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在一起
「他那段話是什麼意思?」蘇華年撐起自己的頭,眼底的笑意很濃,她輕快地問喻知非。
他的臉色很差,冷冷地對她說,「把這個德國佬的聯繫方式刪掉。」
「不可以噢,」蘇華年語氣上揚,歪著頭對喻知非說,「我們兩個有演出,我還給他伴奏呢。」
「他是搞什麼的?」喻知非臉色很臭,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禮貌,他的語氣冷淡如冰。
「搞……什麼?」蘇華年對喻知非翻了一個白眼,「為什麼要用這個動詞……你好歹問問,他是什麼專業的?」
喻知非將她攬到自己的懷中,用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頭埋在自己的懷中,「他是幹嘛嗎?」言語中依舊帶著幾分不悅。
蘇華年閉上了眼,她在他的懷中深吸一口氣,屬於喻知非的氣息環繞在她的鼻間,微笑著開口,「拉大提琴的,音色超級好,每次聽他拉琴,我就覺得我的心都要化了……」
聽到這裡,喻知非忽然鬆開了緊扣著她後腦勺的手,看著她。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蘇華年也迎上了他的視線,更加激動地與喻知非分享,「真的拉得超好,我特別喜歡他……」
剎那間,蘇華年的話語被生生地打斷。
他的唇,將她的話全都堵住。
一個忽如其來的吻。
蘇華年有些無措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前。
喻知非一把將她的手緊緊扣在手中,他寬厚的手掌鉗制著她的手腕,察覺到她明顯的抗拒,喻知非不滿地皺起了眉。
這個吻,頓時變得與往日截然不同。
不再柔情似水,不再點到為止,他長驅直入地吻著她,似攻城掠地般佔有她,長居在他腦中的理性自制力蕩然無存。
一瞬間,蘇華年有些失神。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有幾分陌生。
不管經歷多少次的耳鬢廝磨,有著多少愛恨糾纏,蘇華年總覺得喻知非愛得若即若離。
她說走,他不留,只說好。
她回來,他不迎,只是等。
在很多個失眠的深夜,蘇華年都疑惑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愛,甚至有幾個時刻,她會覺得,喻知非分明不夠愛她。
而眼下的他,明明白白地讓她知道,不是不愛,只是太過深愛。
蘇華年嘴角上揚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終於把他逼到了這般境地。
他久久地吻著她。
「喻知非,你瘋了嗎?」
「如果瘋了才能吻你,那你就當我瘋了吧。」
蘇華年倚靠在他的臂彎里,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她閉上了眼睛,在一片安心感中,任由困意襲來。
反倒是喻知非,一改少言寡語,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你想要什麼樣的房間?」
「隨便。」
「你覺得你的琴房要多大?」
「隨便……」
「要不我給你弄個小一點的舞台?」
「……」
聽著喻知非的規劃,蘇華年笑著,彷彿就要睡去一般。忽然,她睜開眼睛,看著喻知非,有些沒頭沒腦地開口問,「他說了什麼?」
「誰?」喻知非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那個德國人的簡訊。」
聽見這句話,喻知非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他也只是看著她,執拗地不肯開口。
「說了什麼?」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眼眸中彷彿有著清澈的碧波一般,句尾輕快地上揚,她又問了一次。
喻知非看了她很久,然後伸出手,把她摟在懷中。
蘇華年的視線只剩下他身上病號服的條紋藍,她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前,聽見喻知非的聲音,緩緩地流淌,
「他說很欣賞你,很仰慕你,想要與你有深的交流,如果你喜歡德國的話,他可以在德國幫你安排很好的工作,如果你想要一輩子留在中國的話,他可以過來。」
蘇華年靠在他的懷中,沒有接話,只是聽著。忽然,話鋒一轉,喻知非的話語間帶上了幾分苦澀,「他還說,不介意你有過一段婚史……在他眼裡,你永遠是一個充滿魅力的女人。」
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聽起來真不錯。」
「蘇華年……」喻知非從牙縫中低聲擠出她的名字。
「嗯?」
「你以後每天都要過來陪我吃晚飯。」
「哦,你剛剛已經說過一次了。」
「可是你還沒有答應我。」
「再說吧。」
「……」
蘇華年窩在床上,聽著他胸膛中的呼吸聲,變得有些粗重,他就像是一隻生氣時發出「哼哧哼哧」聲,倔強的小牛,半天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她也不理他。
半晌,喻知非悶悶地說,「所以你是要跟那個德國佬一起去吃晚飯嗎?」
忍俊不禁,她撐起自己的身體,滿眼笑意地看著他。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臉上的神情可憐巴巴的,還帶著些許委屈。
蘇華年忽然覺得此刻的喻知非比起往日清俊冷靜的他可愛了幾分。忍不住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啦,以後都來陪你。」
話音剛落,只見他的臉上便揚起了甜蜜的笑容。
夕陽斜斜地照在窗帘上,微弱的光芒投影在他們兩人的身影上。
看著他的笑,蘇華年忽然覺得,
一生,能夠讓一個人因為自己,有這樣滿足而幸福的神情。
足矣。
在他的懷中拱了拱,蘇華年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我好睏,」她打了個哈欠,「想要睡會。」
「睡吧。」喻知非將手臂放在她嗎腦後,順著蘇華年的髮絲,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
「我枕著你,你會累嗎?」蘇華年睜開眼睛,又看向喻知非,他的臉上隱隱約約還透露著一絲蒼白。她便憂心忡忡地開口問道。
「不會。」喻知非依舊一下下地撫摸著她,「睡吧。」
「嗯。」蘇華年哼了一聲,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她便沉沉地睡著了。
在這個熟悉的懷抱中,遠離她許久的睡眠,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回來了。
***
在未來的日子裡,但凡是長著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蘇華年越來越不一樣了。
不,
準確地說,是蘇華年又回來了。
她臉上的笑容開始越來越溫暖,每天的步伐都變得更加輕快。
每天下午,都有一輛車準時地把她接走,風雨無阻,雷打不動。而蘇華年的所有排練日程,不管有多累,她也都挪到了白天。
每天的晚餐,她都會出現在病房內,出現在他的身邊。
而喻家人,蘇華年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在腦中想象過無數次與喻家其他人見面的場景,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他們。而他們,也都似乎有意地避開了這個時間段。
有很多次,蘇華年吃著飯,看著面前這個安靜的男人,在某一個瞬間,她會覺得他們之間並沒有他人,沒有過往。有的僅僅是一段男女之間單純的愛情而已。
每當她失神地看著他時,他總是會用筷子敲一敲她的碗,讓她趕緊吃。
每天他們的晚餐都是在喻知非的復健之後,有時蘇華年到的比較早,她也只是遵循他的意願,安靜地坐在病房裡,從不去看他的復健過程。
一是因為喻知非不同意,二是因為,她不敢。
她不知道他又要承受怎樣的痛苦。
蘇華年永遠記得,在她匆忙闖入的那個夜晚,喻知非抱著她,對她說,
「疼。」
她害怕再看見那樣的他。
每次都是略帶不安地等著喻知非,他的額頭上還會帶著復健后留下的汗珠,蘇華年用毛巾輕輕擦拭著他額角的汗。
復健結束后的喻知非,眼神中總是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可是近幾日,他眼中的光芒卻漸漸黯淡了。接連好幾天,蘇華年都能明顯地察覺到喻知非的失落。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看著一眼不發的他,蘇華年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沒有。」喻知非淡淡地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好吧。」蘇華年握住他的手,把臉頰貼在他的掌心,「我只是覺得你不太開心。」
「我本來是不太開心的,見到你,我就開心了。」
蘇華年甜甜地笑了起來。
在幾個小時前,童主任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喻知非的肩頭,「也別太難過了。」
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後便低著頭。
見喻知非不吱聲,童主任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要跟華年說嗎……」
「不用了,這些失望我自己一個人擔著就可以了。」他嘴角有著苦澀的笑容。
「就算華年知道,她不會失望的,」童主任堅定地說。
「大概是因為,她在我身上,就從未抱有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