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一百零六章

謝元盛的表情過於一本正經,謝重華看著心裡沒譜，暗想太后畢竟是他失散多年的生母,這些年為著找他肯定沒少費心思。

而謝家當初卻是幫著先皇讓他們母子分離的，沒來對付謝家就不錯了,如今以德報怨,還願意讓她嫁給他，想想自己受得這點委屈似乎也不值得一提了，倒有些怕他生氣。

於是，她先妥協了，低頭輕道：「如果不行,就算了吧。」

謝元盛驚詫,舉目望去,奇怪道：「怎麼突然變卦了？」她可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那能怎麼辦呢？我總不能說你不答應我，我就威脅你說不和你好了吧？」謝重華懶洋洋的語氣,很沒精打採的,咕囔的又道：「我又沒那麼幼稚。」

謝元盛失笑，接道：「看來你知道平時你自己孩子氣了些。」

她冷哼,氣他想親親抱抱的時候就說她長大了，嫌她任性鬧脾氣時就說她孩子氣,沒好聲嗔道：「我真孩子氣了才不和你風花雪月呢！」說著轉身準備往裡走,如願之中被追上來的人拽住，遂與他拉拉扯扯的齊齊坐到了臨窗炕上。

謝重華拿起自己的茶盞抿了口，皙嫩的手捧著好看的粉瓷茶盞，看著謝元盛有些眼熱。

她見其盯著自己,才記起來沒給他上茶，輕道：「都是你，剛來把她們都打發走了，如今可沒人給你上茶了。說來也是奇怪，我指使了好久，她們每次都應得不幹脆，你說話倒是走得速度。」

「哪裡沒茶？我喝你這盞就好。」

謝元盛順手從她掌心接過遞到唇邊輕抿了口，本都做好了甜膩一嘴的準備，沒想到卻是原汁原味的茶味，側目奇道：「不是最喝不慣這樣的茶水嗎，怎麼這次沒添蜜了？」

謝重華眼神失意，「我不敢提要求。」她是真怕太后說自己多事。

謝元盛嘆了聲，自責道：「怪我，沒與宮裡交代你的飲食習慣。」如此，她還真受了不少委屈，不免心疼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和太后的關係，還有什麼好顧忌的，直接開口不好嗎？」

謝重華繼續搖頭，不說話。

謝元盛知道她彆扭起來能急死人，想了想起身道：「你等著，我去找一下太后。」

謝重華唯恐他這麼走了就不回來了，雖說剛剛的話是自己妥協認命了的，但到底還是希望他可以那麼寵著點自己，幫她去求情的，此刻見他要走，先是拉住他衣袖，繼而又馬上鬆開，糾結道：「那你去吧。」

他笑著看看她，拍其手背安撫道：「等我回來。」

還能再回來，這便是好的！

謝重華展顏，起身送他到了殿門口。

她就直接倚在那等啊等啊，好半晌終於見他從主殿出來，連忙出門迎上前，「怎麼樣，太后答應了嗎？」

進去這麼久，肯定是為她提了。

謝元盛不答反問：「答應什麼？」

「就是封號的事情呀。」既然規矩什麼都應允了，由他開口改封號，太后肯定還是會答應的，謝重華雙目期待的望著他。

「我沒說。」

謝重華呆愣，「啊？」

謝元盛回視她，「我真沒說。」

謝重華不懂了，追問道：「那你進去那麼久做什麼？」

他牽上她的手往慈寧宮外走，謝重華迷茫的問：「去哪裡？見皇上嗎？」

慶元帝她倒是見過兩回，都是在慈寧宮裡，因為對太后的懼意，連帶著覺得那位不苟言笑的皇帝也是極難相處的，反正那聲皇兄和母后一樣，她都沒能喊出來。

謝重華純粹是躲避心裡，這事躲得了現在，躲不了將來，等冊封禮結束之後，她喊不出口也得喊。

「你想見皇上做什麼？」謝元盛咧嘴好笑，柔聲道：「昭昭，隨我回家，冊封禮前，你住在尉主府里。」

謝重華從沒有這樣期待過住尉主府，聞言驚喜道：「真的嗎？太后答應了？」

謝元盛頷首，領著她走了條僻靜的道路，「說到底，你封了郡主最後還是做我的夫人的，只要我覺著你好就夠了，宮裡那些虛禮就算了吧。不過這事不能對外揚言，所以你出宮后只能待在府里，人前少露面，畢竟準備新封的郡主按禮是應該在宮裡受教的，懂嗎？」

謝重華點頭不已，「我懂，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不給你添麻煩。」

「這話你也好意思說！」謝元盛點了點她頭，而後擇路出了宮，經過宮門的時候取宮牌給守門的侍衛交代了幾句，才領她上車。

謝重華雀躍無比，歪在他懷裡感激不盡，說足了好聽話，把他逗得忍俊不禁。

進府後，謝重華後知後覺起來，「對了，照影和畫碧呢？」

「她們還在宮裡受訓，這點是不能免的。不過都是你的人，底下嬤嬤不敢為難的，放心吧！」

她這才安心，抬腳徑自往付嬌閣去。

還沒走兩步，就被謝元盛拽了回去，「不住那裡。」

謝重華被領進素回堂時愣住了，望著四下的房舍小聲的問他：「盛哥哥，我住哪間呀？」

他指了指自己的主屋。

謝重華立馬搖頭，「這不好吧？」

「提前適應，沒什麼不好的。」謝元盛嚴肅道：「只有這樣，才沒人知道你不在宮裡。你當我這尉主府里的消息就傳不出去了？付嬌閣里若起了燈火，難免惹人猜忌，你就在這裡陪著我，能出入的都是可信之人，放心。」

謝重華正要反駁，他又交代道：「不準彆扭。」說著低首添道：「昭昭，我真要做什麼，能容你到今日，你又拒絕得了？」

謝重華的臉倏地紅了。

「我讓宋嬤嬤把你的衣裳首飾送過來，這幾日她在這裡照顧你。」

謝重華「哦」了聲，不敢反駁，總覺得他後面的那些話是矇騙自己的，但她拒絕不了是真的。

「走，陪我去用晚膳。」

宮裙複雜，沐浴后她換了家常的裙衫，宋嬤嬤跟她說屋裡暖爐燃得很足，穿寢衣即可，謝重華卻覺得渾身彆扭，雙手無措的都不知道該放哪裡。

她怎麼就必須要睡在這兒了呢？

謝重華爬上暖坑，小小開了絲窗縫去看書房方向，那邊燈火通明的。冷風襲進，她又將窗合上，在炕上端坐了會，試想著待會謝元盛進屋時的場景，終究覺得她這樣等著很不合時宜。

自己到底為什麼要等他？他回來了才尷尬呢！

謝重華如此想著，便率先上了床，恨宋嬤嬤居然只鋪了一床，從內里取出新被褥，自己搗騰了會，終於重新鋪好，然後自己鑽進窗內的那床，合眼準備入睡。

越是想睡，卻越睡不著，天青色的帳幔，床帳內都沒有任何飾品香囊，簡單的她都覺得沒法看。翻來覆去了好久，終於聽到門外傳來動靜，唯恐謝元盛又將阿平帶進來，連忙抬手將帳子放下，然後側身朝內閉目。

房裡多了個姑娘，謝元盛自然不會喊阿平進來服侍，只讓他端了熱水放在外間，便自己拿去了凈室洗漱。

謝重華只聽外面動靜了許久，接著帳幔外光線微黯，他只留了盞夜燈。

撩起帳幔，謝元盛坐在那朝里看了眼，她只給自己滿頭青絲的背影，但依稀能看見她微微動著的肩膀，笑著問：「睡了？」

謝重華才不吱聲。

他躺進了自己那床，也不拆穿她，就合眼入睡。

謝重華心頭一松，等了許久也沒聽見他說話，想了想慢慢側過身眯眼去看他。

真睡著了？

比她想象中的平靜許多，等到她撐不住酣睡過去時都相安無事。只是在宮裡住了幾日，每日天還未亮就被陸嬤嬤她們喊起來，是以第二日，謝元盛正巧剛有起身動靜時，她就睜開了眼。

謝重華還有些迷糊，連明明昨晚背對著入眠而現在卻是面向他都沒有去想，只是眨著眼看看他，也不說話。

謝元盛倒是微訝，沒想到她睡眠這樣淺，只當是自己起身的動作吵醒了她，柔聲道：「時辰還早，怎麼就醒了？」

謝重華盯著他眨眨眼，迷茫無辜極了，片刻可能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輕輕哼唧了聲，翻身就又轉過去，顯然是沒睡醒。

他低頭湊過去道：「昭昭，安心睡吧，不用起來。」

謝重華又輕聲輕氣的「嗯」了聲。

謝元盛低身離得近，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馨香又縈繞在鼻尖，忍不住低唇了在她臉上親了親，被小姑娘不耐煩的抬手就拍，然後就見她拉起錦被往頭上一罩，就再沒了動靜。

他看得目瞪口呆，徑自穿衣束髮，等到門口才對阿平道：「以後我的洗漱，都安置在隔壁耳室，你清早不用過來，就在那等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