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訪(下)
「啊!陳先生,還沒睡?」
接待台後坐著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正翻看著一本女性雜誌,不經意間看到台前站著個人,嚇了一跳。
陳陣是第一次來護士站,觀察了一下這個地方,問道:「有沒有聽到異常的動靜?」
「異常的動靜?」女護士皺眉想了想,說道:「說起來,今天晚上暖氣管老是會發出些奇怪的聲音,平時都不會這麼響的。」
「多謝。」陳陣微微皺了皺眉,轉身繼續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胸口為什麼會生出一股燥意,心跳似乎也比先前快了半拍,自然不是對這名女護士一見鍾情了,而是別的、無法控制的原因,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哎?這麼晚了你要去哪?怎……怎麼還拿著刀?」女護士掂著腳尖,從接待台上方夠出半個身子來,看到了陳陣手中的斷刀,驚訝的說道,隨後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聲音有點大,可能會吵醒病人。
陳陣停下步子,轉頭說了聲「躲好別出來」,又繼續往前走。
他的病房在角落,出來有兩條走廊,一條通往樓梯,也就下午來的時候走過那條道,另一條的盡頭是轉角,護士站就在這條道的中間。
先前進病房殺他的那三個人穿著清潔工的粗布工作服,通往樓梯的過道盡頭,與另一個病房區連接的那扇門前,椅子空了,旁邊還放著一輛清潔工的推車,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狼衛顯然是被那三個人弄走的,沒必要去看查。
護士站這邊的走廊盡頭也有一名狼衛,照理說所在的位置也應該能看到陳陣的病房門,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連空椅子和手推車都看不到,陳陣打算過去看一眼。
如果椅子和車子在轉角後面,說明這邊的狼衛也是中了那三人的招;如果還是什麼也沒有,或只有空椅子沒有手推車,那麼這邊的狼衛就有可能是由另一組人負責。
走廊里不算安靜,一些病房裡會傳出來打呼放屁磨牙齒的聲音,斷斷續續,此起彼伏,燭光使得陳陣的影子在牆壁上忽隱忽現,忽左忽右,一會出現在身後,一會又來到身前,像是活過來一樣圍著他打轉。
走近轉角處,陳陣看到了一條方頭的條狀黑影從轉角的地面伸出來,應該椅背的影子,由於這邊的過道也有蠟燭亮著,影子很談,幾乎看不清楚。
他停下腳步,仔細看了一會,確定轉角後面沒有藏人,這才又往前走了幾步。
沒有手推車,但是有椅子和狼衛,椅子還好好的放著,狼衛卻捂著胸腹,蜷縮著側躺在地上,身前有一灘血,似乎還在呼吸。
陳陣低頭看著,血似乎是從狼衛胸口流出來的,不算多,直徑二十厘米的一灘,除了狼衛和椅子外,附近再也看不到什麼。
牆上沒有打鬥的痕迹,地上的狼衛可能就是重物落地的聲源,但是陳陣並沒有上去察看情況,而是解開了繃帶。
繃帶解下來一截,招進了血泊中,最前面那一段沾了些血,收回來后,他用左手握了一下那截繃帶,再張開手指,看了一眼,朝狼衛走去。
薄而鋒利的匕首就貼在捂著胸腹的手臂上,躺在地上的「狼衛」聽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做好了暴起偷襲的準備,他閉著眼睛,不知道陳陣在哪裡,但要檢查傷熱,陳陣就必須把他翻過來,被觸碰的那個瞬間就是他動手的時機。
腳步聲停下來,似乎已經離得很近,卻沒有後續的動作或聲音。
「他不可能發現……他不可能認識所有狼衛……」他躺在地上,很有耐心的等待著,就算陳陣起疑也無所謂,最多盯著他看,只要他不主動露陷就行了。
但下一秒,他的咖啡就被一隻冰冷、堅硬的手握住,「狼衛」心中一驚,不知哪裡出了差錯,不及睜眼,雙手就已經揮了出去。
要掐住他脖子,陳陣就必須蹲下來或是彎下腰,無論是哪種情況,匕首都能划傷陳陣,匕刃上的毒可以在數秒內毒死一個成年人。
然後他的右手就掉在了地上,齊腕而斷,左手也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似的,劇痛鑽心,慘叫卻被掐在嗓子眼,根本無法叫出來。
「狼衛」睜開眼睛,見陳陣確實是蹲著的,左手掐著他的喉嚨,右手拄著斷刀,他是自己揮手打在刀刃上,自己把手砍下來的,當了一回「壯士」,左手手掌也打進了刀刃里,砍斷了一半,陳陣似乎也對這個情況感到意外,眼睛都比平時睜得大了點。
他站起來,順便把這個假狼衛也提了起來,問道:「你們組的人在哪?」
纏在手臂上的繃帶垂下來一截,最前端還殘留著一些先前沾到的血跡。
假狼衛疼得全身顫抖,幾乎昏迷,斷腕處鮮血激射,隨著身體的顫抖,澆得到處都是。
就在這時,前方牆壁上的幾根蠟燭燭火搖動,使得人影亂舞,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防風罩的作用只是讓蠟燭不容易被風吹熄而已,有風從孔洞穿過時,燭火還是會有所變化的,能讓小範圍內燭火搖動,而不是走廊里的都出現變化,只可能是附近的某扇門被猛的拉開了,可能是風,也可能是氣壓的變化,無論如何,陳陣都不可能無視這個情況。
幾秒過後,一個人突然從一間病房裡斜著躍出來,手中拿著一把連弩,對準了陳陣所在的方向,右手食指已經搭在了扳機上。
他的動作十分流暢,手很穩,而且滯空能力很強,但是飛到一半,手指剛扣下扳機,喉嚨里就發出了「嗬」的一聲怪響,被那個偽裝成狼衛的同伴撞得往後飛出去,飛得更遠,落地后又往後滑出去一大截,嘴裡吐出的鮮血拉出來一條長長的紅線。
二人相撞的聲音很響,因為同時有太多根骨頭撞斷,就像是放鞭炮似的,足以吵醒很多人,但並沒有更多的人從病房裡衝出來,響聲過後,這個區域又恢復了寧靜。
陳陣站在原地等了一會,走到那人躍出來的房間門口,這是間空病房,裡面一個人也沒有,貴賓區的病人較少,很多房間都是空的,不會有太多人出入。
「啊!那是……」那名女護士聽到聲響,急忙過來察看情況,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兩具屍體,又嚇了一跳。
陳陣又微微皺眉,胸中那股沒來由的燥意又出現了,而這一次他終於找到了原因燥意來自女護士身上的香水味,並不濃郁,是很好聞的清香,若有若無。
「回去躲好。」他冷冷的對她說道。
女護士愣了一下,轉身向護士站跑去。
陳陣甩了甩頭,想把那股燥意甩出去,他也成功了,可就在這時,護士站那邊響起了一聲悶哼,是突然被人捂住嘴時喉嚨里發出的那種聲音。
正愁找不到來殺他的人,陳陣聽到聲響后,舉步朝著護士站走去。
女護士剛跑過去,走廊上還留有她的香水味,他走了幾米,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步子邁得比先前離開護士站時快一些,於是停下來,穩住心神,控制好節奏和步距,繼續往前走。
護士站里,女護士站在牆角,眼中滿是驚恐,兩隻手抓著那隻從后而伸過來捂住她嘴的胳膊,拉扯著,卻又不敢用太大的力,因為還有一隻手拿著把匕首,匕尖正頂在她的頸側。
那個人縮在護士身後,陳陣看不到他的樣子,也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只是站在接待台前一動不動。
「把你的刀扔了。」女護士身後的人開口說道。
陳陣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斷刀好好的握在手裡。
「聾了?沒聽到?我叫你把刀扔了。」那人惡狠狠的催促。
「為什麼要扔?」陳陣淡淡的問道。
「你沒看到我的刀?不扔我就把她殺了。」那人不耐煩的解釋道,覺得自己是在和個小孩子說話。
「為什麼不扔你就要把她殺了?」陳陣問得很誠懇。
那人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難道說「因為刀子在我手裡」?這聽起來像是某位登山家說過的話,他陷入了沉思。
「唔……唔……」女護士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滿眼哀求。
「難道你不想救她?」那人回過神來,匕首握得更緊了。
「我為什麼要救她?」陳陣的眉頭皺得更緊,胸中的燥間越來越強烈,但看起來像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你不扔,她的死就要算在你頭上。」對方也不急著殺人,反正陳陣拿他沒辦法。
「那只是你的演算法。」陳陣說得很坦然,頓了一下,又追加一句:「而且她也不是真正的護士。」
這話一出,護士拉扯那人胳膊的動作忽然停了一下,似乎絕望了一樣,用更大的力量掙紮起來。
匕尖刺進了她粉白的脖頸,一滴鮮血流淌出來,滑進了她的衣領。
「她不是護士是什麼?」那人又問。
「大概是來殺我的人。」陳陣把斷刀交到左手,拉起斗篷,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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