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三、人本自私
「老闆,記者說……說……」小白結結巴巴,不知道要怎麼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說什麼?」申屠葉朗掐了掐鼻樑,又把眼鏡給架上了,恢復成了之前的成熟精英模樣。
「說這些照片如果我們不要,他們就當做明天的頭版頭條登出去了。」
「呵!」申屠葉朗笑了一聲,說:「登出去不是更好?顧子庭混了這麼多年也沒上過媒體頭條,難說從此之後她就一飛衝天平步青雲了。」
「老……老闆!」小白叫了一聲。
申屠葉朗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地往門口走去,小白緊跟著追在後面,說:「老闆,去哪?」
「還能去哪?去給顧子庭收拾爛攤子!「申屠葉朗說話的口氣十分地咬牙切齒,他說:
「這些照片連及底片全部拿回去,一張都不許泄露出去,要是今天之後別人知道這事,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出現了。」
小白慌張地說:「老闆,一會兒的頒獎禮。」
「不去了。」
「可是……」小白還想勸阻幾句。
「我怕我一會兒會忍不住想殺人!」申屠葉朗擺擺手,一頭鑽進了車裡。
路上的時候申屠葉朗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了出去,沒過幾秒鐘電話就來了。
他接起電話,說了一聲:「竇瑤!」
估計是車裡的環境太靜謐,魏毓能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的竇瑤驚訝地說:
「阿朗,那些照片是怎麼回事?我的天啊,小庭怎麼會……」
申屠葉朗閉了閉眼,看上去在強壓火氣,他問:「這事你知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制止她的。」竇瑤說得異常堅定,但是在說話這話后,她補充了一句「不過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我倒是認識。」
「誰?」
「我即將要開拍的一部電影的投資方,我之前偶然跟小庭提過一句,說這人手上有幾個電影案子,然後她就跟我要了聯繫方式,我沒想到……」
竇瑤的話點到為止,但是留給申屠葉朗腦補的空間是無盡的。
申屠葉朗安靜了半晌,魏毓看見他的手指都快把手機屏幕給捏碎了,他說:「我知道了,你知不知道顧子庭現在在哪?」
「我怎麼會……」竇瑤說到這,突然不可思議地說了一句:「我的天!不可能吧。」
「你說!」申屠葉朗緊緊抿著唇,面色十分不好。
「之前小庭好像讓高昌給她預約了一家酒店的房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今晚。」
申屠葉朗笑得一臉燦爛,他說:「那請你去問下高昌,問他給顧子庭定的哪家酒店。」
電話在這裡就掛斷了,小白從後視鏡里小心地打量申屠葉朗,說:「老闆,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顧姐完全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再說了,她又不缺錢又不缺權,還守著你這麼一個男朋友,她憑什麼啊?」
申屠葉朗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手機屏幕,電話在這時候響起,來電顯示是竇瑤。
竇瑤報了一家酒店的名字,然後口氣誠摯地跟申屠葉朗說:「你找到小庭后好好跟她說,興許沒什麼呢。你要體諒她,她只是太想演戲了。」
「這不是理由!她想演戲可以找我,再不濟她可以自己掏錢拍。」
「你也知道她在拍戲這件事上的執念,最近我的片約確實有點多,她可能看到后覺得有些不甘心吧,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又在一個組合,當年她考上正兒八經的電影學院我卻只去了一個三流學校,她現在心裡有落差的吧。」
「那是你的氣運。」申屠葉朗說。
「不過再想演戲也不該做這樣的事。」竇瑤一副痛心疾首的口吻說:「你好好跟她說,她肯定知道錯了,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以後別再犯就好了,日子總要接著過下去。」
魏毓冷笑,她總算知道了為什麼每當她和申屠葉朗吵架時,只要有竇瑤的介入,事情就會往更糟的方向發展。
什麼叫做四兩撥千斤,她幾天見識了。
她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她當初輸給竇瑤不冤,真不冤。
掛了電話之後,申屠葉朗跟小白說:「你用顧子庭的身份證去查,查她究竟有沒有在那家酒店開房。」
小白說:「你還是先給顧姐打個電話問下吧,如果真有什麼誤會呢?」
申屠葉朗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魏毓曾經的電話,那邊卻傳來關機的提示聲。
小白沉重地嘆了口氣,撥通了一個電話。
沒過多久,小白轉過頭來,一臉欲言又止地模樣。
「她辦了入住沒有?」申屠葉朗問。
「嗯,說已經領了房卡。」
申屠葉朗打開車窗,看著窗外飛快流逝地光影,說:「你去門口守著,等她出來后把她帶來見我。」
申屠葉朗和小白在一個路口分手,小白要去執行他的命令,魏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上了申屠葉朗的步伐。
他獨自一人在深夜裡走了很久,很少抽煙的他在深夜的大街抽了整整一包的煙。
魏毓看著他這幅模樣,覺得特別的心疼,因為從小的教養,申屠葉朗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矜貴的世家公子模樣,魏毓何曾見過他如此頹喪落魄的模樣,好像連背脊都不大直得起來。
這一刻魏毓真的很想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既然這樣子介意的話,為什麼當時不和她乾脆利落的分手,為什麼還要管她,還要幫她善後。
任她身敗名裂任她變成過街老鼠不是更合他的心意。
在天要亮的時候,申屠葉朗終於回去了,回到了他們曾經的住處去。
他洗了澡換了衣服剃了鬍子,又恢復成了平日里光鮮亮麗的樣子。
他坐在落地窗前,垂眼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看著窗外的太陽一點點升起,直到璀璨的陽光完全灑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拉緊了窗帘,門開了。
一身狼狽的顧子庭,曾經的自己,出現在了門外。
魏毓能看到申屠葉朗的身子在瞬間繃緊然後又鬆弛下來,他一張張地撕著照片,直到再沒有照片可撕。
接下來的事,就是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回的,申屠葉朗的暴怒,羞辱,斥責!
這些堪比刮骨到的羞辱曾經是她午夜夢回的最大陰影,如今站在申屠葉朗的角度聽來,說得也不算過分。
她現在再聽她自己當時的辯解,也十足十像是再找借口。
就連她現在看到自己曾經那副軟弱低微的模樣也覺得可氣,沒有一個人會把事實陳述地那樣荒誕莫名的。
申屠葉朗最後指著大門說:「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自己走了之後,魏毓才覺得鬆口氣。
那樣子逼仄的氣氛好像隨著自己離開而緩和了不少。
自己一走,申屠葉朗就整個人頹喪地倒在了沙發上。
小白說:「老闆,之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呢?」申屠葉朗看著地上的碎照片嘆氣,說:
「要不就分手老死不相往來,也不用看見她想起那檔子事再生氣。要不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忘了吧。」
「那……」小白問道。
「還能怎麼辦呢?要是我再不管她,她又跟著陳晨宸那個禍害去賭錢怎麼辦?她家家底再豐厚也不夠她輸得,要是有一天輸得傾家蕩產一分錢沒有怎麼辦?她那樣子嬌氣的一個人,過了夜的飯菜都不會再碰的人,連碗碟都要挑最精貴骨瓷的人,以後要是上街要飯准得餓死。」
「老闆!」小白忐忑地說:「顧姐……顧姐肯定餓不死的,她有那樣多的朋友,不會都不管她的。」
申屠葉朗突然笑了,笑得又苦澀又無奈,說:「既然這樣我更得管了,你看她身邊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那個陳晨宸不是個好東西,那個徐畏更不是個好東西。擔心她哪天讓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小白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老闆,您其實不用這麼委屈自己的,這世上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能活的。」
申屠葉朗說:「反正也委屈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在乎這會兒了。這世上不是誰離了誰都能活,她顧子庭離了我絕對活不了。她當初跟我說,她就是哪天死了也要把我的名字一同刻在墓碑上。」
申屠葉朗看著天花板笑,說:「我當時說她在做夢,我說我不會娶她,我不會跟她過一輩子。她就生氣,說,那就把我的名字刻到她墓碑的背面去。」
申屠葉朗看向小白,說:「你說她離了我怎麼活?她那樣子喜歡我。」
魏毓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濕潤,她想起自己之後跟申屠葉朗提分手的時候他也是說,說:「顧子庭你可想好了,分了手我就不會回頭了,以後就是你跪著求我我都不會回來了,你想好了?你真的要分手。」
當她給了確定答案后,這人卻比自己還要生氣,當場就把一直珍愛的兩個文玩核桃扔在地上用腳碾個粉碎。
小白其實說得很對,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離了誰就不能活的。
歸根結底,人都是自私的。
她顧子庭是最自私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