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引狼入室裴厲

裴厲當然不可能打卜子玉，先別提下不下得了這個手，光是今天這個陣勢，就不可能讓卜子玉帶傷出去。

沉默著等裴厲掛了電話，小狼崽邁著兩條大長腿，緩步向他走過來。趨於身高的原因，小狼崽變成大狼崽，氣勢逼人：「來了？」

「恩。」

「晚飯吃沒？」

「吃過了。」

不咸不淡的問候，卜子玉硬生生從這裡面品出一絲暴風雨前夕的節奏。

裴厲點點頭，又不說話了，只拿一雙亮得驚人的招子盯著卜子玉，看得後者背心發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沒問題要問我嗎？」卜子玉因為心虛，不太敢跟小狼崽對視。

裴厲瞥了他一眼，冷靜道：「我爸讓我放棄H市的戰場，接手他的位子，你怎麼看？」

「不可能！」卜子玉當即嗤笑道：「裴凱這老狐狸腦子閑傻了，平時也很少接觸上頭的人，根本不清楚多一個戰場的價值，只盯著已得的一畝三分地。在商場上，墨守成規便是自找死路。」

這番話幾乎沒過腦子，卜子玉一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大傻子是眼前小狼崽的親爹！

連忙去看他，後者臉上是特定的冷峻表情。

沉如黑水的眼睛卻透出一絲讚賞，語氣中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邀功：「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用三個月的時間收了網，現在半個H市都是我的。剛才陳知春打電話過來，告訴我成功了。」

小狼崽這幾年從來不輕易說自己的成果，但凡說了，必定是影響市場的大事。

瞅著他半眯著眼，偏著頭斜斜看自己的樣子，簡直跟討要撫摸大型犬沒什麼區別！卜子玉覺得手指有點癢，下意識便抬手去摸裴厲的頭頂。哪知道，小狼崽這三個月身高突飛猛進，卜子玉手伸出去，便停在小狼崽的面頰的位置。

握草，這踏馬就尷尬了。

裴厲直勾勾盯著放在面前這隻手，眼裡似乎有些疑惑。

卜子玉瞪大眼，腦海中是察覺到他尷尬之處的系統的嘲笑聲。

額角蹦起一條青筋，就在裴厲要開口的瞬間，卜子玉忽然伸出兩根手指，揪住裴厲臉頰上的肉。半張臉向外拉長，裴厲眼裡露出驚疑的神色，又帶了些許其他情緒。

掐了一下卜子玉便飛速放開，掩飾性咳嗽了一聲，淡定道：「瘦了，臉上都沒肉了，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

青年指尖微涼的溫度讓人放鬆，裴厲被揪過的地方漸漸襲上一陣熱度，深幽的目光不動聲色將卜子玉從頭打量到尾，驀然笑了：「習慣了你做的飯，他們做的吃不慣。」

裴厲跟卜子玉相處這麼多年，很容易就摸清楚他的喜好。

卜子玉這人沒啥特別的愛好，就喜歡聽別人誇自己。但他喜歡的誇，不是阿諛奉承的誇，而是不經意間的讚美，他覺得這種讚美聽起來尤為真誠。

果不其然，裴厲的順毛方式非常正確。

聽他這麼一說，縈繞在卜子玉心間的小尷尬霎時間煙消雲散。摸不著小狼崽的頭，卜子玉改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喜歡，叔天天做給你吃。」

其實也就是句客套話，裴厲現在被裴凱認回去，裴凱可不一定樂意自己的兒子老是往卜家跑。還不知道那老狐狸會給小狼崽灌輸些什麼思想，況且他的主要目的，是看著裴厲活到十八歲，完全繼承裴家。

「好啊。」哪知，裴厲一口酒答應了下來，還一本正經計劃道：「我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子，你有時間就搬過去。」

詫異得瞄了裴厲一眼，小狼崽臉上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而且看著卜子玉的眼神裡帶著一股執拗，像小孩子鬧脾氣般。可惜卜子玉不會認為他是在鬧脾氣，裴厲從小到大都表現得不像一個小孩子，成熟得嚇人。

之前的雲淡風輕眨眨眼就消弭在空氣中，慢慢露出裴厲隱藏的在意和堅持。

卜子玉不禁正經了臉色，微微蹙眉，委婉拒絕道：「阿厲，這不合適。L市比你想象的更複雜，我們的身份，並不適合像以前一樣，住在一起。」

「那就跟我回H市。」

「阿厲，不要任性！」卜子玉瞪著小狼崽，以為他是在責怪自己隱瞞身份接近他，所以才表現得這麼固執。「我承認我隱瞞身份接近你，是我不對。可我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讓你仗著我的身份地位，失去鬥志。況且你現在既然來了L市，決定接手你爸的位置，就該知道怎麼做！」

裴厲沉了臉色，並不接受卜子玉的勸慰，他惡狠狠地盯著卜子玉，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兩人之間祥和的氣氛，轉息變換。

廖平隔著很遠，都能感受到兩人之間僵持的氛圍，他有些疑惑，恰好裴凱示意他把人帶過去。

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遍，廖平笑眯眯道：「宴會要開始了，少爺、卜少有話，不妨等宴會結束以後再繼續，怎麼樣？」

卜子玉沒有等裴厲，率先進入會場。

少年的態度讓卜子玉有些在意，他嘆了口氣，在心裡問系統：任務完成度還有多少？

系統：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五，還剩百分之十五。

摸了摸下巴，裴厲現在已經長成能獨當一面的霸主，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夠撐起半個H市，是什麼概念？雖然H市只有L市一半大小，已經足以成為裴厲堅強的後盾。

如果他幫助裴厲，奪下裴崇手裡裴氏的另外一半，任務完成度估計會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五。驟時，他只需要默默地等裴厲成年，就能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

不知是野獸的直覺還是什麼原因，看著前面卜子玉的背影，裴厲心中莫名充斥著一種心慌的感覺。

猛然間一把拉住卜子玉，恍惚的眼神對上一雙疑惑清冷的眼睛。

男人的手溫度一向不高，像入手涼潤的美玉，觸感令人碰過以後就不會忘記。

「怎麼了？」裴厲的臉色忽然間變得很難看，卜子玉擔心道：「身體不舒服？」

裴厲搖搖頭，戀戀不捨放開卜子玉的手，低低的聲音帶著一股落寞氣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看著你的背影，總感覺你好像要離開。唔……是我最近忙昏頭了，沒什麼，進去吧。」

揉了揉眉心，裴厲話說出口就後悔了。越過卜子玉，率先進入會場。

卜子玉細不可聞挑了下眉峰，心中詫異：小狼崽的直覺也太敏銳了！

系統：唔……從資料上顯示，裴厲獲得的成功，百分之五十的功勞必須算在他的第六感上。我這裡有很多靠著直覺活下去的列子，你要不要看一下？或許對你會有幫助。

卜子玉：不用了。

不管怎麼想，有一點卜子玉能肯定，小狼崽不會害自己。卜子玉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代替裴厲的父親，可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來說，他這幾年的確給了裴厲必要的親情和愛護。

只要只孩子心還沒黑，就不會對自己下手。

更何況，他能感受到裴厲對自己釋放的善意，那孩子心裡記著恩呢。

裴厲的出現，讓整個宴會鴉雀無聲，人們用打量的目光細細觀察著他，猜測他的身份以及他即將帶來的變化。

卜子玉站在裴厲的後方，眼尖瞧見了不遠處裴崇變了臉色。

裴厲站在裴凱的左手邊，左邊是離心臟很近的位置，而那張幾乎與裴凱有八分相似的臉孔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這是要公開身份？

眾人的視線變得玩味兒，開始重新在心中衡量裴凱和裴崇之間的價值。

且不過現在裴凱正值壯年，但憑這個風度翩翩的兒子，便勝了裴崇一大截！人家兒子都有了，你裴崇就是現在趕緊生一個，要培育出來，也得等個十幾二十年，這十幾二十年之間要發生些什麼，還真不好說。

似乎意思到了這一層，裴崇鐵青著臉色，冷冷看著裴凱如浴春風般介紹身邊的孩子。

「十八年前，內子因為出了意外，誕下小厲就去世了。以至於小厲流落在外，幸好不日前，我將他尋回。小厲在H市做些小本生意，雖說不至於成績斐然，不過尚算小可。可論起執掌裴家，你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明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多接觸接觸裴家的業務。往後的路，還得你自己走。在場各位都是你的長輩和朋友，希望場內各位朋友，不吝教誨。」裴凱的話說得很官方，卻已經很能表明他的態度。

他明明確確告訴眾人，今天他把兒子找回來，就是為了繼承裴家！

這幾乎是一點顏面都沒留給裴崇！

卜子玉看著場內被眾星捧月般圍繞起來的裴厲，生活的磨礪，以及過早步入社會，已經將他打磨得非常成熟，完全不像個十七歲的孩子。談吐大氣，氣度卓越，完全是個天之驕子的人物！

沒有人能想到，場內侃侃而談的男子，是他從垃圾場里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