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鄉的年

?時間如流水般飛逝，似乎是眨眼間又到一年終。

也許是因為充實，也許是因為忙碌，嚴楓還沒怎麼留意，就要過年了，冬訓也結束了。

春節長假，大家都各自回家過年去了。林凡跟父母回家去過年，連大帝也回蚌埠老家了。臨走時大帝還問嚴楓要不要一起去。這些年嚴楓早已一個人過年過慣了，就回絕了大帝。

俱樂部里，幾乎所有人都回家了，就剩個門衛和嚴楓了。本來嚴楓也考慮回潮汕的，但想想在哪過不是過？而自己也不曾在外過春節，就乾脆在深圳過年算了，也許有不一樣的年味呢？最後就決定留在俱樂部里了，而且還能省筆車費。

除夕這天清晨，嚴楓很早就起來了，多年養成的習慣，就算休假了，也不習慣睡懶覺。

自己就是沒那個享受的命啊，這冬天的早晨是睡懶覺的最好時光，可惜自己就是睡不著。

從安靜至極的俱樂部出來，外面的大路同樣略顯寧靜，不復往日的繁華噪雜。寬闊的街道除了隨風飛揚的枯葉，並沒有幾個行人，彷彿一夜間世界消失了很多人。

城市彷彿在冬日裡突然間沒有了生機。這跟自己老家過春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沒有那嬉鬧的孩子們，更沒有那三兩聚會的回鄉人。一切是那樣的安靜，那樣的缺少年味。

這就是移民城市的悲哀。絕大多數的人根都留在家鄉，對於深圳來說，他們只是一個個匆匆的過客。深圳只是用來賺錢的地方，並不是他們的家。來深圳就是為了賺錢，賺完錢該回家的都回家，平時里總是塞車的道路現在連個車影都沒有看到。

其實這也正是深圳足球隊的悲哀。一個移民城市沒有文化認同，缺少地區凝聚力，沒有具歸屬感的市民，就沒有球迷基礎。看看鄰近的廣州，不但能養得起三支球隊，還養得不錯。這就是兩個城市在文化底蘊上的差距！

來到沒什麼人影的江邊，看著不斷遠逝的江水，陣陣寒風吹過，不由得嚴楓感概良多。

有人說一葉一枯榮，一花一世界。

就算是一片枯葉也曾有過自己的精彩。而自己呢？茫茫然二十多年已過，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到底從哪裡來？有誰的世界里曾有過自己留下的腳步呢？也許自己就像這枯葉一樣，風雨自知，雖在同個世界，卻從不曾進入過別人的世界。

不知道是因為一個人的原因，還是因為第一次遠在他鄉的原故，嚴楓覺得無盡的孤獨，這個年太靜！

帶著無法言語的憂傷，嚴楓慢慢地往回走。

在離俱樂部不遠的一條街道上，嚴楓看到有一男一女的兩個環衛工正在掃地上落葉。不知道是什麼在驅使，嚴楓竟然走過去，從他們身旁的垃圾車上拿過一把掃帚就幫著掃了起來。

「叔，阿姨，我也來掃下。」

那兩個環衛工嚇了一跳，這個年輕人突然走過要掃地，讓他們大惑不解。別不是腦子有問題，或者想不開的人吧？對望了一眼，那個女環衛工開口道：「不用了，小夥子，你不適合這事，再說這是我們的工作。」

「其實我也是個清潔工。」嚴楓笑著說，也許只有這種感覺才能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這世界多餘的。

「年輕人，你別開玩笑了。現在大過年的，你快回家去吧。」男環衛工說。

「真的，我不騙你們。其實之前在我潮汕那邊做了七八年的清潔工了。今天看到你們覺得特親切。」嚴楓笑著對他們認真說到。

那兩環衛工看著嚴楓的神情，不像開玩笑，就相信了他的話。

「年伙人，你為什麼留在這，不回家過年？」繼續著手頭的工作，男環衛工對嚴楓問道。

「我家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人在哪，家就在哪。現在在這邊工作，不想大老遠的回去還是一個人，還浪費錢。」不知道是因為大家曾都是清潔工的原因還是什麼，嚴楓的憂愁淡了很多。

「這樣啊，那晚上跟我們一起吃飯吧。」也許是被觸動了哪根弦，那女環衛工眼睛里滿是複雜地看著嚴楓說道。

「好啊。晚上一起吃。」嚴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是他不曾有過卻很渴望的感受，便不假思索地頭答應了。

雖然看起來很奇怪，之前不曾認識的陌生人，卻那麼容易的聊到一起。也許因為大家都是流落他鄉的人，也許因為大家都曾做過同樣的工作，都覺得有種親切感。一邊掃著落葉一邊聊著天，一點都沒有違和感，不知道還以為是一家三口。

三人聊得很愉快，當掃完大街后嚴楓也知道了這兩人的一些事。女的叫劉夢，湖北人，才四十多歲，在深圳當環衛工已經很多年了，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總有種看不明的滄桑。男的叫王卓，河南人，也是四十多歲，在深圳同樣呆了十來年。

嚴楓原以為這兩人可能是夫妻，其實他們只是一起共事多年的同事，因為住的地方相鄰又相處久了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之後他們約好晚上吃飯的時間和地點，然後就分開了。

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嚴楓買了不少的年貨帶著來到了劉阿姨住的地方。這地方說起來也挺簡陋的，畢竟是環衛公司提供的住處，別想指望有多好。

「劉阿姨，王叔，我來了。這是我來的時候順便買的點東西。」兩人已經在劉阿姨的住處張羅著食物，看見嚴楓來就迎了出來。

「來了就好，還帶什麼東西啊？」劉阿姨把嚴楓讓了進去后，給他倒了杯茶。「地方是有點小，你就先將就一下吧。」

「地方挺好的，麻雀雖然小，但五臟俱全。」空間雖不大，但廁所廚房一樣都不缺。

「小楓，你先坐會，很快就可以吃了。」

「我也來幫忙。」嚴楓說著不顧劉阿姨的勸阻，直接入廚房幫忙。

小小的廚房擠著三個人，卻別有一番溫馨的味道。三個人一起弄，速度快了不少，很快一張小小的桌子上就擺滿了各種菜。期間，嚴楓也小露了一手，做些自己拿手的菜。因此桌上的菜也是各具特色，來自三個地方的家鄉菜讓飯菜看起來更是增色不少，讓人喟口大開。

「來，新年快樂！」三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人舉起了手中的杯子大聲說到。

「砰，砰，砰``````」這時遠處的天空也放起了煙花。天空中朵朵盛開的鐵樹銀花，為這個年增加了不少喜慶的年味。

一頓飯吃得很開心，也吃出了嚴楓多年不再嘗過的幸福感。自從老嚴過世后，都是嚴楓自己跟自己吃年飯。每次想到別人都一家團圓吃飯的時候，就忍不住會想如果有自己的親生父母在的話會多好。

當飯吃最後的時候，大家都不再說話了，似乎在想自己的什麼事。

也許是想到了什麼，劉阿姨靜靜地看著嚴楓，眼裡的水花轉啊轉。「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應該也有小楓這麼大了吧？」眼裡的淚水輕輕流下，劃過那臉上的滄桑，劉阿姨轉過頭望著窗外。是痛苦？還是思念？也許都有吧。

「你劉阿姨曾有過一個兒子，可惜沒了。哎``````」王叔很了解劉阿姨的事，但卻不願意多說。「其實我也曾有一個美滿的家。一次車禍，身懷六甲的老婆走了`````」世間幸福的人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就把我當成你們的兒子吧。」嚴楓心裡對親人的渴望，其實比任何人都強烈。雖然大家只相處了短短的一天，但那之間的親切感卻很有家的味道。

也許陌生人的相識相知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心中的感覺會拉近彼此的距離。

這個年過得沒有想像中的孤單，更多的是世間彼此需要的溫暖。他鄉的年，年味別樣獨特``````

之後的日子，有空的話，嚴楓都會去看望兩人。其實嚴楓心裡挺希望兩人能組成一個家庭的，可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像兩人之間有著一道無形的牆隔著。

春節長假說長真不長，沒多久就結束了，中國職業足球的春訓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