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07.19.22.25
請支持正版~蟹蟹~(*^__^*)
「陸兄……」葉靈書的目光在陸修澤和聞景身上游移,表情怪異,目光飄浮,「那個……你……知不知道……」
陸修澤微微笑著:「什麼?」
葉靈書遲疑搖頭:「沒什麼。」
葉靈書既然不說,那麼縱使他神色再古怪,陸修澤也懶得理會,而陸修澤會主動理會的事,也向來很少。
在同葉靈書交待過那大鬼的下場后,陸修澤就要帶著聞景離去,但卻被葉靈書拉住了。
葉靈書道:「陸兄可懂超度之法?」
陸修澤微愣,道:「何出此言?」
葉靈書向聞景看了一眼,嘆道:「陸兄可能不知道……表弟他,向來心善,但這一次無奈之下開了殺戒,將這一鎮子的食屍鬼統統殺了。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應有之理,但表弟他卻不會好受,所以我想,若是能為這些逝者超度,那麼表弟他大概會心中好過一些。」
在鎮外等待的那短短一段時間裡,可謂是葉靈書自出生以來最難以度過的時間了。
葉靈書和聞景之間,並不像其他的高門大戶那樣,只有浮於表面的面子情,而是小時候一起上樹掏鳥蛋、下地攆狗趕貓,這樣自幼胡鬧出來的情分,雖然拜入仙門后一別十年,但這樣的情分卻從未忘記過。
這一回,聞景執意深入險境,又用葉靈書父母將葉靈書勸了出去,但丟下親友獨自逃生卻並非葉靈書的風格,是以如果不是陸修澤帶著聞景出來的早,恐怕葉靈書在鎮外再轉幾圈后,就會闖進小鎮去找聞景了。
而此刻,聞景雖然已經安全脫險,可在那短短的時間裡生出的自我厭棄,卻一直留在葉靈書的心中,所以葉靈書才會想要為聞景做些什麼。
葉靈書的話,讓陸修澤又是一愣。
葉靈書看到的,陸修澤事實上也看到了,但葉靈書想到的,陸修澤卻從未想過,甚至陸修澤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理解了葉靈書的邏輯。
——因為聞景生性良善,所以就算這鎮子的食屍鬼都死於聞景之手,可聞景依然會難過。
會難過?
為什麼?
如果真的會難過,為何又會痛下殺手?
既然已經殺了,為什麼又要難過?
縱使陸修澤已經花費了這麼多年來觀察人族,揣度人性,想要去理解人究竟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做出種種迥異的選擇,那些選擇又會怎樣影響他們,將他們造就成什麼樣的人,甚至陸修澤也一度覺得,自己已經對「人性」有所了解,但到了這個時候,聽到葉靈書的話語,陸修澤覺得,自己似乎依然不是很了解「人性」。
人性都是這樣的嗎?
複雜,無法理解,難以揣度。
還是,只是聞景?
陸修澤道:「人淪為『怪』后,魂魄不入幽冥,縱使我們超度,怕也是無用吧?」
葉靈書嘆道:「若是能消去他們的怨氣,讓他們的靈魂毫無苦痛地消散的話,也是好的,只不過說來慚愧,我在師門多年,竟沒翻閱過一本佛門典籍,這才……」
超度這件事,通常是佛門弟子做的,但如果沒有佛門弟子,道門弟子也是能做做的,只要背誦過佛門的經文。
一般來說,年輕的道門弟子都是對此一竅不通的,畢竟自己所學的道門經典都背不完,哪裡有空去看佛門的典籍?但陸修澤博覽群書,誦念超度的經文對他來說不過一樁小事,所以陸修澤頜首道:「無妨,交給我便是。」
雖然陸修澤依然不明白超度這件事的意義所在。
既然都是消散,那麼是痛苦還是平靜,有什麼區別嗎?
陸修澤將聞景交給葉靈書,走近小鎮,低聲誦念起來。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周身靈氣隨著經文的念誦,一點點放出體外,如同平靜又暗藏洶湧的江海,緩慢而堅定地拂過小鎮的每一寸土地。
但陸修澤究竟不是佛門弟子,是以他滂湃的靈力並不像佛門的中正平和,而是暗藏霸道,不但強橫地將附著於小鎮角落各處的陰氣鬼氣生生拔除,還將光與生機灑遍了小鎮的每一處地方,倒是有點揠苗助長的意味了。
葉靈書被陸修澤放出的靈力逼得步步後退,直到走出一里開外,這才堪堪能夠站住,但這還是陸修澤無意逼迫的結果。
葉靈書咂舌於陸修澤的龐大靈力,轉念一想后,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陸兄他……是什麼屬性的靈質?」
靈力,或靈氣,乃是世界初始時便存在的本源之力。而隨著天地五行的演化,靈力也染上了金、木、水、火、土五種變化,這樣帶著屬性的靈氣,就稱之為靈質。
人是天生的道體,但人並非生而純凈,而是帶著五行中某一行的變化之力,所以人修出來的靈力,也往往帶著這樣的變化,就像葉靈書的水靈。
靈氣和靈質其實並沒有高下之分,只不過帶著靈質的人通常難以修習相剋屬性的道法而已,就像水靈質的葉靈書對火靈質的道法很苦手一樣,但這一缺點也可以通過相應的符籙補全。是以到了今時,五行靈質也已被大而化之地稱為靈氣。
可是無論如何,既然生而為人,修出的靈力里總是會帶上五行屬性的,但葉靈書方才卻注意到,從陸修澤渡江之時,到現在的超度,葉靈書就沒有從陸修澤的靈力中感受到五行中任何一行的屬性。
奇哉怪哉,陸兄難道已經修得無上道體,祛逐了體內靈質嗎?
這怎麼可能,而且這做法又有什麼好處?
又或者說,陸兄刻意掩飾著自己的靈力屬性?
為什麼?
葉靈書在一旁胡思亂想,而另一頭,陸修澤並未頌完一篇經文,就停了下來,這是因為陸修澤感受到小鎮的陰氣鬼氣都被他拔除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陸修澤自然懶得補全這個過程,所以他轉身走到葉靈書身旁,十分自然地接過聞景,道:「走罷。」
葉靈書一時沒回過神來:「去哪兒?」
陸修澤瞥了他一眼:「豫國,中定府。」
葉靈書臉蹭地紅了,覺得自己宛如智障。
修士的腳程極快,三人漸行漸遠,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地平線上。
但就在三人走後不久,小鎮地穴深處的泥塊微微一動,而後,泥塊散落,被陸修澤捏碎的御魔鎮魂珠又片片拼合起來,竟如同時光倒流。
而就在御魔鎮魂珠拼合完全后,洶湧的陰氣從地穴的更深處被抽|出,向著御魔鎮魂珠內灌入,一天一夜后,原本在聞景面前消散的惡鬼的身形,竟又顯現出來。
惡鬼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記得自己似乎已經魂飛魄散了,但為何她又醒了過來?!
惡鬼心中又驚又怕,而就在這時,一個叫惡鬼萬萬不敢忘卻的聲音,卻從梳妝台那邊傳來。
「這場戲,我並不滿意。」
惡鬼駭然望去,只見那梳妝台上的銅鏡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陰影,一個由火焰構築的人臉從銅鏡上浮現,漠然注視著惡鬼。
「但因我從中有所得,所以饒你一命。」
饒她一命?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魂飛魄散了……為何……
難道說,是這個人,將她的魂魄拼合了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
這樣的手段……這樣的威能……怎麼可能是一個金丹的修士能夠做到的?不……更重要的是,逆轉世間規則,已經全然是魔道手段了!為什麼這樣的手段,會出現在這個道門修士身上?!
惡鬼越想越是驚懼,手腳並用,步步後退,就好像鏡中的人臉才是真正的惡鬼。
只聽鏡中人繼續說道:「但若你下次還出現在我面前,卻無法帶來有趣的事物,那我不介意完成今日未完的事。」
未完的事是什麼?
自然是殺了她!
惡鬼顫抖了起來,但在鏡中火焰的注視下,卻是連逃跑都不敢。
鏡中人看著惡鬼,神色漠然又冷酷,沒在多說什麼,蓬地化作純粹的火焰,卷挾著御魔鎮魂珠,衝出地穴,消失不見。
良久,惡鬼連滾帶爬地衝出地穴,向著西北方向掠去,再不敢回頭。
五天後,陸修澤三人來到了豫國都城,中定府。
中定府乃是兩朝古都,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因為後人不停地翻修、加蓋、擴建,是以其佔地廣闊,建築巍峨,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除了只驛道上一派安靜和悠然之外,中定府的官道旁擠滿了小販和行人,好不熱鬧。
「十年了……」
一別十年,再度站在中定府的道路上,聞景十分感慨。
然而一旁的葉靈書卻是比較實在,張嘴就道:「表弟你可別廢話了,馬上就是飯時了,陸兄是去聞景家還是去我家?」
聞景立即回過神來,用警惕的目光瞪著葉靈書,道:「你想做什麼?大師兄當然是去我家了!你家有什麼好的,飯菜都是甜的!難吃!」
葉靈書柳眉倒豎:「你小子懂什麼!甜的才好吃,你們家那飯菜才是齁死人了,滿口的鹽味兒!」
聞景苦大仇深,還沒開口,就被陸修澤微笑打斷:「葉道友既然準備歸家,穿著這身衣服也無礙嗎?」
葉靈書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依然穿著女裝,雖然一路上路人的驚艷目光讓他十分得用,飄飄然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但想想自己爹娘看到后的反應,葉靈書就覺得這件事還是慢慢地讓爹娘知道比較好。
將葉靈書打發去成衣店,陸修澤又望向聞景,道:「小師弟你傷勢未愈,難道準備這樣去見你父母嗎?」
聞景一愣,摸了摸臉,就算不照鏡子,也能從自己身上冷得要命的溫度得知自己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聞景訥訥道:「那……那怎麼辦?」
陸修澤笑道:「小師弟還未辟穀,現在還是先去酒家進食,過後我再為小師弟運氣療傷罷。」
聞景雙眼一亮,笑嘻嘻道:「果然還是大師兄最好了!」
陸修澤道:「只盼小師弟下次不要再這樣亂來就好。」
聞景笑眯眯地,道:「沒事,反正大師兄會保護我的!」
陸修澤瞥了這整天沒個正形的小崽子一眼,倒沒有開口打擊他。
進了一家客棧后,雖然客棧里人滿為患,但因為聞景的確有錢,所以小二很快就為兩人清理出一間雅間來。
兩人坐了進去,聞景十分順溜地報出一串菜名后,就讓小二去廚房傳菜了,自己則是蹭到陸修澤身邊,向著窗外的建築指指點點,十分自豪地為陸修澤介紹起了中定府的種種。
一陣風吹來,聞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竟是打了個噴嚏。
陸修澤一怔,眉頭緊皺,伸手扣住了聞景的手腕:「竟傷的這樣厲害?」
聞景訕笑,心虛地將手往回縮,道:「沒,大師兄,我真的沒事。」
陸修澤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在十年的積威下,聞景頭皮一麻,垮下肩膀,老老實實地將手遞到陸修澤面前。
陸修澤扣著聞景的手,靈氣在聞景體內運轉一下,這才發現聞景體內經脈凝澀,日輪的虛像也若隱若現,好像隨時都能退到鍊氣期。
明明傷重如此,這五天里竟一聲也不吭!
陸修澤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小混蛋給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