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吾弟(三)
過了一會,自有婢女墨容打好了水,洗漱一番后換了一身粗麻短打。他看著同樣凈了面的白玉堂,親手拿過一旁的白布蹲下身來為幼弟系在頭上。白玉堂也有樣學樣的舉著手,將布條略有些歪歪扭扭的給兄長系在腰上。
「大哥。」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藏在心底的依賴,他吱唔了一下又喚了一聲「大哥」。白玉堂的視線一直徘徊在白錦堂咽喉的傷口上。
白錦堂也不戳穿,伸手颳了刮他的鼻尖,笑道:「走,跟大哥比劃比劃,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退步。」
白玉堂知道,這件事就算是揭過不提了。大哥不想提,那就不提罷。
白玉堂板著一張小臉「呵呵」一聲,鳳眸微挑嘲道:「大哥說過習武如逆水行舟,所以退步的定不會是我的。」
荒廢了幾日被幼弟抓包了的白錦堂:「……」
真是不可愛。白錦堂揉了揉幼弟的腦瓜子,默默思索著措辭挽回身為大哥的顏面。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白福的聲音:
「大爺,盧大爺來訪。」
盧大爺,盧方?白錦堂愣了一下。
幾日前起靈堂時盧平才來祭拜過,松江與金華間隔六百餘里地,便是快馬往來也要四日余,盧平此時前來定是出了什麼事竟趕著這麼急又來了金華?
「哥,你不能偷懶。」白玉堂揮揮手,「小心以後連盧大哥都打不過了。」
盧方的輕身功夫不錯,只是拳腳實在不能看。若是真打不過盧方,那日後身為大哥的尊嚴就沒有了。
錦毛鼠可是五鼠中武藝最高強的。
白錦堂摸了摸鼻子,隨手將桌上的白玉九連環扔了給他,尷尬笑道:「我去跟你盧大哥說話,你先自己玩著。」
說罷便由著一旁婢女為他重新換了套見客的衣裳。
那邊白玉堂接過九連環,低下頭挑起一邊嘴角嘲笑道:「明明是我陪大哥練劍。」
他說著手下也不停頓,修長的五指在九連環上上下翻飛。
無言以對的白錦堂正要跨出房門時,便聽到一連串「叮叮噹噹」的細響。
本是坐在玫瑰椅上玩九連環的白玉堂抬起頭來,他將已經解開了的玉環一一丟在桌上,攤攤手道:「大哥,我跟你一同去。」
保持著跨門回頭姿勢的白錦堂:吾弟真是聰慧異常,他做大哥做的好有壓力。
白錦堂想了想,還是給白玉堂套上了一個高領的大氅。
沒有保護好弟弟這種丟人事,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了。
花廳一旁的圈椅上坐著個葛衣短打的青年,那青年看起來弱冠年紀,一臉的正氣。
正是前幾日才分別的盧方。
盧方長著一張方正臉龐濃眉大眼,精神抖擻的一點都不像是曾經幾日奔波。他本是坐著飲茶,看到門口來人便站起來迎了過去。
他的笑容極爽朗,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拍著來人的肩膀笑道:「白老弟,你可來了。哎,你這脖子怎麼了?」
盧方的態度很是自然,熟稔的態度像是迎客的主人家一樣
只記得白玉堂的傷的白錦堂:「……」
他了一聲,拍掉盧方的手:「這好像是我白府?」
「自然是白府。」盧方嘿笑一聲,也不計較白錦堂的態度。他整了整神色,道:「錦堂,我有要是跟你說。」
白錦堂深深看了盧方一眼,點了點頭:「走,進去說。」
三人回到花廳坐下。
「什麼事?」白錦堂揮退了上茶的侍女。
盧方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你還記得秦維么?他來尋仇了。」
「尋仇?」白錦堂冷笑一聲,「尋我趕他出松江之仇?他敢來,便來吧。」
白錦堂幾乎要拍案而起。故人?可不是故人!
「錦堂,如今老爺子剛走,玉堂還小,你便是為了玉堂也要小心應對。」盧方也不怕白錦堂生氣,直接點了出來。
如今的白家,已不比之前了。
白錦堂果真一愣,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白家式微,你莫陰溝里翻了船。」
白錦堂哂道:「我又不是你,差點翻在他那條小河溝里。」
此時盧方已經蹲下身來,他揮揮手無視了白錦堂的話,與白玉堂對視著:「白小弟,想不想大哥?」
「別吞字兒,你是『盧大哥』,我才是他正經『大哥』。」白錦堂揉了揉小孩兒的頭,對著青年呲了呲牙示威道。
白玉堂摸了把自己被揉亂的頭髮,看了看身旁的自家大哥,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想了又想,張開了雙手:「盧大哥。」
似乎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將來,白玉堂真的會叫盧方一聲「大哥」?白錦堂突然有種被弟弟拋棄了的沮喪感。他一臉糾結的看著小孩兒被青年抱起著,高高的舉起又拋上半空接著穩穩地接住。幼弟的臉上是從父親故去后再沒見過的開心笑容。
盧方與白錦堂自幼相識,且比他大上幾歲,白玉堂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自比他人親密幾分。
白錦堂看著將小孩兒舉到肩膀上坐著的青年,抬手就給了小孩兒一個爆栗。他順手將白玉堂抱下來扔到不遠處的圈椅上:「你盧大哥趕路累著呢,要抱大哥抱你。」
「大哥沒有盧大哥個子高。」穩穩坐到圈椅上的白玉堂面無表情的嫌棄道。
正將盧方引至一旁坐下的白錦堂伸手又照著小孩額頭來了一下:「哥教你一個乖,有些大實話不能直接說出來。」
他手勁有點沒控制住,敲得「咚」得一聲,聲音可是不小。
白玉堂摸了摸額頭,偏過臉不再理他,但到底應了一聲。
盧方見兩兄弟尷尬,忙插話道:「錦堂,秦維的事你準備怎麼辦?」「怎麼辦?」白錦堂頓了頓,「他敢來,我就敢殺!」
故人相見,自然不能輕易就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