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煙蘿的煩惱

第八十六章·煙蘿的煩惱

煙蘿一路上臉紅一陣,青一陣的,為剛剛所遭遇的事情而萬分忐忑,又想起近日來,慎刑司的黃公公也一直找自己麻煩,便氣不打一處來。

雖說以前在蓼風軒自己只是個粗使宮女,可是,畢竟也是有主子的人,旁人是萬萬不敢這樣對待自己。

如今不管是誰,都想輕薄於自己,越發覺得自己命苦,生來便是賤命。

前幾年還算好,自己樣貌還算普通,從今年年初開始,不僅僅是旁人覺得自己越來越出挑,就連自己照鏡子時,亦會多瞧上自己幾眼,若不是身穿宮女服飾,自己並不比宮中的那些個娘娘差。

煙蘿冥想間已經頷首進了浣衣局,只悶頭不作聲的踱步進西廂房。

浣衣局掌事宮女織雲早早便在西廂房內等著,見煙蘿臉色不好看,身上所穿的棉袍子也有些破損,便猜測煙蘿是不是半路遇上了手腳不規矩的黃公公?做了什麼讓煙蘿難堪的事了?

織雲心裡這麼想著,隨即上前詢問道:「煙蘿,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煙蘿聞聲便倏然抬眸,見是織雲姑姑在同自己講話,便福身道:「姑姑,你怎麼在這裡?」

「我只是見你久久未回來,便過來瞧瞧。」織雲道。

「喔,路上遇上點事耽擱了一會兒。」煙蘿閃爍其辭道。

織雲是什麼人?在宮中少說待了十幾年,煙蘿這樣的表現,顯然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便不死心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煙蘿鼓著腮幫子,搖搖頭,只默然不語。

織雲見煙蘿這般,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警示道:「如今你是在浣衣局,不是在蓼風軒,切莫圖惹是非。」頓了頓,又疼惜道:「若是遇到什麼難處,也要同我講,姑姑不敢說能替你擺平,可是也比你一個人扛著強。」

後面一句明顯比前一句溫和低緩。

「是。」煙蘿低語道。

「收拾好,便出來做事吧。」織雲和婉的說完便走出了西廂房。

煙蘿頷首恭敬目送織雲姑姑離去,方迴環了心緒,她不想平白無故讓織雲姑姑為自己操心,姑姑平日里已經很照顧她了。

雖說煙蘿來浣衣局的日子不算時久,織雲姑姑待她卻是格外的好,這是讓煙蘿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要知道,浣衣局上下哪個不知道,織雲姑姑是個不好相處的主。

煙蘿想來想去,除了自己的針線活兒算得上拔尖之外,旁的便沒什麼了,以前在蓼風軒的時候,也只是給些宮中的小姐妹縫製一些佩囊罷了。

到了浣衣局也是如此,為了博個好人緣,也沒少為旁的宮女縫製佩囊。

可是,這樣也不足以讓織雲姑姑,這般親和禮待於自己,不是嗎?!

而且織雲姑姑為了護周全自己的雙手,從不許自己掏洗放了洗劑的衣物和幔帳,只分給自己已經洗好的衣物,自己只管打理出來,晾晒乾了,收回便可。

這等待遇,在浣衣局可是獨一份,旁人只有眼紅的份,也不知惹來多少宮女的羨慕嫉妒恨呢!眾人紛紛猜測倆人是什麼關係,或者煙蘿身後站著些什麼貴人為她撐腰,甚至有幾個忍不住的宮女還曾經當面詢問過自己,煙蘿只是苦笑著搖搖頭,言明自己與織雲姑姑並無什麼特殊關係,自己身後亦無什麼所謂的貴人。

煙蘿覺得自己即使想破天也想不出什麼緣由,不由得望著銅鏡中衣冠不整,髮鬢紛亂的自己,苦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摸進袖間欲掏出剛剛領來的份例,計劃妥善放好之後,便去幹活。

手剛剛觸碰到袖間的荷包,眼神便登時怔住了。

隔了好大一會子功夫,方緩緩摸出兩個荷包,一併拿出的還有小金子硬塞進自己手中的那份。

凝視了片刻,便將小金子那份重新揣進了袖中。

煙蘿想著,等下次遇到小金子后,再還給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得他恩惠的。

因著假山內那見不得人的密事,煙蘿特意換了身乾淨衣服,施了些薄薄的胭脂,精心收拾一番之後,方往殿外走,卻是不想迎面碰到了慎刑司的黃公公,只好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

煙蘿想,自己現在的笑臉定是比哭還要難看。

只見黃公公扯了扯棕色衣領,用一貫尖細的嗓音言道:「雜家還當煙蘿姑娘在做事,誰知找了一圈下來,卻是沒有尋到,誰曾想竟然在西廂房歇著,真叫雜家好找。不過話說回來,織雲待你是真不錯。」

黃公公色迷迷的瞅著煙蘿的一雙杏核般大小的眼眸,隨即欲伸手握煙蘿的手,卻是叫煙蘿躲了過去。

黃公公也不惱怒,上下打量著身形凹凸的煙蘿,愈發不能自持,眼看就要撲向煙蘿,煙蘿道:「黃公公請自重。」

「自重?」黃公公不以為然,笑言道:「我黃進寶想要得到的人,從來沒有逃脫掉的,你也一樣。」說完黃公公不由得湊近了煙蘿,「多少小宮女巴巴的想跟雜家,雜家都瞧不上,就你煙蘿,能牽扯動雜家的心。」

煙蘿聽得黃公公這一句,只覺噁心,她不明白,宮中太監已經沒有根,為什麼還是想要討女人?

難道越是不正常,太監才越想要證明自己正常?煙蘿不清楚,她只是聽聞,那些同黃公公共處一室的宮女,最後都被遍體鱗傷的抬了出去。

一個個活生生的進去,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毫無知覺的屍體。

煙蘿一想到這裡,便渾身哆哆嗦嗦。

「煙蘿,這些日子雜家算是想了個明白,如今年歲也不饒人了,也不想瞎折騰了,安定是雜家最為嚮往的,所以雜家欲與你結為夫妻,做一對羨煞旁人的夫妻。」黃公公將手伏在煙蘿肩上,鄭重其事道:「煙蘿,雜家會對你好的,旁人無與倫比的好。」

煙蘿聽到「羨煞旁人」和「無與倫比」從黃公公口中說出,只覺可笑,卻又不能當面反駁,只退後了幾步,甩開了黃公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正襟道:「黃公公說笑了,婢子怎麼敢當?現在浣衣局還有事等著婢子去做,還望黃公公讓路。」

黃公公見煙蘿對自己剛剛所言並無半點回應,便暴跳如雷道:「煙蘿,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黃公公,婢子想是沒有那個福分,您還是另覓良人吧。」煙蘿壓的聲音極低,盡量保持著謙卑。她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黃公公,自己以後的日子更是不好過。

卻聽黃公公不以為然道:「你也別說旁的,雜家今日也不是隨便說說,彩禮已經備下了,為討個吉利,還特意算好了日子。」隨即挑了挑眉,繼續道:「正月初一日,雜家便會差人來迎你,到時,便不是你肯不肯的事了。」說著便惺惺推門走了。

一時間殿外的寒風便如歡脫的浪一般,迅猛的撲進了殿內,讓本就手足無措,身子瑟瑟發顫的煙蘿更加心顫不止。

黃公公她可是得罪不起的,原先是侍奉太上皇的老人,之後被調往慎刑司做了那裡的副手,雖說慎刑司主事是魏鼎鼎,可是到了真正拿主意的時候,還是要通過黃公公的敲板。

黃公公在宮中的根基可是穩固的很,錯根盤結的,不是她這個小宮女可應對。

難道自己就這樣被黃公公硬生生捋去嗎?不能,煙蘿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若是黃公公,她寧願是小金子。

一個是滿頭銀髮,臊味凝重的老太監,一個是血氣方剛,濃眉大眼的真男人,這還用選嗎?

可是,煙蘿知道,小金子的勢力與黃公公是無法比擬的,若自己真就選了小金子,倆人皆不會善終!

所以,煙蘿才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織雲姑姑!煙蘿想到了織雲姑姑,可是又不忍心讓她淌這趟渾水,隨即又斷了念想。

可是明日是除夕夜,後日便是初一,自己該怎麼辦?怎麼辦?

煙蘿直急得哭了出來。

此時,殿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宮女們瞬間熱鬧喧嘩起來,煙蘿摸了把微微潮濕的眼角,緩緩走了出去。見正殿前面簇擁著一眾宮女,圍著一位身形威猛的太監。

「你們瞧瞧,這是誰繡的佩囊?識出的有重賞。」索爾慶蹙眉高聲道。

這已經是宮內最後一處庭院了,若再尋不出是出自誰的手,索爾慶都不知道如何回去交差。

浣衣局眾宮人竊竊私語一陣,然後有一位小宮女怯生生的道:「好像是煙蘿姐姐的。」

「你確定?」索爾慶眉間舒展開來。

「公公可否讓婢子再瞧瞧?」

「好。」索爾慶示意身側的小太監拿給那個小宮女。

那個小宮女細細打量一番后,確定道:「就是煙蘿姐姐的!婢子確定,婢子見姐姐縫製過,姐姐的針法就是這樣的。」

「好!好!哪位是煙蘿?」索爾慶掃視一下四周,卻見眾人搖搖,齊刷刷望向了西廂房。

這時索爾慶順著眾人的眼神瞧去,只見西廂房門前,侍立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宮女。

心裡想著,這便是那位小宮女口中說的煙蘿了。

索爾慶與對面女子默契對視,兀自向前行了幾步,又忽地停了下來,示意身後的小太監將佩囊拿給煙蘿。

煙蘿只瞥了一眼,便頷首低眉道:「不用了,這佩囊是出自婢子之手。」

那位小太監聞言便收手停住了向前移動的腳步。

「這是你繡的?」索爾慶再次確認道,他必須確保此人便是自己要尋的人。

「是的。」煙蘿說著拽下自己腰間系著的另一個佩囊,呈給了索爾慶,抬眸道:「公公請看,這兩個佩囊雖說花樣不一樣,針法卻是絲毫不差的。」

「你同我說也無用,到了淳貴人那裡,自然有人會識別。」索爾慶道。

「淳貴人?」煙蘿詫異道。

「姑娘請隨我走一趟吧。」索爾慶無容置疑的望著煙蘿。

「好。」煙蘿屏氣斂足,定了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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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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