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真實
在這個時代呆久了,佐紀有時候會對自己曾經的認知產生懷疑。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她本就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而過去那些記憶不過是她的一場夢境。
庄生曉夢迷蝴蝶,不過如此。
在瞧見一個內心善良溫和的鼬之後,她甚至覺得滅族也許真的是一個荒謬的夢。雖然宇智波緊張的氣氛日益增長,但似乎還沒有達到箭在弦上的地步。
但當她親眼看到小時候的漩渦鳴人時,她將之前的疑惑統統摒棄。
宇智波鼬,宇智波佐助這些人是她只在一紙文書上見過,或者從別人口中聽過的歷史人物。於過去的她而言,不過是儲存在腦海中的一個冰冷的數據。來到這裡之後,重新認識,熟知,深交。可以說她早已不把他們當成歷史人物,而是當成一個親近的人來看待。
可漩渦鳴人不一樣。
由於漩渦一族的長壽,在佐紀懂事後,那一輩的人幾乎都離去,只剩下年邁的他一人。閑來無事的他總愛逗弄後輩佐紀。
當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時,佐紀才產生了一種穿越時空的真實感。
然而,眼前的小孩,與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形象截然不同。
此時他畏畏縮縮地躲在粗大的樹榦后,探出半個腦袋,警惕而又不安地盯著她。
「過來。」佐紀朝他招了招手。
樹后的小孩在猶豫,瞧見佐紀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待鳴人靠近后,佐紀蹲下身,將手放在他的肩上,認真地打量著他:「剛才沒有傷到你吧?」
「沒……沒有。」漩渦鳴人吃驚地抬起頭。
原本以為會被臭罵一頓,結果他一眼撞進了對方真誠的眼神。
他見過太多冷眼,然而眼前這個女生和別人截然不同。
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冷淡,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此時的他太小,完全找不到形容詞來修飾。當他長大后,回想起第一次與佐紀相見時,她的眼神似乎莫名有種懷念,讓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
「是嗎?那就好。」佐紀呼了口氣,心也漸漸放鬆起來。
要是不小心傷到對她頗有照顧的曾祖父,實在是罪過。
佐紀知道漩渦鳴人的出生,卻刻意不去找他,並不是忘恩負義,而是因為她現在是個被村子監視的宇智波,如果貿然去找九尾人柱力,就算是好意,也會被某些人認為懷有目的。
也曾聽到村民議論和嫌棄他而氣憤,可她只能咬著牙忍過去。這種敏感時候輕舉妄動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現在,既然他自己撞上,她就沒理由放開了。這是他無意中找到她的,再加上還有另一個小孩在場,就算之後被請去喝茶,她也有借口開脫了
「你叫什麼名字呢?」佐紀偏了偏頭,臉上的神情帶上了幾分溫和。
雖然都是明知故問,可過程還是要走一遍。
也許是佐紀表現出很無害的樣子,再加上不遠處還有個同齡人的緣故,鳴人漸漸放下心防,小聲地說:「漩渦鳴人……」
「今年幾歲了呢?」
「五歲。」
「啊,那和佐助一樣大。」
「佐紀不要浪費時間啦!」佐助瞧見佐紀將心思全部放在了另一個小朋友身上,心裡非常不爽,但表明還是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催促她繼續指導他。
「好的,」佐紀勾起嘴角,「那麼,鳴人要一起來嗎?」
「我?!」鳴人的眼中除了驚訝,還有一絲難以忽視的欣喜,「可以嗎!?」
「看你願不願意了。」佐紀攤了攤手。
「佐紀你幹嘛教不相關的人。」佐助在一旁非常不友好的開口。
瞧見神情有些忐忑的鳴人,佐紀轉過頭看向佐助,緩緩開口:「你是害怕別人超過你嗎?」
「怎麼可能!」佐助一秒炸毛,他嫌棄地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鳴人。
就憑他?!一看就是吊車尾的樣子!
「不要以貌取人哦,佐助。」佐紀笑了笑。
這位可是七代目火影,未來最偉大的忍者,拯救過世界,不對,這項偉大事迹眼前兩個小孩都有份。
其實佐紀的想法很簡單,她想要和鳴人相處,也想讓佐助和鳴人相處。她覺得同齡人之間的競爭,也許會激發更多的鬥志,從而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很可惜她的願望落空了。
當鳴人學著她和佐助的模樣扔出飛鏢后,佐紀和佐助望著慘不忍睹的靶子,佐助直接哼了一聲。
而佐紀心裡則有些不敢相信。
原來未來最偉大的忍者,小時候這麼差勁啊!?簡直刷新了她的認知!
不過反過來想,鳴人沒有父母老師的教導。佐助可是一直在父母,兄長還有她的教導下成長。家教可是很重要的。
「沒關係,慢慢來吧。」佐紀倒是很有耐心。
她是知道原因的。漩渦一族的人起初修行都會有一道砍,由於自身查克拉很特殊很強大,一開始很難掌控,然而一旦掌握到方法后,就會飛速進步。
她從小就有各種大神指導,祖父漩渦博人,祖母宇智波佐良娜,曾祖父漩渦鳴人,老師奈良鹿代,還有各種厲害的叔叔阿姨。可現在的鳴人什麼都沒有。
她覺得她要盡自己力所能及之力幫他一把。
結果一下午的訓練后,鳴人的表現增添了佐助不少信心。
佐助覺得,如果同齡人都是這種水平,那真是弱爆了!不過他並沒有沾沾自喜,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是跟著哥哥和佐紀差遠了。
「可惡!明明我就跟著佐紀的動作一樣,為什麼就是不中啊!」鳴人有些泄氣地看著靶子,上面的飛鏢毫無章法地排列著。
「你太心急了。還有,照貓畫虎當然是不行的。」佐紀微微蹲下,握住他的手,做了扔出的動作。
一枚手裡劍劃破空氣,穩穩地扎在了靶子正中央。
「好厲害!」鳴人驚呼一聲。
「要用巧力,不要用蠻力,這種手感記住了嗎?」佐紀起身,瞧見鳴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情大好,「那你自己來試一次吧!」
鳴人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手裡劍,呼了口氣,學著佐紀剛才親手指導他那般,猛地扔出了手裡劍。
然而結果只比剛才好一點點,擦到了靶子而已。
「白痴。」佐助在一旁嘲笑道。
「你說什麼?!」鳴人一躍而起,「想打架嗎?」
眼前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就算是佐紀是他的姐姐,他也忍不下這口氣了。
「呵,有何不可,反正你也打不過我。」佐助哼了一聲,揚起頭說道。
「可惡!看招!」說著鳴人就朝他奔了過去。
就在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之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碰」聲,緊接著佐助和鳴人的只覺眼前一暗,抬眼便瞧見離他們最近的大樹從中折斷,正朝他們倒下。
兩人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遠離,正當他們納悶大樹為何倒下之時,然後發覺佐紀的拳頭正放在樹榦折斷之處。
此時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我們來想想晚飯吃什麼,如果你們好好相處,我們就去吃拉麵,如果沒有的話,嘛,我也不介意讓你們體驗一下何謂力量。」
說罷她轉頭瞥了一眼倒下的大樹。
聽到有拉麵吃,鳴人立馬乖乖站端正了。他低頭看著轟然倒塌的樹榦,心裡有些發毛。
好恐怖的怪力!完全不敢惹!剛才那個溫和的大姐姐形象是錯覺嗎?!
直到後來春野櫻一拳將大地砸裂之時,漩渦鳴人終於回想起,一度被怪力威脅的恐懼。
#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
而佐助心裡也是一驚。
竟然能夠一拳將樹榦打斷,這絕不是蠻力能幹到的事情。果然佐紀的實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強!
不過說到晚飯,他有些不滿,他又不喜歡吃拉麵:「為什麼是拉麵?」
「那就吃甜品吧,新開的那家甜品店我還沒去過呢。」佐紀托腮。
佐助立馬改口:「還是拉麵吧!」
「呢,佐紀真的要請我吃拉麵嗎?」鳴人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佐紀。
從小到大村子里幾乎所有人都對他避猶不及,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沒有嫌棄他的人,雖然沒有表現出熱情的樣子,可他能感覺到她的善意。
「不然呢,你想請客我也不會攔你。」佐紀勾起嘴角。
瞧見鳴人慌忙搖頭的樣子,她只覺得自家曾祖父小時候有點顛覆形象。
哦,這兩隻曾祖父,一隻死傲嬌,一隻死蠢萌,實在是有趣。
其實佐紀第一次吃一樂拉麵也是由鳴人帶著她來的,而如今則是由她帶著鳴人。當瞧見捧著拉麵吃得不亦樂乎的鳴人時,佐紀的嘴角微微勾起。
穿越時空實在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假設她這個時候殺掉曾祖父,那麼她還會存在嗎?
如果沒有曾祖父,就沒有她的父母,也就沒有她。如果沒有她,她又怎麼返回過去?
「這才是人間美味啊啊啊!」鳴人的大嗓門將她拉回現實,她抬眼便瞧見對方將湯汁都吃得很乾凈,不由得微微一笑。
啊,這個習慣果然是從小時候就開始了呢。食量不大的她,一直覺得吃拉麵能把湯都吃乾淨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還要嗎?」佐紀思考了一下自己這個月的零用錢,覺得再揮霍幾碗拉麵還是沒問題的。
誰讓他喜歡呢?
「可以嗎!?」鳴人瞧見佐紀淡淡的眼神,差不多搞懂對方的套路,也不再客氣,「手打大叔,再來一碗!」
「你是豬嗎?!」佐助在一旁嘀咕。
「你!」鳴人瞬間炸毛,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半響后又舒展開來,「哼,看在佐紀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佐助別過頭,顯然也不太想理他。
男孩子似乎都是從吵吵鬧鬧開始的。想必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曾想到,未來的他們會有深厚的羈絆,最後還成為了親家。
吃完晚飯後,佐紀打算先送鳴人回家。
走在大道上,鳴人沒有剛才那般聒噪,而是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佐紀注意到路上有不少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就連佐助都不免皺起了眉頭。
如果四代大人還在,發現自己為了保護村子而犧牲,自己的兒子卻被村子里的人們嫌棄,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英雄的兒子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待遇,除非上層刻意隱瞞。隱瞞了英雄兒子的身份,卻又散播出妖狐化身的謠言,不得不說這樣行事狠辣的作風,頗有幾分耳熟。
她想到了三代火影那張看起來慈祥的面孔,總覺得對方不至於這樣對待自己徒孫的兒子吧。那麼,會是根在背後操作嗎?
越想越覺得煩躁,佐紀索性把這些無聊的念頭從腦中摒棄,轉而看向身邊的兩個小孩。
鳴人的臉上滿是悵然,大概是不舍分別吧。畢竟回去之後就是一個人了。人都是群居動物,換作是她也渴望著溫暖。
而佐助也一改之前的嫌棄,反而若有所思。
他向來是個敏感的孩子,就算如今年紀不大,卻十分聰明,懂得察言觀色,比一般人更加敏銳。
從一樂拉麵到單人公寓的路途並不遠,三個人卻走出了龜速。
「那個……下次我還可以找你們玩……哦不,修行嗎?」鳴人抬頭,小心翼翼地詢問著佐紀。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就算他刻意放慢步伐,卻還是很快到了樓下。
他喜歡眼前這個姐姐般的人物,雖然她再三強調不要叫她姐姐,直接叫她的名字。很少有人願意接近他,而且他能夠感受出她對他的關注和喜歡。
而另一個叫佐助的同齡人,雖然他們今天已經打嘴仗了好幾次,可他並不討厭他,相反還很羨慕他,因為他一看就是有家人呵護的孩子。雖然佐助三番五次嫌棄他,可那目光與村裡人的厭惡有著本質的差別。
「可以,我一般都是在那裡練習。」佐紀想了想,雖然她很想多一些時間與鳴人相處,但她快進入警衛部了。
「我不一定每天都在,不過佐助最近基本每天都在吧?」佐紀轉頭看向佐助。
「誰要和……」佐助瞧見佐紀認真的眼神,不免噓了聲,只得別過頭,彆扭地哼了一聲。
「嗯!」鳴人重重地點了點頭。他走到樓梯口,還不忘轉過頭朝兩人揮手作別。
送走依依不捨的鳴人後,轉過頭瞧見滿臉疑惑的佐助,佐紀嘆了口氣,看來接下來又要安撫問題兒童了。
「這棟公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裡面住的都是村子里領救濟的人。」佐紀率先開口。
「他是孤兒嗎?」佐助立馬反映了過來,「可是,我還是沒明白。」
雖然剛開始見到他時,發覺對方把佐紀的全部目光吸引了過去,讓他很是不滿,可當他說出打擊人的話語,瞧見對方瞬間脆弱眼神,心中滋生出幾分愧疚。
如果他是孤兒的話,那麼髒兮兮的外表,還有不忍直視的扔飛鏢手法他就不計較了,可讓他無法想通的還是路人奇怪的眼光。他確定那帶著厭惡的眼光不是看向他和佐紀的,那麼剩下的答案顯而易見。
佐紀抬眼,望著漆黑的夜空,零星只有幾顆星星孤獨地閃爍著。
她緩緩開口:「人們總會對不能掌控的事物產生恐懼。」
對於村子中的人來說,九尾妖狐是他們不能掌控的事物,它也給村裡人帶來過災難。
而對於村子高層來說,宇智波是他們不能掌控的家族,所以時刻提防著。
人總是畏懼著比自己更強大的生物,也許這並不能算是人的劣根性。之後的結局,要麼想盡一切辦法消滅它,要麼將它徹底制服。
「我並不覺得他很可怕啊。」佐助鼓起嘴,回憶半響還是不能想出答案。
雖然這個叫做鳴人傢伙很笨,手裡劍一下午都扔不到靶心,雖然他一出現就搶走了佐紀所有的目光,但……但他也不是很討厭他啦!至少不會像那些村民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
「所以說,不要以貌取人呢,」佐紀笑了笑,「其實準確來說,並不是鳴人可怕,而是他體內的東西讓人產生恐懼,他只是順帶成為了人們的厭惡品。」
「難道他體內有怪物?!」佐助不免驚呼。
佐紀點了點頭:「啊,住著一隻紅色的狐狸。但是這件事是應該是秘密吧。」
其實她只知道村裡對妖狐這件事下了封口令,但具體是什麼命令,他們小輩不曾知道。
瞧見佐助似懂非懂的神情,佐紀頓了頓,接著說:「所以在你知道這個秘密之後,你對鳴人有什麼看法?會覺得他是怪物嗎?」
「什麼怪物?不過就是一個笨蛋而已。」佐助哼了一聲,彆扭地說道。
佐紀勾起嘴角:「如果你在聽到外界各種傳言之後,還能保持自己的判斷,不人云亦云,那就很好了。」
九尾妖狐這件事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村裡人畏懼著鳴人,可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真相,都只是道聽途說。
輿論往往掌握在當權者手中,歷史幾乎都是由勝者書寫,不少真相湮沒在時光中,有些隨著當事人的離去成為了永久之謎,有些多年之後被翻案,由於年代久遠,就算能夠用物質補償,可傷疤卻永遠留在胸口,每每想起便讓人呼吸一窒。
止水所信奉的「在黑暗中支持和平」,無疑是一種捨己為人的做法,她很欽佩,卻不是很贊同。
融入黑暗后,自己容易迷失。就算看得清方向,別人卻無法看見你,背後被人捅刀了都無從訴說。
「為什麼要告訴我呢?」佐助心裡稍微有些高興,更多的還是疑惑。
顯然這些重要的事情,哥哥和父母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因為他年紀太小,他們覺得他是不懂的。
「因為我不想把你當成小孩子看,」佐紀遺憾地瞥了一眼佐助的小身板,「雖然你現在就是小孩子。」
其實她真的不想告訴佐助這些事情,早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在現在的情況下,無知意味著任人宰割。
她覺得有時候應該跟他討論一些更深層次的問題,就算他現在不懂,但隨著年紀的增長,終究會有自己的思考。
「最後一句可以去掉!」佐助略有些不滿,嘟囔著。
本來他還為終於有人不把他當做小孩子忽悠而激動,結果佐紀一句話把他打回解放前。
把他的感動還回來!
「嘛,誰昨天還把納豆全部挑出來了?」佐紀勾起嘴角調侃道。
說起來也是有趣,鼬喜歡甜食和納豆,佐助討厭這兩樣,喜歡番茄,而佐紀喜歡甜食,也喜歡番茄。所以飯桌上常常呈現,納豆,番茄,甜食三品鼎立的局面。
「那種東西還是給哥哥吃好了!」佐助別過頭,臉頰微微泛紅,一副不想承認的樣子。
「好,知道你那是孝敬你哥,不是挑食。」
「佐紀你好煩!」
歡笑聲回蕩在街頭。迎著輕風,佐紀勾起嘴角,內心滿滿幸福感。
雖然還是有各種煩惱與憂患纏身,可是這樣還能與小朋友拌嘴的輕鬆日子,真希望久一點,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