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血脈相連

偃安城主街盡頭的一間鋪子，鋪內格局不大，後院卻寬敞的緊，因為只有一層，所以一直空閑著沒有商人願意租買下來，方醒第一次見到這閑置的鋪子時，就覺得簡直是為了她量身定做，便在圖紙上寫有推薦這個地方，卻沒想到皇上的動作這麼快..

「奴才們參見煜王殿下。」

「起吧。」

方醒對鋪內的擺設還算滿意，門上的匾額也換成了御風司三個大字，行禮的四人應是皇上派來協助的，果然，帝王家的疑心病..

「兩件事，鋪門旁邊的院牆，開個六尺寬的側門，再貼張招工的告示出去，要老實勁力足的男子，明日一早可來御風司應徵。」

「記得貼到城中布示的皇榜邊上。」

「遵命。」

四個人分頭去忙，白昱修這個主意倒是好的，方醒被封為王爺，全國各地都是要有皇榜張示的，而且皇上直接在內容里講了方醒主事打理御風司，那些百姓們知道了這裡是朝廷所開設的，明日定是要擠破了這間小鋪子。

「顏大公子，這個你看看，在下打算在顏家的紡織廠定做一批馬甲，坐墊之類的。」

顏澈客氣的接過圖紙，上面用料，尺寸，數量等寫的很詳細，只是馬甲一定是分發給工人穿的，不僅在顏家預定，而且布料如此考究，會不會太闊綽了..

「煜王何時需要？」

「五日。銀兩方面你可細算，報個數便好。」

「這...好。」

顏澈淡笑著點頭，他於蘭姨之事本就覺得理虧方醒，好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還想說免費為她趕製這一批東西，只是想來方醒也不會同意，還不如在銀子多少上面討討人情..

「你和祁王哥怎麼了？」

白昱修看著顏澈喜出望外的離開，說好的喝酒就剩下他們五個人了，想著白昱祁這一日的表現實在奇怪，未曾替方醒開過一次口也就罷了，晌午前拖他去給方醒壓陣，白昱祁居然遲疑了..這哪是他的性格。而且哪次不都是白昱祁想著接近方醒，適才半路卻說想起有事忘記辦了，走了..

「此話何意？」

「沒事沒事..」

童謠怪嗔的看了白昱修一眼，方醒瞧著屋內大桌子的擺放不合適，正想伸手去搬桌子，林清歡和顏韻立刻起身過來，比童謠還快了一步..

「放在何處？」

「後院。」

「怎麼樣？要不要加入？」

「我？」

白昱修欣喜的看向方醒，他雖還是不知道這表示乘風而行的御風司是作何用處，只是玻璃閣的成就就擺在眼前，而且方醒向來主意多，又是由皇上欽點的部門，自然不會差的，卻沒想到方醒願意帶他一起。

「不願意？」

「願意願意。」

白昱修狗腿的倒了杯茶給方醒，看著童謠嫌棄的眼神，立刻為她也倒上了一杯，不一會兩個去貼告示的工人就回來了，腳步如此之快，看來還是有些腿腳功夫的。

「見過煜..」

「叫我掌柜！」

「見過掌柜的，張榜處已有告示了，小的們去的時候就圍滿了百姓，沒過多時人就全跑了。」

「跑了？為什麼跑？」

白昱修這腦袋瓜真是生鏽的可憐，林清歡眼帘里滿是忍不住的笑意，那些人當然是看待遇如此豐厚，所以回家準備了..

「好餓..咱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現在。」

左右今日是無事了，相較吃飯，林清歡更想方醒能去睡上一覺，只看她的樣子，卻沒有絲毫的疲憊，真不知是不是鐵打的。

...

「怎樣？好吃嗎？」

「好吃好吃。」

白昱修和童謠算是找對了地方，聚仙樓在這漫漫冬日，添置了叫做炭火銅鍋的新吃法，立即掀起偃安城的狂熱，許是因為太子的緣故，白昱修也乾脆連天然居都不想去了。

「今日不巧，落塵不在，不然就引薦給你們認識了。以後咱們就來這..」

因為太久沒有吃上什麼，方醒也只喝得下白米粥，聞到肉味一時有些難受，害的林清歡以為她想起了蘭姨..有些著急的起了個話頭，說出口便又有些後悔。

「今日為何要放過..府上的人？」

白昱修一聽跟著點頭，他就不理解方醒怎麼突然變得善良了，如此大好的機會，只要方醒願意，王姨娘絕對難逃一死，如今只是簡簡單單的思過，以後定還會掀起波瀾..

「葉尚書不捨得，而且還有個王傑心，算了..」

方醒這話說的無奈，桌上的其他四人才不信，她方醒何時會顧忌葉尚書的感受，更別說王傑心了..

「不過今日多虧那先開口的婆子，也就她的嘴撬得開，對了，你這兩日可千萬要記得喝葯。」

「恩。」

方醒想起今日之事不由得冷笑，當她發現大廚房的飯菜有毒時，就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王姨娘收拾了，也就乾脆裝作不知，繼續吃著有毒的飯菜，只不過悄悄將毒混到了葉尚書每日的補湯中..

偏偏這時候多了個王傑心，葉尚書就算再恨再惱，也不會對王姨娘怎樣，既然她的名聲已經臭了，日後葉尚書說什麼也不敢再跟一個想要謀害他的女人同床共枕，那方醒索性賣個賢良的好名聲，而且如果王姨娘真的死了或者被趕出尚書府了，反倒是幫了霞兒和李姨娘，自古帝王不都注重兩個字，平衡..

要說那幾個婆子，嘴是硬的緊，若沒有個最先開口的，她們還是會咬死了不說，方醒只好用了那麼一點點小手段，收買了其中的一個婆子，而且吩咐她除了小時候被下毒之外，話語中一定不能提到蘇家和方醒，要反覆提及無心謀害太子..這樣眾人只會以為她們是為了保家人的命，才供出了王姨娘。

「夥計，再上五壇酒..」

「世子，清歡可不喜歡抬人..」

林清歡為方醒幾人添上酒，倒不在意會不會真的要背這幾人回家，只一門心思的想要灌暈方醒，好早些送她回蘇府休息..可他忘記了，他也許久不曾安歇，尤其陪著方醒在矮坡還站了一晚..或許林清歡都還未意識到，潛移默化間，他對方醒已不是他以為的感激之情。

「今日真是痛快啊..」

「是啊..喝..」

尚書府的事情痛快，此時喝的也痛快，這五個人從天亮一直喝到天黑，這是顏韻第一次醉酒，也是白昱修的第無數次醉酒，方醒和林清歡看著面前醉倒的三個人，一時無奈..方醒也不喜歡抬人..

好在顏澈正好尋了過來，瞧著喝醉的顏韻居然很高興..林清歡送了白昱修回王府，方醒拖著童謠毫無頭緒的走著，她的酒量沒有那麼好，卻怎麼也不醉，她不知道該去哪，蘭姨沒了，她又能去哪..

「妹妹。」

方醒回過神來，抬眼見蘇柝就站在她的正前方，一臉的心疼模樣，忙過來替她背上童謠，方醒就跟著他往蘇府的方向走著，兩個人一路無言..蘇柝到家將童謠交給了兩個嬤嬤，又帶著方醒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嘗嘗。」

「我吃過了。」

「嘗嘗..」

方醒拗不過這個大男人，明知道蘇柝是關心她，方醒也不好太不給面子，看著蘇柝這麼淡定的樣子，還以為他親手做的這碗清湯麵會有多麼美味..真是高估了..

「小的時候，每到我生辰，姨母總會做碗湯麵給我，雖然味道..」

「很難吃。」

方醒很直接的接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在評價蘇柝的手藝，蘇柝不由得暖暖一笑，只是這笑里的苦澀是為何？是蘇柝於小姑娘母親感情好嗎？或是..懷念童年？

「哥很後悔，沒有早些回來，如今見著你，只低眉淺笑，鋒芒不露，沒有一絲小女兒姿態..」

「我就這樣，與你無關的。」

「不，你本該無憂無慮的長大，是這偃安城最耀眼的小女孩，有顯赫的家世，疼愛你的父母，還有一門好親事，碰著喜歡的東西，便纏著我去給你買來，若我買不到，你就同外祖父告狀，他老人家一定向著你..」

方醒擦著嘴掩蓋著心中的不快，或許原本的人，是該那樣的活著，只是命運這種事情，又是誰能說的準的。

「好啊，我不想睡客房，你把你的房間讓給我。」

蘇柝好笑的看著方醒，眼眶中的淚花漸消，至少，方醒已經逐漸的接受他這個表兄，只是讓方醒睡客房？給蘇柝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

「好。」

方醒還真佔了蘇柝的房間，屋內並無一絲奢華，所有陳設規規矩矩的放著，收拾的十分整潔，想來蘇柝公務繁忙，有些甚至未曾看過一眼，故有一絲涼意縈繞，只書桌前的一方單立屏風很是特別，屏風中間是一面紗布，隱隱約約畫著一側頭微笑的女子，模樣竟與方醒有七八分的相像..

「你外祖母。」

「噢。」

方醒的反應平平，她本就對蘇家人一點興趣沒有，不過是想到太后許是因為這畫像的人，所以當初會懷疑她是方醒，那太后也實在奇怪，幹嘛對別人家的事情那麼上心，這蘇柝更奇怪，蘇老夫人是在他小時亡故的，感情居然這般深嗎？

「當時你小不記得了，祖母很疼你。」

「你在幹嘛？」

方醒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走到蘇柝的身旁，見他站在床邊正將兩個熏球掛在蓬頂邊，鏤空的銅球，裡面熏了解酒安眠的藥草，除了蘭姨和阿九，這是方醒見過最體貼的人..當然只是對她。

「醒妹。」

「恩？」

「你不要覺得沒有地方可去，這裡就是你的家，咱們本就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若你實在有什麼顧慮，就當是哥這些年欠你的。」

方醒盯著蘇柝說話的側臉，這人好奇怪，照白昱修說的，蘇柝同白昱墨一樣，性格冷淡，寡言少語，甚至讓人不寒而慄，可他出口的言語，卻讓方醒莫名的感動了，轉而釋然一笑。

「好啊。」

蘇柝以為是他幻聽了，扭頭看向方醒，不過方醒已經走回屏風處了，兩個同樣擁有強大磁場的人，居然在這裡煽情..方醒可受不了。

「不耽誤你歇息，這個給你。」

方醒的手心躺著一枚小小的信號彈，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上什麼，蘇柝已經關上門離開了，方醒心口一片燒疼，是因為想起了死去的小姑娘？雙兒？蘭姨？前世的她？或是這個自稱家人的蘇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