,有沒有見到一個,約莫十五六歲,長得特別漂亮的姑娘。
自從林菀消失了之後,為了找她,他第一次跟身邊人打聽起林菀的樣貌來。
這才知道,林菀果然不是哄他,她是真的長得好看,就連一向和她不對付的江回也叫他不要擔心,說林菀那樣的長相,只要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的。
但是具體的,究竟林菀長了一個什麼樣子,那些人也說不上來。
一個好看,一個漂亮的形容太過籠統,就連他聽了,也沒法在心裡勾勒出林菀的一個樣子來,更何況是跟林菀素不相知的陌生人。
但是他還是要問,雖然別人都說林菀是自己要走的,但他不相信。
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和林菀經歷了什麼,他們不會懂得他們成親那天的光景,不會懂得他們對彼此許下的諾言。
況且,那天他回去之後,能在房間里問出一點似有似無的血腥味來,所以他很擔心,擔心林菀出事了。
他決定開始修習《廣陵潮》,從失明到現在,他第一次有了那麼強烈的,想要重見光明的動力。
就連從小看著古粼長大的蓮雲山的老人也覺得古粼的行為特別不仁義。
他以前一直不待見他的親生閨女也就算了,頂多也就是面上難看一些。
最近幾年,他接連娶了兩個新夫人,偏偏這兩個新夫人對古挽和她母親都不待見,整天在古粼耳邊鼓動著,說要把古挽和她母親除族。
她們怕的,無非就是古挽容不得她們,以及容不得以後從她們肚子里出來的孩子。
事實上古挽也確實容不得,端看上一個夫人的下場就能知道一二。
可是古挽再怎麼過分,畢竟也是古粼的骨肉血親。
古粼不憐惜她從小喪母,卻總是把她當做一個掃把星看待,最近更是瘋魔到,瘋魔到自己策劃把自己的親生閨女給圍剿死在了下屬的分堂上,一時淪落成武林中每個人的談資和笑柄。
現在又要聽信那個女人的話,把古挽母親的靈牌和屍首遷出蓮雲山。
老家丁把布滿灰塵的,屬於古挽母親的靈牌遞到古粼手上,還是忍不住地說了一句:
「這是夫人……」
古粼及時打斷他,說:「什麼夫人,蓮雲山的夫人就只有一個。」
新夫人笑得很得意,以為自己終於坐到了她夢寐以求的位置。
古粼接過靈牌看了不過一眼,就隨意地把她扔在了地上,吩咐旁邊的手下,說:「燒了吧。」
這時,一個渾身帶血的手下沖了進來,跪倒在古粼面前,說;
「尊主,火雲……火雲他回來了。」
古粼眼睛眯起,說:「他還敢回來,他偷了我蓮雲山武功秘籍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他居然還敢回來。」
火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站在古粼對面幾米處遠的地方,直視著古粼,說:
「古粼,別來無恙。」
「狼子野心,我當年要是看出你是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就該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火雲無所謂地笑笑,說:「我現在也在後悔,我當年怎麼就沒趁著你走火入魔的時候拔劍殺了你呢?」
古粼沉住了臉,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說:「想必你今天回來就沒打算離開了,還是死在蓮雲山好,我會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給你留具全屍。」
「情分?」火雲笑了起來,說:「你居然還知道情分?你要是念及情分的話,也不會這麼對待夫人了。」
因著火雲的目光是盯著被他扔在地上的靈牌,所以古粼知道,他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古挽的母親。
火雲接著說:「你這麼不顧及情面,這麼對待夫人,你說,要是被夫人最親近的人知道了可該怎麼辦?到時候人家來找你尋仇怎麼辦?」
古粼笑得猖狂,說:「最親近的人?她家裡的人早就不管她了,你難道還指著古挽那個小野種來給她母親報仇?那小野種估計現在連骨頭都被豺狼啃乾淨了?我倒是指望著她來報仇,可是她還能活得過來嗎?」
「古粼,別來無恙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蓮雲山所有教眾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們完全沒有發現,什麼時候這裡竟多了一個讓他們發現不了的人。
尤其是這個人的聲音,分明就是他們家大小姐的。
可是不是說大小姐因為圍剿慘死嗎?
難道是大白天見鬼了?
古粼的感官比他們要敏銳許多,在聽見這個聲音的那一刻他就循著聲音望了過去,然後就看見了一聲白衣站在屋頂上的古挽。
貨真價實的古挽,完完整整的古挽。
古挽笑得很愉快,眼睛朝著站在她腳下的一眾人望去,說:「好久沒有回來了,多了許多新鮮的面孔。」
古挽的演技一掃,立即就看到了站在古粼身後的,傳說中那位他娶得新夫人。
果然長得花容月貌好不嬌俏。
只是,戴在她頭上的那支玉簪,那支一直藏在古挽箱底,她母親留給她做嫁妝的那支玉簪被戴在這個人的頭上,讓她覺得分外的刺眼。
她腳尖一點,已經輕飄飄地從屋頂飄了下去。
古粼看著她穩穩噹噹地落在地上,目齜欲裂地朝著火雲吼道:「你騙我!」
他當初分明告訴他,說他已經照著他的吩咐挑斷了古挽的手筋腳筋,就算她沒死,這輩子也是廢人一個。
可是現在看古挽的樣子,哪裡有半點行動的樣子,而且功夫比之前還要精益數倍不止。
古粼見古挽一步步朝他走近,不受控制地把劍拔出來橫在胸口。
古挽瞄了他一眼,躬身把扔在地上的靈牌給撿了回來,擦乾淨灰塵收到了衣包里。
古粼的劍尖已經對準了她,古挽全然沒看在眼裡,她還是朝著古粼的新夫人走去。
那人估計也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瘋狂的行徑,所以現在看著她的眼神里全是恐懼。
古挽臉上的笑容越咧越大,在古粼的劍尖就要戳穿她心臟的時候,用手指輕輕彈開了。
看上去她半點力道沒使,可是古粼卻因為她彈劍而差點沒拿住這把劍,古挽彈劍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疼。
古挽越過她,走到了新夫人面前,注視著她,說:「初次見面。」
新夫人嚇得說不出話,古挽接著說:「聽說是你一直在要挾我父親,讓他把我和我目前從蓮雲山除名?」
對方還是說不出話來。
古挽接著說:「看不出來,長得倒是一副好樣貌,心腸怎麼會如此歹毒。」
說到這,古挽的手已經撫上了對方的臉。
古粼來不及制止,只能閉上了眼。
他知道,古挽常年身上都帶著毒,其中有一種毒最霸道,只要沾過的人,全身必定腐爛而死。
現在被她摸過了臉,想必這張臉是保不住了。
古挽從頭髮尖抽走了那支玉簪,收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她看著古粼說:「我現在也不想見到你,我現在看到你就覺得特別噁心了。你帶著你的新夫人離開蓮雲山吧,以後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古粼漲紅了臉,說:「憑什麼?我才是蓮雲山的尊主,整座蓮雲山都得聽我的。」
「現在已經不是了。」古挽提醒她,說:「現在的蓮雲山,是我說了算。我不待見你們,所以希望你們給我滾遠一些。從此蓮雲山再不跟你相關。」
「小野種!」古粼叫囂著朝著她沖了過來,古挽一抬手,那支剛剛拔下來的玉簪就插到了古粼的胸口上。
「這支簪子當初是你送給我母親的吧,現在我不稀罕了,還給你。」
古挽淡淡地說道:「這次只是警告,下次我再動手,絕對就不是只讓你流點血那麼簡單了。」
「來人!」古挽吩咐道:「把古粼和他的新夫人請下蓮雲山,從此再不得踏上蓮雲山一步,就當蓮雲山從來沒有過古粼這個人。」
整個蓮雲山的教眾,在見識了她這麼一手后,沒有人再敢發表評論,古粼和他的新夫人果然被請了出去。
古挽把她母親的靈牌重新送回到靈堂,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才對著她母親的靈牌說:「你知道你當年的眼睛是怎麼長的,怎麼就看上了這麼一個狗玩意兒?」
頓了頓,她接著說:「不過還好,我的眼睛長得不像你,我總還是分得清好壞的。你放心,我現在找的這個人,對我很好。比古粼這個狗東西要好上數千倍數萬倍。我再也不會重走你的老路。現在整個蓮雲山都是我的了,再沒有人能夠把我們母女從這裡趕出去。」
古挽眨了眨眼睛,一顆眼淚就掉出來,可她還是笑著,笑得特別開心,說:
「我以後恐怕都不會來看你了,我要和顧淮清離開了,我要跟他到山裡去,這輩子再也不出來了,我們會白頭到老,我們會兒孫滿堂。」
古挽擦了擦眼淚,說:「以後這蓮雲山,恐怕只有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