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親吻這種事

鳳皇好像回到了故鄉。

看這滿天的鳳凰族鳥和梧桐林子，不是蒼桐鳳穴又會是哪裡？只是鳳皇的表情有些遲疑，畢竟自己的印象中似乎…鳳穴的景色似乎並不是如此。梧桐林子好像比蒼桐更為廣闊，族群也比記憶中的昌盛，確定這裡是那個苟延殘喘的蒼桐地嗎？

「足足——」

「即即——」

鳳皇仰頭，只見是一鳳一凰相攜飛過，甚為和睦。

「蒼桐？…」鳳皇狐疑地打量著身處之地，另一個詞卻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梧地。

與其說這裡是蒼桐鳳穴，倒不如說，這也是梧地的風景。遠處的那一片瀑布景色和那隱隱若現的山巒洞穴，不是麒璘所住的地方又是哪裡？鳳皇倒退了半步，因為她在看到族群的同時，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神獸身影。

麒麟。

「麒……」

「皇兒！」

那迎面而來的麒麟神獸歡呼雀躍地叫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窮的陌生。鳳皇慌了，不明白這樣的場面到底蘊含著怎樣的意思…「皇兒，皇兒！」那麒麟跑得愈發緊促，歡脫到一定程度了，還張開嘴巴猛烈地噴出一團真火。

「轟——」

火光之烈，是鳳皇從來沒有見過的。

「大膽！怎可傷我族人！」

一道蒼老的聲音不知從何而起，鳳皇還在原地迷茫尋找之際，身邊的景色就開始斑駁剝落，一點點地四分五裂，地動山崩！那聲皇兒就在這混亂之中不斷響起，一直滲透到鳳皇的靈魂，侵蝕著她的心神。

「鳳皇，醒醒。」

「麒璘！」

鳳皇從夢境中跌醒，第一個見到的，便是麒璘。

「你怎麼啦，那麼快就睡著了，還以為你被顛得暈了過去呢。」麒璘還是沒心沒肺地笑著，可是鳳皇的心裡卻百味交雜。剛才、剛才是做了一個夢嗎？鳳皇將信將疑，遲遲沒有回過神。

「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她們二人此時正坐卧在梧地的一處小山丘上，周圍風吹蟲鳴，甚是靜謐。麒璘是第一次看到鳳皇出神成這個模樣，心底有了擔憂的感覺，揮之不散。「是不是剛才做了噩夢？沒事的，我在呢。」溫和的聲音和那輕柔的晚風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番特別的柔情，讓鳳皇稍微緩過神來。

「沒事，只是…只是沒回神。」

鳳皇沒有把心裡的疑惑說出口。

她有些糾結，不知道夢裡那用真火的麒麟到底是真有其人，還是只是幻境。蒼桐梧地未分，鳳凰一族繁盛，如果這個夢境意有所指，那麼就是兩千年前的場景。只是為何那時候會有麒麟與鳳凰交好？鳳皇眉心緊鎖，抬眼望了一下麒璘。

只見那火眸熠熠流光。

「我們再玩一遍好不好？」

「嗯？玩什麼？…啊！」

鳳皇猝不及防，只得雙手緊緊地箍著麒璘脖子，整個人掛在麒璘的身上。「要幹什麼？」麒璘也已變幻人形，只是這小姑娘太調皮了，一抬身就把鳳皇背在身後，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你看起來瘦瘦弱弱，怎麼力氣那麼大？」

莫非麒麟一族天生神力？

「小意思，你太輕了，我都沒有感覺。」麒璘笑了，顛了一下後背的鳳皇：「抓緊了，我要跑起來了，如果你撒手，很容易被甩出去。」鳳皇還未來得及問跑什麼，這精力旺盛的傢伙就如弦上箭，嗖地一聲往茂密林子里跑。

「麒璘！」

「沒事，我就是喜歡到處跑！」

麒璘如同腳下生風，背著鳳皇就這麼疾奔起來，好幾次，鳳皇都以為自己要撞上樹榦了，偏偏又被麒璘靈活地閃開，虛驚一場。天吶，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大半夜的跑來跑去很好玩嗎？（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麒璘感興趣的點）

「麒璘，你小心一點…」

鳳皇趴在她的背上，鼻間聞著麒璘身上的少女體香，突然恍神。那是一種夾雜著青草味道的陰柔氣味，淡香，偏甜，就像是秋天成熟的果實會發出來的味道。鳳皇仔細地聞著，希望自己可以記住這個味道，然後把她也記在自己的心裡。

每一個生靈的氣息都不一樣，即便同族，也會有所差異。

這是只屬於麒璘的味道，鳳皇想記著。

「鳳皇，你抬頭看！」

那傢伙開心地喊著，鳳皇按她說的話抬起頭來，仰面便看到無數飛鳥從林中驚起，吱吱喳喳地劃過夜空。「百鳥……」鳳皇有些感觸地長吁一口氣，伸手指著蒼穹：「常言百鳥朝鳳，想不到你這麒麟神獸，竟也有讓百鳥騰飛的本事。」儘管是吵得它們睡不著覺所以才出現的奇景，但是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有些思路，做事不至於全無章法。

「咴——咴——」

「啾啾、啾啾……」

「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鳥叫聲五花八門地鳴起，在這安靜的夜裡形成一首和諧的交響曲。鳳皇不由得半眯著眼來呼吸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就像翱翔在天際一樣舒適，迎著風，聽著風，漂浮在萬物生靈之上。

麒璘奔跑了好一段路，在一片大草坪跟前停了下來。

「累了？」

「沒有，就是想停一停，風吹久了怕你頭疼。」麒璘笑著，沒有察覺到自己又說出一句關心人的話。「鳳皇，你喜歡梧地嗎，喜歡這裡的山和水，喜歡這裡的飛禽和走獸，喜歡這裡的梧桐和湖？」

鳳皇從她身上下來，腳步輕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嗯？挺喜歡的。」

什麼景色都有，哪能不喜歡。

何況，還有這麼一個痴痴獃呆又聰明伶俐的傢伙，麒璘才是梧地最靚麗的風景。

「那，你喜歡我嗎？」麒璘輕道。

「你？」

鳳皇一怔。

——

後背墊著的是有些許濕漉漉的草地，耳邊聽到的是晚間刮不完的風。鳳皇放鬆了全身躺在草坪上，一雙手緊緊地攬緊麒璘的腰身，盡享她身上帶來的溫暖。柔軟的唇瓣帶來的是清甜的味道，而那有些喘息的呼吸聲則隨著風聲被打亂，然後盡數凌散在樹林里。

她想接受麒璘給她的吻，也想向麒璘獻上自己的唇。

也就變幻人形的時候可以有這樣的感覺，凡人的生活和情感真是美妙，親吻這種事，是怎麼發展起來的？鳳皇也不想深究。現在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被麒璘吻得迷迷糊糊，簡直忘記了自己來自什麼地方。

「鳳皇…」

麒璘鬆開了她，舔舐著她紅得通透的嘴唇，低沉地喘著：「我時而會做一個夢，夢境里同樣是我現在生存的地方，卻是遍地死屍，滿目火光。我還記得，在那個夢裡我有家人，有朋友，還有一個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鳳凰影子。」

「鳳凰影子？」鳳皇緊張地收緊了手，想起自己做的夢。

「我不知道是誰，但是，她好像和你有一樣的名字。」麒璘出神地看著她，眉目一彎，「樣貌和你也很像，會飛，飛的時候也有同樣的火光。我和她好像很熟絡，因為看到她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我……」

「見到你，也有這樣親切的感覺。」

麒璘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嘴角，故意弄出啵的一聲，笑了：「凡間親近的人，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會做一些很親密的事情。鳳皇，如果你喜歡梧地，不要離開好不好？靈燼送到太陽之上不就是為了受真火洗禮嗎，你也有真火，為什麼不能以自身的真火來給靈燼洗禮呢？要知道，你一走，我又要等上好多年。」

「別胡鬧，你在這裡並不是為了等我。」

「不然呢？」

「麒璘……」

「皇兒…」

鳳皇的心像是刺痛了一下。

-璘兒還小，既然她喜歡這一個地方，我也不好阻止。只是希望你可以代我照顧著她，她想回族的時候告訴我便好。

-您客氣了，我與璘兒是朋友，這點事情沒有關係。

-

-你是不是瘋了！麒麟與鳳凰本就不是一族，你與她糾纏，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知不知道龍族每天都在覬覦著大上之神位置，和麒麟一族交好就是對我族不利！

-族長，世間萬物皆有靈，既同為生靈，又為何不能相互依存？！

-放肆！明知犯了滔天之罪，還敢頂嘴！

-

-龍族來了，你們族裡人也在拚命找你，現在外面很危險，如果你出去，必死無疑。

-身為麒麟，貪生怕死算什麼東西，我決不能在這裡等死！

-璘兒！算我求你！

-如果我死了，我投胎轉世也會來尋回你，而如果我沒死，那麼我活幾千年就等你幾千年！鳳皇，你記住，我不會……

破碎的場景和聲音像要重新拼湊起來一樣不斷重複回放，有麒璘的聲音，也有鳳皇自己的聲音，更有很多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和模樣。鳳皇自問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可是那些話又有些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夢裡曾經聽過。「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鳳皇有些痛苦地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涌動，可是不消一刻，她就開始了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