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先前本是看著孩子淋雨不忍心,心神一動就讓衛東把孩子給抱進來了,實際上並沒有跟孩子相處的經驗,哪怕自己的年歲也不大。不過當從衛東手裡把孩子抱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時間想其他了。
小姑娘身上一片冰冷。
將孩子放在身上坐好,側身拿過一旁放著的雲錦纏絲薄被將小姑娘從頭到腳都給裹住了,又探身從旁邊的多寶格子里取過一方柔軟棉帕給她擦頭髮,小姑娘的頭髮剛剛到耳後,張媽媽鬆鬆給她扎了兩個小啾啾。
輕手將因被雨染濕而顏色漸深的雲紅髮帶解下放到一側,低頭專註。
小姑娘頭髮密又軟,軟趴趴的全部貼在頭上,頭很小,棉帕一下去就將她整個頭都給蓋住了,小孩子皮膚柔嫩,不自覺的力氣輕一點再輕一點。
小姑娘頭髮變得毛茸茸的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將棉帕從小姑娘頭上拿開,就看到了一雙比黑珍珠還要圓還要亮的瞳孔。剛才隔的遠並沒注意,現在才看到小姑娘生的好,眉青而黛,臉型圓潤下巴精緻小巧,最出色的便是眼睛,瞳孔比常人更黑更大,一眼看去,只有眼睛。
坐在懷裡仰頭巴巴的看著自己,帶著笑意的臉清晰的印在她的瞳孔里。
伸手輕輕捏住她柔嫩的小鼻頭。
「你倒是不認生。」
先前被她一身冰涼給嚇到了,只顧得給她將身上弄乾,也沒注意她是否有哭,弄完了才發現她不哭不鬧,就靜靜看人,是個好性子的。
坐在懷裡的身子沒動,小脖子倒是一挺往後面挪了一分,小鼻子皺了皺。
「你還嫌棄上了?」
第一次伺候人,還被個懵懂孩童給嫌棄了,倒是新奇的感覺,不覺笑意更深了些,修長的手指彎曲,輕點小姑娘額頭。動作一頓,手指張開,整個手背都覆在了小姑娘的額頭上,半響后,眉心輕蹙。
衛東苦大深仇的看著張媽媽,剛硬的臉上滿是糾結。主子沒吩咐為何要把孩子抱上車,衛東也不敢擅自妄言。只得沉默看向後面追上來的張家諸人,希望他們能明白自己也不懂的意思。
壯碩的體格,橫眉瞪眼,腰間被雨淋濕后的佩刀更加閃閃發亮殺氣騰騰。
張家人:……
姑娘被人給抱走了,都不敢問這個殺神一樣的男人!
張媽媽苦從中來,我可憐的姑娘哇,就這麼站在衛東面前哭了!
嗚嗚嗚……
媽媽沒本事,護不住你,我的姑娘阿,嗚嗚嗚~
衛東徹底無言,嘴角抽搐看著一言不發就直接開始抹淚的張媽媽,一邊哭還一邊抽抽,後面的張家幾個兒郎也是一臉悲憤,哪怕被雨滴打的眼睛都睜不開還是齊齊瞪著衛東。
衛東:……
孩子又不在我身上,又不是我要抱的!
車簾拉開就看到悲憤的衛東,和比衛東更悲憤的張家人,視線頓了頓,直接看向衛東。
「孩子起低熱了,馬上趕路去鎮上。」
張媽媽等人回頭,只聽到少年清朗的聲音,還是沒看到臉。
孩子起低熱了?
衛東也顧不得張家人了,大喊一聲讓眾人集合上馬,吩咐了兩個伶俐的跨馬先走去鎮上找大夫,這才轉身對著還在愣神的張家人道:「我留兩人護送著你們一起,我們先走,你們在後面趕上來。」
這邊都是純種好馬,先前是因為一則不著急,二則天熱,跑太快馬也受不住,所以一直保持常速,不然張家的馬車怎麼可能跟得上?現在孩子生病了,小孩子生病可不能馬虎,自然越快越好!
從這裡到最近的小鎮,尋常人約莫一個時辰,他們只需半刻鐘也到了。
前面的車隊很快就沒了蹤影,張媽媽還是心急如焚的看著前方,姑娘生病了,現在可疼?回頭怒瞪這次和她同坐一車的人,二指禪直接掐上腰間,擰!
「你還是當家的,孩子被抱走了,你們都不敢吭一聲!」
「要是姑娘出了什麼問題,看我不懟死你!」
張青山扭頭瞪眼,「你不是也沒敢問么,都被嚇哭了還好意思說我!這會子你倒是知道窩裡橫了?」
「不然我能怎樣?罵不敢罵,你們幾個軟腳蝦打得過?!」
張媽媽越想越氣,又不知道姑娘到底如何了,這病重不重?!手一拽就把張青山的手拉到嘴下,用力咬了下去!
「嘶!」
「你這個死老婆子,多大人了,還留著愛咬人的毛病!」
「鬆開鬆開,肉要掉了!」
……
看著大夫進去為孩子診脈,衛東站在門口,低聲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我們都到了大夫才來?」先行的兩個又不需要顧慮馬車,他們走的更快,本以為到鎮上就能看到等著的大夫,結果都進客棧了大夫才到?
顧云:「神童當然要請最好的大夫阿!」
顧昊:「我在鎮上打聽了哪家醫館大夫最好才去請的,所以耽誤了。」
雙生子你一言我一句。
這是跟著主子的一對雙生子,顧雲顧昊,兩人都才十六,在軍營訓練了幾年就一直跟著主子身邊,雙生子的默契很足,一個說一句,另外一個馬上就能下一句。
衛東不解:「什麼神童?」
顧昊:「她一求就來雨了,不是神童是什麼?」
顧云:「是咧,衛大哥你不是也在嗎?你也親耳聽到的,對神童要慎重,不然你把她給惹惱了,會有神靈來懲罰你的!」
衛東直接伸手給兩人來了個腦瓜崩,見兩人摸頭不滿,低聲呵斥道:「不過是一次巧合罷了,什麼神童不神童了,話收著不要再說,好好守著門!」
對,先前確實是那孩子唱了求雨的童謠,然後天地馬上就變色了,可是衛東並不覺得如何,一是他本不信佛,二是,說是求雨,不僅沒有祭台香燭,連祭品都沒有,說是這雨是孩子求來的,誰信呢?
不過巧合罷了!
也不知道兩人是如何和前面的人聯繫的,反正進了小鎮后,那兩人直接將張家諸人帶進了鎮上的一家客棧,見到門口停的車馬後張媽媽快速跑進了客棧,在一樓掃了一圈就蹬蹬跑上了二樓。
根本不需要問掌柜的,只要看哪裡門口人最多就行了!
人高馬大的衛東,張媽媽一眼就看到了,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奔了過去。噠噠的腳步聲讓衛東抬頭,看到張媽媽的一瞬間甚至想躲開,這位不會又哭吧?張媽媽這會確實沒想再哭,滿腦子就是姑娘如何了,越過衛東就要往裡面闖,衛東手臂一橫,張媽媽對直撞了上去,然後幾個踉蹌又退到了門外。
衛東手臂都沒動一下。
「你讓我進去,我看看我們家姑娘,那是我們家的姑娘!」
衛東面無表情,「沒有主子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
擔心自家姑娘的情況,明知不能罵不能說,可是張媽媽還是忍不住了,上前推嚷著衛東,「你們還講不講道理了,那是我們家的姑娘,憑什麼不讓我進去呀!」
「嗚嗚,那是我們家的姑娘,你們太不講道理了,嗚嗚。」
衛東橫著的手臂沒有收回,左手抹了一把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面無表情生無可戀。
客棧的廂房自然沒有屏風遮擋,從門口到床榻一眼就能看到,事實上張媽媽剛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少年就注意到了,正要開口讓她進來就發生了後面這一幕,側著身子僵在床邊,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情況,還挺有意思的。
背靠床榻,好整以暇的看著衛東快要崩潰的臉。
「壞人,不許欺負媽媽!」
「額?」
小姑娘雖然起了低熱,但是並沒有昏睡過去,也沒有哼唧,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若非她臉上不自然的潮紅,真的察覺不到她生病了。從抱進車裡到現在,還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呢?
然後就看到小姑娘一下子翻下了床,搖搖晃晃的對著衛東沖了過去,雙手抱住了衛東的腿,啊嗚一口就對著衛東的小腿咬了下去。
所有人:……
剛剛從後面趕來的張家人見到這情況,第一時間齊齊看向了張媽媽!其他伺候九姑娘的人都不精心,都想著攀高枝兒去別的院呢,張媽媽自是不放心她們,哪怕家去也把孩子抱在懷裡,夫妻吵架的時候也沒避諱過姑娘……
張青山嘴角抽了抽。
你這個死老婆子,你愛咬人的習慣姑娘都學去了!
手臂上掛著張媽媽,腿上掛著小姑娘,衛東僵硬的扭頭看向房內。
臉僵成了雕塑,聲音一板一眼,「主子,我能下去看大夫煎藥嗎?」
站著床邊的少年握拳輕咳,笑意還是止不住地飄了出來。
「去吧。」
衛東遊魂似的飄走了,顧雲顧昊跟其他人說了幾句也跟了上去。
顧云:「你欺負神童的媽媽!」
顧昊:「所以你就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還不能罵回去!」
衛東瞪了幸災樂禍的兩人一眼,快步往樓下走,只想洗臉,其他什麼都不想!蹬蹬的踏著木質樓梯往樓下跑,沒看清樓梯上的水,腳一滑直接滑上一側的欄杆。
「衛大哥!」
落後一步的雙生子趕忙上前把人從欄杆里拔了出來,剛才衛東一腳踩滑,右腿整個滑向了一旁,幸好欄杆擋住了。
「嘶。」
衛東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腿,被欄杆的木刺蹭了一條血痕出來,褲子也被劃破了。
「真特么流年不利!」
衛東低頭咒罵了一句,撇開雙生子繼續要往下走,誰知道雙生子突然一左一右的摁住他,然後齊齊蹲下看衛東的傷口,神情專註。衛東本就急,看到他們這模樣,直接出言嘲諷,「咋的,你兩還被這種小口子給嚇到了?」
訓練你們的軍官會哭的。
雙生子抬首,默默的看著不耐的衛東,手齊齊指著衛東的傷口。
「神罰。」
「報應來的太快了。」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揮開兩人衛東也蹲下仔細看自己的傷口,就是褲子被劃破了,破了皮拉了一道血痕出來,沒了阿?可看到雙生子像是見鬼的模樣,衛東再次低頭查看,然後就發現傷口兩邊的布料比身上的衣服更濕潤。
摸了摸,還有些滑膩的感受,唔,這是怎麼弄的?然後手指一僵,這不是剛才那姑娘啃的么!三歲的娃娃能咬出什麼?衛東一點感覺都沒有,就覺得被弄了一褲子的口水。
約莫中指長的一道划口將口水啃濕的布料一分為二。
顧雲摁著頭,顧昊按著尾。
「剛好就是她咬的地方。」
「她咬不動你,神明來幫她了。」
「神罰顯靈了!」
……
衛東:「見鬼了……」
衛東去了二樓的廂房,雙生子居然也跟了進來,衛東不耐回頭,「你兩還要伺候我洗澡?」顧雲白了他一眼,「誰耐煩看你這一身的糙肉?」顧昊將門關上,低聲道:「我和他趕來鎮上的時候,好幾撥人跟著我們,為了甩開他們才浪費了些時間。」
顧雲也收斂了玩笑的神色。
「如果我沒有分辨錯,那幾波人中絕對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
顧雲顧昊明裡是在軍隊里調1教了幾年,實則兩人是從小就在暗衛中學習的,偵查分辨來人只是基本功,衛東聞言大驚,「你們的意思是,在對主子這件事上,他們統一戰線了?」那幾個不是斗的你來我往嘛!
顧昊點頭,「有這個苗頭了。」
「還沒來得及告訴主子,等會就說?」
衛東聽罷頓了半響,最後搖頭。
「就算他們三個真的合在一起來對付主子,現在說了也沒用,咱們已經在路上,不可能再回頭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一路盡量小心吧,告訴主子也只是讓他心煩,除了小心也沒其他的法子了。」
顧雲顧昊想了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