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送鍾?送終?
對台戲這個詞可就產生在明清相交這個戲曲大發展時期,其劍拔弩張的意味可想而知,雖然對面那個戲班子唱的是南劇,與自己雜耍不相干,可這個時候出來搶客,那可就有點太挑釁了。
邢老倌這還僅僅是意氣之爭,趙員外這兒可是實實在在的利益之爭了。
趙員外營生夠大,一間南北雜貨鋪子,一個南貨茶葉庄,還有些零碎買賣都挺有進項,可趙員外最得意的,還是他著起家的酒樓醉秦樓。
這倒好,挑他兒子成親之日開張不說,還唱起了對台戲,這不明顯砸場子嗎?
頗有些惱火,趙員外實在忍不住,暫時放下了迎客,在一群來賀喜賓客錯愕中,撩著衣擺迎著對面酒樓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哈哈哈哈,趙掌柜,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鄙人施天福,初來咋到,還望趙掌柜多多提攜啊!」
正在指揮布置戲檯子,看到趙員外過來,黑綢緞胖子倒是頗為熱情的迎了上去,笑容滿面的迎合說道,可看他臉上那痦子上的黑毛聳動,怎麼都透出一股奸詐模樣。
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見到施天福這麼一副熱情迎接模樣,趙員外也不得不將不滿埋在心裡,也是撐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拱手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提攜不敢當。」
很是謙虛的擺了擺手,昂起胸來,趙員外倒是表現出了一股傲氣來,笑著捋著鬍鬚說道:「論年齡,老夫倒是痴長施掌柜幾歲,日後經營上有何不懂之處,大可以找老夫討教。」
「今日犬子大婚,適逢施掌柜開業,倒是雙喜臨門,還請施掌柜到酒樓一敘,也好指點指點我家大廚手藝,如何?」
這話說的客氣,實際上卻是論資排輩了,這個年代,酒樓可不像後世,隨去隨吃,一般都是提前預定下席面的,官場上迎來送往,商人們擺闊宴請,富人們過個大壽,娶親什麼的,才是酒樓的主要營生,至於平頭老百姓什麼的,對不起,出門右轉王婆子家的茶葉蛋還是不錯的。
就因為如此,資格越老,認識的上流顯貴越多,生意才能越紅火,趙掌柜是提醒這個施胖子,別痴心妄想了。
至於第二句邀請,更是個示威,開業第一天,老闆跑別人家鋪子里吃飯去了,他家這酒菜味道,能比的上嗎?
不愧是老生意人,趙掌柜不軟不硬兩句話,就把場子找了回來,聽的施天福也是怔了一下,旋即臉色也是略微陰沉了下來。
「小弟多謝趙老哥盛情了,不過,這不今個小弟也開張嗎!抽不開身,就不去叨擾了!」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人不到禮的到,施六,去把老爺我上個月去福建掏弄回來的東西抬過來,就當小弟給令公子的新婚賀禮了!」
幾個夥計呼哧呼哧費力的搬下了個大傢伙,一眼看去,趙員外紅撲撲滿是喜氣的臉也是禁不住變得難看起來。
東西倒是好東西,一人多高,漆的金黃的桐木面上雕刻著西洋番鬼的神啊,長翅膀的鳥人什麼的,下面盒子玻璃面里,單擺來回搖動個不停,錶盤子上還鑲嵌著稀碎的寶石洋人數字,顯得頗為富麗堂皇,居然是一口西洋自鳴鐘。
這東西別說這時候,宋青書那個時代也算是稀罕玩意了,他在工地累死累活干一年,買不下一款這樣大鐘,如果要是古董,更是干一輩子都買不起,東西是夠新奇奢華,氣派,看的後面看熱鬧的宋青書都是直咋舌。
問題是,現在是什麼情況,趙掌柜兒子娶親!沒等新媳婦娶進門,你跑來送鍾(送終),你什麼意思啊?
看著趙員外臉皮子直抽,找回場子的施天福不禁更是樂出聲來,大笑著說道:「老哥哥,今個小弟我請到了蒲大家開唱,俗事纏身,就不多作陪了,趙老哥,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目送著施天福得意洋洋的回了酒樓內,再回頭看著滴答滴答的自鳴鐘,趙員外恨不得直接砸了這東西,可惜,眾目睽睽的注視下,趙員外也不好發火,只能忍著一股火氣對自己夥計狠狠揮了揮手,無奈的吞下這個啞巴虧。
「抬回去!」
忍著一股火,趙員外終究還是放不下,回去又是招呼了兩下客人後,把事物撇給了管家,自己又是悶聲悶氣的到了雜耍班子那兒,沉悶的看著對面忙碌的戲檯子以及練著嗓子的生旦凈末丑,湊合到邢老倌耳邊低沉的詢問道:「老哥,能不能壓住這群廝?」
「老漢我盡全力而為!」
對於邢老倌,趙員外還是頗為信任的,聽著他的保證,趙員外很是滿意的點了點,回頭悶聲進了自己的酒樓中。
對於這場對台戲,邢老倌亦是鼓足了火氣,給邢紅娘使了個眼神后,韓娟,邢紅娘雜耍班女眷幾個急急匆匆去了酒樓後園。
這功夫,宋青書還傻愣愣的像向對面戲檯子張望著,這對台戲對他來說可夠新鮮,讓他渾然沒有當事人覺悟,正看的出神,冷不防腳面一陣劇痛猛地傳來,疼的他嗷一嗓子,倒著蹦出半米多遠,一個屁墩坐在了地上。
疼的齜牙咧嘴,宋青書悲催的揉著屁股,回頭就想找罪魁禍首算賬,可剛扭過頭,他又嚇得眼睛溜圓,剛剛還捂著腚賣丑直蹦的小蘿蔔忽然噗嗤一聲,屁股里噴出一米多遠的血漿子,蹬了蹬腿,掛了。
「尼瑪?肛裂而死?」
宋青書這一嗓子也把正在回頭看對台戲的觀眾注意力吸引了回來,看著當街死人了,也是驚駭的退了幾步議論紛紛著。
「逆徒!你竟然敢自相殘殺,謀害你師弟性命,氣死我也,哇呀呀呀呀呀!!!」
驚怒交加,邢老倌怒氣勃發從後面大步走了過來,手中的鞭子還啪啪的在地上抽了兩下,抽起一下子煙塵。
「徒兒我,冤啊!!!」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柳大柱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叫屈了起來。
兩人是悲從心生,一唱一和,不過這聲音卻是抑揚頓挫的,跟黃梅戲似的,看著要多假有多假。
一師一徒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聽的宋青書差不點沒暈過去,多大事兒!還有心思賣弄?看了一眼邢紅娘幾個不在這兒,回憶著後世忘得差不多的急救知識,宋青書焦急的撲到這矮子身上,就想試試能不能把他再救回來。
誰知道,宋青書這人工呼吸還沒等上上去,一陣鑽心的痛又是從大腿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