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另闢蹊徑

吃完晚飯之後，有條件的人或許會去散散步，或是聊聊天，從而消消食。

但是顯然，高三的他們是屬於沒有條件的那一批人。

即便是走讀生，從出校門到回校門，最多也就有三十分鐘的時間來用用罷了。

而住讀生，從出教室到回到教室，快的將時間控制在十分鐘之內，慢的也就接近十五分鐘。

而在重新在教室坐下后，一個個就都默默地拿出了課本或是習題冊，之後筆尖便不停地在上面畫著。

林悠回到教室的時候，除了個別走讀的同學外，其他人都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他將一瓶塑料瓶裝的可樂輕輕地放在了劉東的桌子上，並沒有說話，教室里現在很安靜。

「嗯。」

劉東見林悠回來了，低著頭嗯了一聲，繼續在自己的本子上寫著。

坐下來的林悠抽空看了一眼劉東的本子，本子上依舊是他走時的那道物理題目。

這題老師剛講過，難度也不大，班裡的同學幾乎都聽懂了。

林悠看了看劉東右手旁寫寫畫畫，顯得非常亂的草稿紙，沒有作聲。

過了一會兒，班級里的一個女生從座位上走向了講台。

女生有些微胖，但是行事間很是大方。

她將一旁的英語播放器從抽屜里拿了出來，然後拔掉了插在插座上的學生檯燈。

插上電后，她調試了幾下，絲絲雜音響了響，在教室之中並不引人注意。

弄好后，她對大家說道。

「大家把英語聽力冊拿出來哈！」

聽見英語學習委員發話了，班裡的人都有了動作。

劉東已經拿起了鉛筆，穩穩的等著播放聽力了。在英語學習委員剛上去時，他就注意到了，然後他就將他放在桌子上磨蹭了半天的物理題目直接收進桌子里了。

顯然他之前根本就沒在那道物理題目上用心，只是放在桌子上罷了。

見狀，林悠也隨大眾一同把白色的英語聽力練習冊從抽屜里拿了出來。

「叮咚！」

在播放器的聲音響起后，教室里徹底沒了說話聲。

現在才五點半，距離剛打的下課鈴的時間也就只有35分鐘罷了。

……

「大家，翻到第五十五頁，看一下這道題目……」

「不同的題目其實是有不同的解題思路的，關於這一點，就需要你們平時多做題目、多思考了……」

講台上是一個身材較矮的男性，他的臉圓圓的，看起來年齡並不大。

其實他也就只有三十多歲罷了。

板寸的髮型在他身上並沒有顯出什麼兇悍之氣，反倒顯得有些可愛。

這就是林悠他們班的班主任了，姓姜，他們平時私底基本上將他喚作「老薑」！

姜老師的身材雖然不高，但是他的聲音吼起來卻是非常的高。同時對於班級管理的也比較嚴厲。

所以他在十六班還是頗有威望的。

姜姓老師在講解完了一道題目后，又抽了一道新的題目，準備開始講解。

突然，他在準備開始講解時，頓了頓。

「林悠，這個極限是多少。」

沒有問「大家有誰會做這道題目？」或是「誰把這道題目做出來了？」之類的問題。高三的老師基本上也不會做這些浪費時間的事。

直接就是把林悠抽出來了。

姜姓老師指的是一道數學題目，求極限的那種。這種題目在高三數學中很常見，不算是生僻題目。

但是這一題對於班級前三排以外的學生來說，很有難度。

林悠看了看自己比較乾淨的草稿紙，上面只有寥寥的數筆痕迹，和同桌劉東那畫滿了的草稿紙完全沒得比。

林悠站了起來，頓了頓，猶豫一下后，他直接果斷的回答到。

「不會。」

姜姓老師聽見了林悠的回答，面對黑板正在寫字的手指稍微停了停。

他在將一行公式寫完后，將左手的黑板擦丟到了講台上，發出「啪！」的一聲后，面向全班說到。

「身為一個理科生，怎麼能不動筆呢？」

「不要像個文科生一樣，坐在那搖頭晃腦的，數學是看的好、背的好的嗎？」

一番嚴厲的批評對著學生放了出來。

姜姓老師在說這番話時，眼睛是死死地盯著林悠的。

林悠在和他對視了兩秒鐘后，猶豫了下，緩緩的低下了頭。

「大家要努力啊，第一輪複習可是至關重要的。在這個階段，會有許多同學的成績陡然提起來，而一些同學也不要懈怠了！」

林悠一旁的劉東聽了姜老師的話，目光不停的掃視著周圍，著重在林悠和姜老師身上停留了幾下，顯得有些興奮。

很明顯，他認為姜老師話中成績會提高的人，正是指他自己；而懈怠了的，成績明顯下滑的就是指旁邊的林悠了。

「不是可能，多半下次就不和林悠同桌了……」劉東心中嘀咕了一下。

就在姜老師準備講解這道題目時，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了起來，於是他也就作罷了。

他向同學們擺了擺手，就背著手走出了教室。

下課鈴響了，班級內的氣氛陡然有些活躍了起來。

晚自習的課時比白天的要長一些，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是需要點課間休息時間的。

老師會利用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到辦公室坐一坐、喝喝茶等。

學生會趕緊去解決一下新陳代謝需求，或是趕緊向周圍的同學求助一下，力求理解老師上課講的內容。

「林悠，這題很簡單的，其實思路是這樣的……」

林悠在姜老師走出教室后也就直接坐了下來，他看了看自己的草稿紙。當旁邊的劉東傳出聲來時，林悠明顯有些發愣了。

見到劉東很熱心，林悠含糊的嗯了一聲。

「那我來教你吧！」劉東聽到林悠答應了，顯得有點開心。他故意的放大了說話聲，將兩人身後正伏在桌子上做題的女生驚起了。

那女生抬起頭，瞥了瞥劉東，面部沒有顯出什麼表情，然後繼續低下頭做作業去了。

劉東在視線中看到后桌的女生抬起頭看了眼自己，心中稍微竊喜了一下，不過他並未朝後面看去，而是繼續側著頭向林悠說著話。

劉東的目光顯得很專註，他將黑色的碳素筆拿起來，放在了他那皺皺巴巴的草稿紙上，然後推了推眼鏡。

不過他發現自己的草稿紙上雜亂的很，沒有多餘的空白位置供他揮毫潑墨了。

於是他準備伸手將林悠的草稿紙拿過來，進行書寫。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晚了一步。

「我說，小悠啊，上課怎麼能不理老師呢！」

「偷懶也不能到這個地步吧！」

教室前排，走來了一個男同學，他較短的頭髮，笑容痞痞的，但是並不讓人生厭。正是他拿過了林悠的草稿紙。

顯然他是不信林悠是不會做那道簡單的數學題目的，雖然這個簡單是相對的。所以在他伸手時，就對著林悠說出了以上兩句話。

「滾你的！叫悠哥！小樂樂。」

林悠聽見了他的話，笑罵一句說到。

對方聽見了林悠的玩笑，聳了聳肩，然後看向林悠的草稿紙。

果然，他在林悠的紙上看到了正確答案，然後他瞥了眼有點僵在那兒的劉東。

看向林悠，笑了笑，說到：「你可真夠偷懶的，難怪說不會，過程就寫了這麼點兒！」

眾所周知，高考的數學是有過程分的。即便你把題目解出來了，要是只丟一個答案在那兒的話，很可能最後只會得到一兩分。

而這一點，正是步入高三以來，姜老師節節課都強調的，同時節節課也都訓練的。

他要求學生即便不知道正確答案，也要寫些過程擺在卷子上。這樣也許還能得個三四分。當然了，這是對於應用題等之類的而言。

對此，林悠無奈的笑了笑。

之前他的成績下滑，是因為特殊經歷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大腦里陡然多塞進來了二十幾年的記憶，導致他的頭腦昏昏沉沉的。

剛開始的幾天，他渾渾噩噩的，感覺就像是在夢裡。

之後稍微好了點，但是卻也導致他對於自己兩段人生的記憶，都有了一種模糊感。這種感覺就像是人對於自己幼年的記憶一般，知道，但是並不清晰。

於是，高二期末失利的他，就從教室前排滑到了中間。同桌也就由一直以來的王夏樂換成了劉東。

但是，即便他對於那些數學知識有了生疏感，解題思路這種東西，他是不缺的，畢竟在另一段人生里，刷題一年，總會有點收穫的。

而這種求極限的題目，難就難在解題思路上。

思路對了，不到兩分鐘就可以將過程和正確答案全部寫出來。

要是思路走進了死胡同，磨蹭倆小時也不會有結果。

王夏樂看著林悠的草稿紙，看著看著，睜大了眼睛。

他對林悠說到：「你這是怎麼做的？」

王夏樂的語氣怪異，充滿了不相信和不理解。他的聲音有點大。

不僅一旁的劉東被王夏樂的語氣吸引了，周圍的同學也都被引起來注意力。

林悠身後依舊伏在桌子上的女同學，也抬起了頭。她好奇的看了看王夏樂，然後又看向林悠。

「老劉！老劉！你來看看！」王夏樂向著教室的第一排叫到。

此老劉非彼老劉。

坐在第一排的老劉，是穩坐班級學霸位置的狠人。一副大眼鏡框子壓在他的鼻樑上，黃色玳瑁和他微黃瞳孔相互映襯，倒是很符合人們對於學霸這種生物的認識。

但是老劉的性格卻不沉悶，反而很開朗，玩的比較開。和王夏樂、林悠的關係較好。

老劉聞言，將手中的筆直接丟在了桌子上，然後就向林悠他們走來。

林悠這兒發生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雖然他也看不慣劉東有點得瑟的表現，但是在看到王夏樂上前後，他也就繼續在座位上做著自己的題目。

這時聽到王夏樂叫他，他就直接過來了。雖然他對王夏樂的表現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看看，看看！這是不是那天你裝逼時跟我提到的那種公式？」

老劉聞言，接過草稿紙，將它放在林悠的桌子上，垂下眼睛，細細看著。

劉東聞言，也看向了那草稿紙。見到上面多個字母表達式，或乘或除的排列著。

「有點像導數公式……有點……」

劉東看不懂，沒有作聲。

「咳咳！」老劉看了幾眼，輕咳了一聲，看向林悠。

「洛必達法則！」

「老大，你還真學了高數啊！」

老劉直接一把抓住了林悠的右手，誇張的叫到。

高數當然不是高中數學了，是高等數學，大學里才學的。

之前聊天的時候，他們就說過要學一學高數，來增加一些解題的技巧和思路。但是現在才剛剛步入高三，老劉和王夏樂都沒怎麼去看高數書籍。

當老劉一把抓到他的右手時，林悠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

見到了林悠怪異的表情，老劉以為他對自己的表現有些無語，嘿嘿的笑了幾聲。

「笑什麼笑啊！趕快放開你的狗爪子，沒看到悠哥的右手有傷嗎？」

站在老劉身邊的王夏樂，沒有好氣的拍打了下老劉的手。

聞言，老劉放開了林悠的右臂，又乾笑了幾聲。

原來，他正好抓住了林悠手臂上的淤青位置。

看到劉老終於把手放開了，林悠也不由得緩了口氣。

被啞鈴砸了之後，他的右臂和右手都很無力。雖然比中午的時候好了很多，但是還是有點抓不住筆；被人抓住的時候，也很痛。

所以，那道題目，他是用在大學學到的一個法則解決的。簡單、快捷，草稿也不需要打很多。

不過很顯然，這樣解題是不符合老薑的要求的。

於是他也就直接和姜老師說，不會。

這時，一旁的劉東也緩過神了。

他感覺自己的臉有些臊紅。

以為別人不會，想要教一教別人。哪知道人家明明會，是不得已才說不會的。

而且這不得已的原因還是因為解題方法太高等，解題的過程也高冷，寥寥數個字母。

見到周圍的人都詫異的望了過來，身後的兩個女同學也興緻怡然看著他們。

劉東的嘴唇囁嚅的幾下，開口說道。

「這樣、這樣寫在高考時，是得不了多少分的吧……」

林悠聽到身旁的劉東有點不自信的說著，轉頭看向了他。

也對，正因為這樣寫多半是不會得到老薑的認同，所以他才沒有說出來的。

一旁圍觀的同學聞言，也都商討了起來。

既然這種方法在高考中得不到認同，那它也就沒有多少價值了。

看來今天也就只是看了一場小鬧劇罷了。

周圍的一些人都這樣想著。對於學習氛圍很濃厚的十六班同學而言，若不是看到或許可以從林悠這學到些東西，他們是不會浪費自己寶貴的課間時間來圍觀的。

劉東見到大家都是一副認同的表現，也顯得很有底氣了。然後他裝作隨意的，對林悠他們說到。

「我說對……吧……」

「對、對個屁！」

「你看過高考原卷沒？看了總結過規律沒？」

「高考中的這種極限類的題目需要寫過程嗎？它多半出現在選擇題和填空題中罷了。」

「即便是簡答題或是應用題中有了，也只是一個小環節罷了，完全不需要寫的多清楚！」

劉東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劉就噼里啪啦的對著他說了一大串，讓他將口中的話不得已的含在了口中，沒有臉吐出來。

「不過，也許你知道答案了，也還是逆推不出過程吧……」

這時，王夏樂補上了最後一刀。

這些話說的周圍的人，眼睛都亮了。

「對噢！不需要過程，這種方法可以節約很多時間！」

「通過這種方法知道了答案，逆推很簡單的，畢竟它難就難在了思路！」

「非常適合高考嘛！」

見到這一幕，劉東手中的筆，啪的掉在了地下，他也沒有去撿。劉東低著頭看著林悠的草稿紙，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幾個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