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烏扇鬼胎02
杜樂丁怔愣片刻,忍著周身的疼痛爬了起來,回身看了看圖書室里的東西有沒有追下來。
查理像個考拉一樣掛在杜樂丁的大腿上,不敢看地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慘狀。
彈幕:這是個恐怖節目啊!
彈幕:這是個減肥節目,我默默放下了手裡的飯。
彈幕:查理和丁丁摔傷沒有?小心圖書室里那個東西啊!
彈幕:那不是蘇騰的機甲頭盔嗎,裡面不會是……他的……人頭……吧。
「蘇騰死了?」查理瞄了一眼地上的金屬頭盔,想起在洞窟中,機甲那麼威風霸氣,現在卻死的如此凄慘,不由得心有戚戚,更為自己和杜樂丁的命運擔憂起來。
杜樂丁謹慎的探查完長長的石階,摸了摸疼痛的肋骨,確認沒有骨折后,來到屍體旁邊看了看。
「這應該不是蘇騰。」杜樂丁說道。
雖然蘇騰從始至終都呆在人形機甲里,杜樂丁並沒有見過他長什麼樣子,但地上這具屍體身上穿的不是機甲,而是一身防護服。
屍體被劈開的刀口很不整齊,尤其是頭骨,都崩碎了,杜樂丁推斷兇器可能是一把鈍刀。
用鈍刀能把整個人劈成兩半,可見拿刀的人力氣有多大。
檢查完屍體后,杜樂丁硬著頭皮走到了十字棺前。
「我都糊塗了,機甲的合金外殼怎麼可能被輕易劈開。」查理驚魂甫定,東張西望的看著暗道里的情形,無奈手電筒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見杜樂丁直勾勾的盯著那副棺槨,查理爪子鉤了鉤他的腿:「那就是你要找的十字棺?」
腿上輕微的刺痛傳來,將杜樂丁從做夢般的呆愣中喚醒。他走到十字棺前往裡面看去。
十字棺高約兩米,算上棺槨本身的寬度,橫向延伸的部分長約三米。青銅打造,棺蓋上有火鳥圖樣,棺身雕刻火焰紋飾。銅棺上銹跡斑駁,凸起的銅釘已經禿了。
空蕩蕩的十字棺內側有一層烏突突,狀如薄膜般的覆蓋物,杜樂丁伸出手,小心的用指甲颳了一下,覆蓋物立刻變成粉末落了下來。
杜樂丁縮回手聞了聞指尖上的味道,兩條眉毛打了個死結。
查理對於大教堂的暗道里為什麼會有一座棺槨表示不解,畢竟這個星球有史以來就不使用棺材這種東西,而這個奇特的形狀更是令他一頭霧水。
「這黃色的紙是什麼?」查理歪過頭,指著棺蓋上貼著的紙。
杜樂丁扯下來看了看:「符紙。雖然不能抵擋盜墓賊從外面打開,但上面的符咒能夠讓裡面的東西出不來。」
查理一激靈:「裡面的東西?棺材里除了屍體還有什麼,為……為什麼會出來?」
杜樂丁繞到十字棺後面看了一眼,在這個暗道中,十字棺十分突兀的立在這裡,前後左右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東西。
但六十年前那座墓中,可不是這樣,這造型特異的棺槨,是立在一道石門前的。
六十年前,毛烏素沙漠邊緣。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綉幕圍香風……」
男人沙啞的嗓音一出口,便被風沙裹挾著吹向遠方,一聲八尺,無限蒼涼。
杜樂丁看著走在前面的嚮導背影,沖沈玉打手語:這瘋子在唱啥,我怎麼聽不懂。
沈玉解釋道:「這是一首詩,估計被他改成歌了。」
杜樂丁:能不能讓他閉嘴?我怕這首詩的作者從棺材里爬出來找咱們算賬。
沈玉笑笑不說話,有點「你can你up」的意思。
杜樂丁鄙視的看著沈玉:我要不是啞巴,唱歌肯定嗷嗷好聽。
沈玉點頭:「對,一張嘴就嗷嗷的,跟小狗崽子是的。」
杜樂丁做了一個最簡單的手語——豎中指。
他們正在朝著沙漠里那座古墓前進,走在最前面的是為他們帶路的嚮導,叫林梓楓,當地人都叫他林瘋子,說他祖上曾是背棺人,祖祖輩輩都一身陰氣。
看他的言行舉止,的確有些瘋瘋癲癲,整日提著個破酒壺,蹲在酒吧外面眯眼曬太陽,嘴裡哼著不著四六的小調,有人路過他便伸腿使絆,為此沒少挨揍,他卻樂此不疲。
不過他是當地最好的嚮導,據說在沙漠里,閉著眼睛也能走出來。
杜樂丁滿腹狐疑,總覺得這人不靠譜,最終還是趙誠拍板定下了林瘋子當嚮導,他們這才出發。
待到古墓附近,林瘋子便不肯往前走了,把背包和帳篷往地上一扔,說是在這裡等他們三天。若是三天之後他們沒回來,他就自己走。
杜樂丁他們離開的時候,身後又飄來了林瘋子那破鑼一樣的嗓子:「……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墳上土,怎麼聽怎麼不祥。
沒過多久,杜樂丁他們便站在了古墓里的十字棺前。別說是趙誠經驗淺,對這造型奇特的棺材感到瞠目結舌,就是杜樂丁和沈玉,也從沒見過十字形的銅棺。
杜樂丁:這可能是守門棺。
沈玉點點頭表示贊同。守門棺分兩種,一種在墓室裡面,很巧妙的堵在門后,這樣從外面就很難打開門;另一種很少見,放在墓室門外,有點看門兒的意思。
十字棺直立在墓道盡頭,一道石門之前,顯然屬於後者。不過棺槨的造型,他倆就解釋不出來了。
他們只知道,無論是哪種守門棺,都不能打開,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則棺里的東西定叫盜墓賊有去無回。
趙誠近來惡補了不少有關古代墓葬風俗的知識,拍了拍棺槨說:「古時候,一般在下葬之前就已經有屍變跡象的,才會用銅棺吧。」
杜樂丁比劃著:這就顯擺上了。
趙誠不怎麼看得懂手語,沈玉也沒翻譯,摸著棺蓋和棺身的閉合處說:「一般來說是這樣。」
趙誠抬了抬眉毛:「還有特殊情況?」
沈玉走到十字棺後面的石門前,淡淡的說:「活人下葬,用陰毒的法子做成活死人。」
杜樂丁在打聽五胡十六國時期的墓葬風格時,聽道上的前輩說,所謂陰毒的法子大概是外族人帶進中原的。先給活人灌藥,讓他喪失五感,然後放入銅棺之中,在棺里倒入滿滿的藥水,再以符咒封棺。
那藥水會活活燒掉人的皮膚,慢慢沁入人的體內,把人變成既非生亦非死的怪物。
十字棺里究竟有沒有活死人,杜樂丁不能確定,當年他們可沒撕符開棺。
但看眼前這個棺槨前倒著的兩截屍體,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被放了出來。
只是這個十字棺,跟當年他們在古墓里看到的十字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
杜樂丁有點毛,難不成隨著他的重生,把他原來世界的某些東西,也帶到了這個世界?
「丁丁,快來看這個!」查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杜樂丁的大腿,跑到了手電筒光邊緣,正指著暗道的牆壁。
杜樂丁收回心思,走過去瞧了一眼,剛剛打消的念頭再度襲來,令他體內寒意陡生。
光滑平整的牆壁上,就像那座十字棺一樣,突兀的出現了一塊格格不入的壁畫。
顏色早已剝落,勉強能看出是古代女子出嫁的場面。由於排場很大,可見這名女子身份顯赫。
她坐在華蓋馬車上,從窗口露出側臉,兩旁各有一列仕女,從奇特的服裝來看,顯然不是中原服飾。
拉車的也不是馬,形跡模糊,只能從高矮上判斷是某種爬行動物。
查理左右看了看,指著馬車上方問:「那裡畫的是什麼,一隻鳥嗎?」
馬車上方盤旋著一個陰影,看起來的確像是一隻鳥,可能就是古人寓意吉祥所虛構的一堆象徵祥瑞的飛禽走獸。
杜樂丁沒有心思去琢磨鳥不鳥的,他見過這部分壁畫的全貌,送親的隊伍綿延數里,光是描繪這個場景,就用了很長的篇幅。
他一顆心愈發沉重,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六十年前那座墓,像是被肢解的屍體一樣,一部分接一部分的,出現在這個外星古城中。
他無法解釋這種詭異玄妙的現象,不知自己是否該繼續探索下去。或許他應該趕緊離開這裡,用新的身份去過一段新的人生,這輩子再也不跟盜墓扯在一起。
就在他滿心糾結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他和查理屏息側耳,那聲音從暗道一端傳來,像是沉重的金屬物體在地上拖行摩擦,並有規律的斷續進行。
聽起來,就像是有人拖著什麼在地上,每走一步,那東西就跟著往前挪動。
聲音由遠及近,緩緩朝他們過來。杜樂丁沖查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往暗道的石階那裡移動。
查理點點頭,二人輕手輕腳的原路退回。
剛走了幾步,石階上突然傳來了細細碎碎的嘶嘶聲,杜樂丁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那東西找下來了!
前面是不疾不徐的沉重步伐,後面是不知何物的黑影,他和查理站在墓道中間,無路可逃!
查理下意識的再度抱住了杜樂丁的大腿,剋制不住的瑟瑟發抖。杜樂丁喉結急速滑動,布滿冷汗的腦袋轉得飛快。
他手裡這把合金弩怎麼說也有幾百年了,沒準再扣動幾下機括就崩碎了。
就算完好無損,威力不減,他們眼下被前後夾擊,而且來者甚至可能都不是人,一把合金弩能對付得了嗎?
杜樂丁緩緩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牆壁,左右兩邊的聲音逐漸迫近,他和查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當一個詭異的輪廓出現在他手電筒的光照下時,一雙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還沒等他來得及驚叫出聲,他便被提到了空中,手裡的合金弩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後背靠在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上,同時被捂住了嘴。
杜樂丁在黑暗中雙目圓睜,出於本能的想要擺脫受制於人的狀況,直到手心傳來金屬的觸感,他才意識到,身後的人可能是蘇騰。
不知怎麼,杜樂丁突然就鬆了口氣,就快從嘴裡吐出來的心臟,也終於落回胸腔。
這暗道上面有個出口,此時他們就躲在上面。杜樂丁低頭往下看去,那支合金弩安靜的躺在地上,綁在上面的手電筒正對著牆壁射出扇形光源。
就在他盯著那片光的時候,牆壁上映出一個飛速竄過的黑影。
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完全貼在了身後那人的胸口。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出口下方沒有一絲動靜,身後的人才放開手。
杜樂丁抹了把臉,轉過頭剛要開口道謝,通道的遠處突然傳來了幽幽的聲音,令他頭皮都炸了——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