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飯桌上，小侄子的咿咿呀呀倒是帶來不少聲音，陶然感謝生活中有這樣願意出聲的人，這就意味著他只需要偶爾附和幾句就行了。

樹其琛要……活潑一些，雖然他覺得這像是殷勤，但他又覺得，人家沒必要這樣做。

吃完飯以後，小侄子由堂兄照顧，堂嫂就去廚房幫忙洗碗。他、小叔、堂兄，還有……樹其琛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小叔很健談，跟什麼人都能聊，這是陶然一開始就知道的，但是小叔打定主意要撮合他倆。每當跟樹其琛說到什麼事，就會添一句——「小然，是這樣吧/你認為呢？」

陶然由硬著頭皮到輕鬆自如，他越來越覺得，小叔特能讓人放鬆心情。

堂兄時不時也會摻和幾句，表嬸和堂嫂洗完碗以後，也過來坐下，一大家子邊嗑瓜子邊看電視，陶然也不例外。

瓜子磕完，表嬸去翻柜子，「哎呦」一聲，「瓜子沒了！」

這在小叔家可是一件大事，表嬸立刻說讓蘇鏡去買，陶然站起身來，「我去吧。」剛好出去放放風。

表嬸不願意，覺得陶然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怎麼能一直使喚人跑腿？表嬸、蘇鏡跟陶然爭了沒幾句，旁邊的樹其琛也站起來了，「我和陶然一起去吧。」

表嬸頓了下，拉著蘇鏡利落地坐回沙發，「那好，你們去吧，你們倆都認路，我就不去了，剛好這幾天腿腳也不是特別舒服。」

小叔也說：「好，你們一起去我也放心，就在前面不遠的那家超市，瓜子要紅棗味的，還有巧克力味的。」

陶然深深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只能拿起外套和樹其琛一起出門。

如果說一開始陶然想著，對方也是不情願相親的，那他也不多說話，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一想到這個人是R，他就想接觸，想多了解。

他躊躇著，想要找個合適的切入點，提一個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還得把這個話題牽到配音上面，以此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R。

不等他想好，樹其琛搶先打破寧靜的夜晚，「你不常來N市？以後打算就在V市發展了？」

小叔之前介紹過陶然，沒想到對方竟然記住了。陶然點點頭，「以後說不清。」

都說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落葉歸根，不出意外他以後都是孤身一人，放下心結后，很有可能會回到N市養老。不過也不用對一個還不算太熟的人說這麼多。

樹其琛點點頭，陶然的小叔已經說過很多，他該了解的基本信息也了解了。

一時間，兩人又沉默下來。

陶然心想，樹其琛剛剛問的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難道對方打算回N市發展，還是說不打算在N市紮根？那問他幹嘛？這是對他有意思？他自己陷入糾結中，也就沒在意樹其琛的沉默了。

兩人買了瓜子，又買了幾聽啤酒，各種小吃，又往回走。

經過那段路燈壞掉、漆黑的路段時，陶然掏出剛剛買的手電筒打開，沒想到這束突如其來的光線驚動了前面背著書包的學生。

對方穿著校服，很明顯是剛上晚自習回來，這個時間、這個日子還在上課，估計是個高三的學生，她受驚地回過頭來，看到陶然和樹其琛，又仔細看了好幾眼，竟然鬆了口氣。

陶然突然有點想笑，對方這是看臉確定他倆不是壞人吶，忽然又覺得這女生挺可愛的。

他握著手電筒的手抬高，幫女生照著前面的路，沒想到對方倒是越走越慢，他想，這女生膽子可真夠大的，光看臉就放鬆警惕了。

樹其琛也沒說什麼，就跟在他旁邊。

三人踩著雪吱呀吱呀地走，出了漆黑的路段，女生也到家了，她站在樓下，像是猶豫了一下，飛快地對著陶然和樹其琛說了聲「謝謝」。

陶然很喜歡這種幫助別人的心情，他點點頭，說不客氣。

樹其琛還是沒說話。

陶然見女生還不進去，剛想問怎麼了，就聽女生鼓起勇氣問：「你們……是一對嗎？」

陶然像是被雷劈中一樣，半天找不著自己聲音，他跟樹其琛挨得也不算近吧，為什麼……難道他和樹其琛長得很像gay？陶然簡直黑人問號臉。

他斟酌了一番用詞，覺得還是「不是」這個回答最好，剛想開口，旁邊高他半個頭的樹其琛抬手按在他的腦袋上，把他往自己胸膛那邊靠。

陶然已經震驚到腦子思考混亂了，他一下想到幸好自己早上剛洗過頭，一下又想到之前自己一直想問樹其琛穿那麼點不冷嗎？現在突然就得到答案了，對方一點都不冷，光是靠著外衣他都覺得樹其琛渾身在發熱！！

他一定是被傳染了，因為他現在腦子也跟著發熱了。

他掙扎著想要掙脫，可樹其琛力氣太大了，按著他他就動不了了，他腦子裡呼啦啦閃過清雲之前說的那兩句詩，他本來就不夠平靜的心又在叫喊了，像是一個七尺男兒硬生生長出一顆少女心一樣！

簡直……簡直……頭頂都要冒煙了。

樹其琛把陶然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對著女生，聲音沒什麼溫度地說：「少八卦，多讀點書，不然你以後就只能嫁人。」

女生被噎了下，不過還是回了一句，「好人有好報，也祝你們幸福！」

她說完，轉身就鑽進樓里。

樹其琛放開陶然，陶然耳朵尖都在發紅，臉頰也燙燙的，他咳了幾下，主動開頭，「剛剛……」

樹其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裝糊塗，「剛剛什麼？」

陶然一下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張了張嘴，「沒什麼。」

兩人一路走著，陶然第一次覺得，超市到小叔家的這條路原來這麼短，以前一個人走的時候，還真不覺得。

上了樓梯，到了門口，兩個人誰也沒去敲門，陶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想而又想，斟酌再斟酌，最後轉而說道：「你喜歡小動物嗎？比如貓和狗。」

他偶爾跟表叔提起過自己有撿到貓狗的經歷，估計小叔沒放心上，所以之前介紹的時候，也沒說這件事。

樹其琛聲音略有些低沉，卻很有磁性，他敏感地抓到陶然話里的重點，他笑著說：「你養了？」

陶然點點頭，感覺自己跟個等待宣判的人，他再度追問：「你呢？」

樹其琛望著他的眼睛，眨了眨，說：「喜歡。」

其實他撒了個謊，他本來不是很喜歡那些小動物的，讓他不由自主撒謊的原因太多太多了，大概因為對方看著自己的專註；又或者對方問這個問題時，本身就像一隻小動物；再或者，那一瞬間，他被人蠱惑了。

「是嗎？」陶然立刻笑了。

從他倆見面，陶然還是第一次笑得這麼燦爛，就跟個小孩子一樣。

樹其琛仔細想了想，他也不算是撒謊，因為他也沒那麼討厭小狗小貓，也……不討厭眼前這個人。

看著陶然笑，樹其琛也跟著笑起來。

兩個人就在門口聊起來了，陶然說：「你笑什麼？」

樹其琛說：「你笑什麼，我就笑什麼。」

這對話太無賴了，但陶然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好笑，比年度五十條最奇葩的新聞總結還好笑，不過他的笑是內斂的，沒有笑得前俯後仰流眼淚。

正當他想要剋制一下笑意，就又聽樹其琛說：「你在撩我嗎？」

陶然呆了呆，下意識就說：「我什麼時候撩你了？」

樹其琛「嘶」一聲，彷彿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他動了動腳，左顧右盼，還伸出舌頭舔了下嘴唇，陶然覺得樹其琛這個動作簡直性感得要命。

樹其琛：「我還以為你在撩我。」

陶然想說「我沒有撩你」，樓道就傳來腳步聲，估計是有人上來了，於是兩人沒有再多說。

陶然打開門，就看到小叔一家貼著門站，就連對他態度冷淡的堂嫂也在，他很驚訝，想說你們這是在幹嘛，忽然意識到小叔一家肯定是看他們這麼久沒回來，想看看他倆回來沒，見他倆在外面，就……聽聽牆角。

雖然知道小叔一家肯定聽不清，可陶然還是覺得耳朵燒得慌，旁邊的樹其琛倒是很自然，他把瓜子這些放茶几上，又接過陶然手裡的東西放上去，一點都不拘謹地招呼眾人，「瓜子買回來了，我和陶然又買了點吃的。」

眾人立刻回神一般，坐到沙發上聊起來，陶然真佩服他們，深刻覺得自己的臉皮修鍊得還不夠到家。

小叔問：「之前忘了說，有段路路燈壞了，沒怎麼樣吧？」

好幾雙眼睛盯過來，陶然知道，小叔問的肯定不是那段路的事，是想問他倆相處的怎麼樣。他木著臉說：「我們回來的時候買了手電筒。」

小叔表情不變，另外幾位倒是沒掩飾住，露出了一丟丟失望的表情，陶然差點沒繃住笑出來，樹其琛回道：「很好。」

五雙眼睛唰地看過去，就連小侄子也看過去，樹其琛自然地說：「可能一開始沒習慣，多走走就熟了。」

客廳里的幾個人一下就滿意了。

陶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竟然解讀出了第二層意思。

可對上樹其琛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理解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