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可愛你的訂購數量不夠,請補訂,謝謝!據說這位前任掌門不止武學修為出神入化,自身境界更是通天,聽聞已經駕鶴西遊了。
往常說到「駕鶴西遊」幾個字,都是對先人故去的恭敬、隱晦的說法,可是放在這位的身上,卻是真的成仙去了。
成仙究竟是怎樣的境界,成仙之後又是怎樣,楊謹想不出,她也不怎麼感興趣。令她感興趣的,是這位前任掌門的容貌,怎麼看著有點兒像……自己呢?
楊謹不禁凝神細看了看那畫中人,那畫中人一雙英氣勃勃的眸子似乎也在看著她。眸子之上是飽滿的額頭,眸子之下是挺俊的鼻樑,以及隱含鋒芒的薄唇。
楊謹一怔。她突然意識到,與其說這位前輩和自己像,倒不如說她和挽月山莊的莊主相像,尤其是那鼻樑和薄唇。
可是,她們兩位怎麼會長得像呢?
楊謹困惑一陣,猛然想起莊主曾對自己說過,玄元派的現任掌門是她的同門師姐,所以,這位前任掌門就是莊主的師父了?而且,她們之間還有親緣的關係?
想到柴麒,楊謹又驚住了。她見過柴麒的次數很有限,加之每每相見,她不是畏敬就是恐慌,幾乎沒有機會看清楚這位掌門的面容。但仔細想來,似乎掌門的容貌和畫中人還真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飽滿的額頭,和挺俊的鼻樑,還有周身的氣度。
自己,莊主,掌門,加上前任掌門,究竟為何會有相像之處?楊謹著實困惑了。
她如今已經長大了些,經歷了這近一年的磨練,心智也成熟了許多。她不再似曾經那般懵懂,眼前的現實,令她沒法不多想,而想了的結果,則直指她毫無概念的自己的身世。
人活一世,若是連自己的身世都不曉得,是不是太過悲哀了些?
楊謹抿唇不語,心中探究的念頭卻更深切了。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偌大的玄元派也從喧騰噪雜聲音中漸漸陷入了安靜,各院各房陸陸續續亮起了燈盞。
天已擦黑,楊謹眼睜睜看著透過祠堂窗隙投照在三幅畫像上的落日餘暉越來越窄,直到再也尋不到分毫蹤影,整座祖師祠堂像被忘卻在塵世之外的孤島之上,被一重接一重的昏暗所包圍。
月華初上,代替了白日里太陽的光輝,使得仍獨跪在蒲團上的楊謹並不覺得孤寂,亦使得昏暗中的畫像與玉石牌位重又回復了模樣,像溫和、慈祥的目光,俯視著跪在下方的細瘦身影。
相較於白日,楊謹竟覺得此時此刻,她距離那些英魂更近了些。
她並不覺得害怕,反倒覺得心境平和得很。唯一不適的,就是左肩頭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尤其是因著跪得時間長了,腿部的麻木酸脹牽帶著那裡,痛意更加深了幾分。
之前,楊謹曾經就著穴位,忍痛推拿了幾下,疼痛得以緩解。而此時,她已經意識到,那裡比她想象的傷得還要重。
祖師祠堂中,她沒法扯開衣襟查看究竟,縱然沒有旁人,那樣做也太不恭敬了些。
楊謹自問並非玄元派弟子,不必遵循孟月嬋的指示死守在這裡。之前跪在這裡,一則是不願傷了師父楊敏的臉面,二則便於掌門找到自己,以供自己辯解清楚。
可是等了許久,掌門或者師父都沒有出現,身為一個醫者,她深知傷了筋骨若耽誤了治療會是怎樣的後果,於是也不再在這裡死板跪著,站起了身。她依稀記得去別院的路旁,生著一種治瘀傷的藥草,葯書提及時,說是頗具療效。她打算去採摘些,先回房敷在傷口上療傷。至於旁的,等見到師父或者掌門的時候再說。
祖師祠堂門外的鎖自然阻不住楊謹,從窗戶跳出來之後,楊謹便朝著別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黑,眾弟子都回到各自的房中去了,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她的行蹤。楊謹自問心中無愧,就算是大日頭底下,她也敢坦然面對任何人。
通往別院的小路寂靜幽深,若不是有月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射下來,當真就黑漆漆一片了。楊謹憑著記憶尋過去,間或能聽到一兩聲不知什麼鳥的奇怪叫聲。
終於到了目的地,她蹲在地上摸索了一陣,總算找到了那種藥草,又就著月光看了看形狀,確認是要找的那種無疑,方放了心,起身,準備折回自己的房中用藥。
突地,她的身形頓住,凝神側耳聽了聽——
寂寥的夜色中,遠遠的有爭吵聲傳來,聽那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楊謹幾乎是下意識地三下兩下便翻上了最近的一棵粗樹上,輕輕地將幾株剛摘下的藥草揣入懷中,又小心翼翼地伏在樹枝中間,靜觀下面的情景。
「敏敏!敏敏你又急什麼!」緊隨在後面的柴麒猛然搶上身,扯住了在前面疾走的楊敏的手臂。
「你放開我!」楊敏極力掙脫著。
柴麒不肯放手,當世兩大高手便像兩個不會武功的尋常女子一般撕扯,糾纏在了一處。
「敏敏!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終是柴麒猛然發力,將楊敏束縛在了自己的懷中。
「我鬧?」楊敏咬著嘴唇,眸子中有晶瑩閃爍。
柴麒的身子一僵,忍不住抬手,想撫摸她的面頰,卻被楊敏生硬地避開了。
「你這樣,不是鬧,是什麼?」柴麒目光幽深,聲音卻柔婉了許多。
楊敏別過臉去,不肯看她。
柴麒嘆息道:「十年了,你還是這樣……難道我們一輩子都要這般過嗎?」
楊敏聞言,霍然轉臉,冷笑道:「你也知道這樣過了十年了?」
柴麒蹙眉。
楊敏顫聲道:「十年了,你哪一年不去那裡看她?你倒是說說!」
柴麒的眉頭擰得更深,半晌方道:「你難道不是每年都去北方祭奠你的母親?」
楊敏怒極而笑:「不錯,我是每年祭日都去祭奠我母親,可你呢?你每年千里奔赴昆崙山,又是為了誰?非要我說得清楚嗎?」
「她是我師父!」柴麒急聲道。
「你只當她是師父嗎?」楊敏針鋒相對道。
柴麒身軀一震,呼吸都重了幾分:「所以,你就收了那小……小丫頭為徒,故意礙我的眼?故意噁心我?」
楊敏則根本不接她的話茬兒,森然道:「你也承認,你不止當她是師父了吧?」
「你……」柴麒氣急,「這麼多年了,我同你解釋了多少次了?她是我師尊,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她老人家,這世間早沒有了我的存在!你還要我解釋多少次?」
楊敏冷笑,不語。
柴麒凝著她那張清麗秀美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有強烈的憤意湧上心頭:「阿睿她們兩口子稀里糊塗地收養了那小丫頭倒也罷了,畢竟她們不是至親。可你該清楚,我的親弟弟是怎麼死的!他又是為了什麼而甘願與那些人同歸於盡的!」
她說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那小丫頭是個什麼來歷,你不是不清楚。我沒找她的麻煩已經算是大度,可你讓我日日看著她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不是難為我、噁心我又是什麼?」
楊敏的神情有了一兩分和緩,沉聲道:「我沒想礙你的眼,更沒想噁心你……謹兒是個天分極高的孩子,我看重的是她的天資,至於旁的,那是上一輩的恩怨,與她何干?」
「正是因為是上一輩的恩怨,我才沒找她的麻煩,」柴麒道,「但你不能強求我日日見到她,還得和顏悅色地對待她!」
楊敏霍然甩開柴麒,「十年了!柴麒,整整十年了,你還是這般!你只顧及你自己的感受,你從來不……」
她說著,胸口一酸,奪路便走。
「敏敏!」柴麒慌了,不顧一切地攔腰在背後抱住了她,「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麼、怎麼只顧及我自己了!」
楊敏凄然垂首,定在原地,半晌不動不言。
柴麒嚇壞了:「你說話啊,敏敏!你別嚇我……」
「錯了……」楊敏喃喃著。
「什麼?」柴麒面露疑色。
「是我當初,錯了……本就不該答應你……」楊敏說罷,不顧一切地掙開柴麒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跑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柴麒扎著雙手,木雕泥塑般怔立在原地,許久,方醒過神來,她木然地抬起手臂,凝著已經貼著肌膚滴落的淚水在手背上擦過的晶瑩痕迹,痴然。
那是方才楊敏落下的淚。
然而,接下來,她像是突然醒過神來似的,厲聲道:「什麼人在樹上?下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楊謹扭捏地蹭到她的面前,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與她對視。
「你是……」柴麒面沉似水,「是你?」
她之前被楊敏亂了分寸,兩個人誰都沒察覺到第三人的存在。此刻,已經認出來偷窺的是誰了。
然而,這個事實更令柴麒憤怒,冷森森笑道:「好啊!好啊!做這等苟且勾當,你倒是輕車熟路的很啊!真是家學淵源!」
她記事之後,聽紅姨說起過許多次,紅姨說她的母親原來曾在京師生活,生下她之後就因為體弱不堪,不幸故去了。紅姨從來沒對她提起過她的父親是何人,更沒提起過她的父親在哪裡,以至於楊謹長到了七八歲,看到村人家的孩子喚自家的壯年男子「爹」,她才知道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還有「父親」這樣的至親存在。
楊謹很懂事,紅姨不說,旁人不提,她便不問。但不問,不代表她不會想。比如,當她看到旁人家的小孩兒被父親領著買飴糖吃、買竹哨玩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想象自己的父親是怎樣的模樣。
再比如,長大了一些之後,她回想自幼所吃過的「胎毒」的苦頭,再想想並沒見過別的小孩兒也如她似的遭過這樣的罪,她的心裡就不由得生疑:為什麼她自襁褓中就會身中奇毒?奇到非要經年待在藥婆婆的身邊,由她親手醫治,內服、外敷用了無數的葯,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之後才得痊癒。
後來,她習武日勤,學醫的功課也是一日重似一日,這使得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而今,她伏在樹上不過一刻鐘,所見所聞就足以顛覆她之前十餘年的認知。
柴麒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之後,就循著楊敏跑開的方向追下去了。
楊謹杵在原地,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之前楊敏同柴麒的對話,在楊謹的面前,揭開了一重大幕,讓她驚覺她是怎樣的存在。
掌門說,她的親弟弟之死於自己有關。別說掌門的親弟弟了,就是掌門本尊,楊謹也不過才認識半年多點兒。所以,掌門的親弟弟之死,必定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身世……
楊謹細瘦的身軀一抖:在紅姨的口中,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這世間最美麗、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子,她絕不會做什麼惡事。那麼,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嗎?他……他是不是一個殺人越貨的壞人?
楊謹的心涼了半截。有一樁顯而易見,卻屢屢被她忽略的事,即,她從沒見過親生父親,她和她的母親是不是……被拋棄的?
她的腦中猛然蹦出曾見過的村裡男子打罵自己妻子,幾個孩子在旁邊嚇得大哭的畫面來。
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不是也是那種粗魯、沒見識,只知道對妻兒撒氣,並且還在外面惹事傷人的人?
楊謹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她絕不認可,自己的生父是那樣的人。
秋風蕭瑟,夜涼習習。
因為自幼習武,楊謹的體質一向不錯。自從胎毒祛盡后,甭說是頭疼腦熱了,她都極少覺得冷。
可是這會兒,在這寂寥的秋夜中,她竟覺得身體陣陣發寒,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心。
她仍然傻獃獃地站在原地,腦中盤旋著的都是不久前楊敏和柴麒的對話。她想到了初見柴麒時對方的樣子,以及半年多來屈指可數的幾次見面柴麒如何對待自己,此時細細想來,那分明就是發自內心的煩惡無疑。
有殺親之仇,所以掌門她厭惡我,對嗎?
還有,莊主和義母是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因為我的身世,莊主每每不喜歡我?
楊謹想了許多。可是這種事,豈是單憑想就能想得清楚的?
她心中突生出一股衝動來,她想馬上跑回到挽月山莊去,問清楚自己到底是誰,自己的親生父母又是誰……
幾乎是邁出一步的同時,楊謹又生生忍住了——
難道問了她們,她們就會以實情相告嗎?
就算她們說了實情,那又如何?終究還是從第三人的口中聽來的,自己莫說見過親生父母了,就連他們曾經如何過活,都全然不知。
如果,生父真的是個壞人呢?莊主會知道一切嗎?會告知一切嗎?
十二歲的楊謹,孤立在幽寂的樹林中,舉頭看看天上的明月,皎潔明亮,眾星環繞著它。然而,反觀自己,卻是那樣的孤獨凄涼。
天大地大,她竟覺得無所歸宿!
她不想再留在玄元派,一則徒遭人厭惡,二則自己的存在就已經讓師父為難了,何必呢?而且,若說之前,她還存著等到掌門回來,為自己的無辜辯解一二的心思,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想辯解半分,心裡反倒生出了一股子自暴自棄的念頭。
去京城!
楊謹對自己說。
去親眼看看生母曾經生活的地方,尋到她曾經的軌跡,一定有機會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心意已決,她心裡踏實了一點兒,但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和對未來的不可預知仍舊攪擾著她。畢竟,她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這樣的人生於她而言,終歸太過殘酷了些。
既然打算離開玄元派,楊謹便快步折回自己的房中,打算收拾好行李和銀兩,即刻便走。
靠近房門的時候,楊謹警覺地發現情形不對,放緩了腳步,也防備了起來。
果然,房門前立著一道人影——
孟月嬋!
楊謹蹙眉。
孟月嬋自然也看到了她,劈頭蓋臉喝道:「好你個楊謹!不在祖師祠堂老實跪著,竟然敢跑出去閑逛!」
楊謹根本沒心情搭理她,由著她吼去,邁步向前,想要繞過她進屋。
孟月嬋卻不允許她無視自己。楊謹身形向右,她便挪過去;楊謹皺眉向左,她又擋住了去路。
楊謹怒意上涌:「閃開!」
孟月嬋從沒聽她這樣大聲說話,一怔,緊接著便又擋住了她的路,厲聲道:「誰允許你回屋休息的!師父還沒回來呢!你竟敢偷懶……啊!」
孟月嬋驚呼一聲,竟是楊謹冷不防將她的身體推到了一邊。她一個趔趄,好歹穩住了身形,楊謹則已經跨步進門,自顧自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
孟月嬋更惱了,也緊隨了進來,指著楊謹罵道:「姓楊的!你要做什麼!想畏罪逃跑嗎?師父和師娘還沒回來呢!誰准你亂動派里的東西的!」
「閉嘴!」楊謹停住手上的動作,吼道。
孟月嬋被她的氣勢驚得又是一怔。
「我沒犯錯!」楊謹大聲道,「而且,我收拾的,是我自己的東西!你管不著!」
她極快地拾掇好自己的包袱、銀兩,將包袱背在肩上,看都不再看孟月嬋一眼,甩開大步就走。
孟月嬋眼見情形不對,「砰」的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瞪眼道:「你要幹什麼去?」
「我要離開玄元派!你鬆開我!」
「離開?去哪兒?」孟月嬋面露狐疑,卻不肯鬆開楊謹半分。
「我去哪兒與你無關!」楊謹極力掰扯著孟月嬋的手掌。兩個人一時間僵持住了。
孟月嬋被她幾度搶白,何止面上掛不住?急道:「你當玄元派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偷了玄元派的藝,想一走了之?沒那麼容易!」
「我沒偷藝!」楊謹漲紅了臉,掙扎道,「你再不鬆手,我可不客氣了!」
孟月嬋氣極:「就憑你?不客氣?你敢!」
楊謹乍逢變故,正心亂如麻著,又被孟月嬋纏煩不清,心裡更是惱怒,覺得一股業火直撞腦門,突突突的越燒越旺。一時間,她忘了涵養,忘了畏懼,只想將胸口的一團烈火儘力吐出,燒遍孟月嬋的全身,將她燒成灰燼。
孟月嬋也隨著柴麒習學了幾年,天賦也是不錯,並非全無見識。她已經覺察出來楊謹的異樣了,攥著楊謹手腕的手掌彷彿攥著一團火,燙人得很。
孟月嬋吃驚之餘,眼睜睜瞧著楊謹的周身散發出了一股莫名的氣息,將她細瘦的身體映成了金黃色,而那張漂亮的臉,此時則很有些猙獰,彷彿十分痛苦。
孟月嬋看得心驚肉跳,竟覺得有些害怕起來。她下意識地想要鬆開楊謹,卻已經來不及了。
「砰!」
楊謹高揚的手刀直直砸在了孟月嬋的小臂上。孟月嬋慘叫一聲,痛入心扉,小臂骨被手刀毫不留情地斬斷。
孟月嬋委頓在地,另一隻手按著受傷的小臂,疼得直哆嗦,冷汗順著額角涔涔而下。
楊謹終於得了自由。
她晃了晃神,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又擰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孟月嬋痛苦的樣子。
猶豫了一瞬,楊謹終究從包袱中掏出一隻小瓷瓶,丟到孟月嬋的懷裡:「傷葯,內服的,一日一丸。」
說罷,她也不管孟月嬋作何反應,甩開大步,走了。
而今,她伏在樹上不過一刻鐘,所見所聞就足以顛覆她之前十餘年的認知。
柴麒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之後,就循著楊敏跑開的方向追下去了。
楊謹杵在原地,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之前楊敏同柴麒的對話,在楊謹的面前,揭開了一重大幕,讓她驚覺她是怎樣的存在。
掌門說,她的親弟弟之死於自己有關。別說掌門的親弟弟了,就是掌門本尊,楊謹也不過才認識半年多點兒。所以,掌門的親弟弟之死,必定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身世……
楊謹細瘦的身軀一抖:在紅姨的口中,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這世間最美麗、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子,她絕不會做什麼惡事。那麼,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嗎?他……他是不是一個殺人越貨的壞人?
楊謹的心涼了半截。有一樁顯而易見,卻屢屢被她忽略的事,即,她從沒見過親生父親,她和她的母親是不是……被拋棄的?
她的腦中猛然蹦出曾見過的村裡男子打罵自己妻子,幾個孩子在旁邊嚇得大哭的畫面來。
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不是也是那種粗魯、沒見識,只知道對妻兒撒氣,並且還在外面惹事傷人的人?
楊謹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她絕不認可,自己的生父是那樣的人。
秋風蕭瑟,夜涼習習。
因為自幼習武,楊謹的體質一向不錯。自從胎毒祛盡后,甭說是頭疼腦熱了,她都極少覺得冷。
可是這會兒,在這寂寥的秋夜中,她竟覺得身體陣陣發寒,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心。
她仍然傻獃獃地站在原地,腦中盤旋著的都是不久前楊敏和柴麒的對話。她想到了初見柴麒時對方的樣子,以及半年多來屈指可數的幾次見面柴麒如何對待自己,此時細細想來,那分明就是發自內心的煩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