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第 482 章

幾個侄子外甥之中,賈苒同寶玉最親，甚至可以說基本繼承了寶玉的理念,如今在軍中能順豐順水固然是因為他有真本事，但是寶玉留在軍中的香火情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賈苒好好陪著二叔二嬸逛了一天無錫，將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只可惜他軍務在身,不能在營地外多呆，最後只能紅著眼眶與他那興高采烈地說要去太湖吃三白的二叔告別,末了還想把自家最小的蘿蔔頭塞到二叔車隊里。

寶玉笑著道：「他才幾歲？你倒是讓他來孝敬我？還不是想讓我幫你調/教孩子？省了省了，回頭等我和你二嬸在外頭逛夠了，你再把你小兒子送京城來吧,屆時……」

「屆時,趕一隻羊也是趕，趕一群羊也是趕！」賈苒笑著接了二叔未說完的話，想到當年二叔不僅要教三叔和自己,後來還帶著芃哥兒和薛家三寶他們,真虧得二叔耐性好,居然沒有揍過任何人（考校之時的武力碾壓不算）,小兒子自小受寵太甚，正需要二叔扳正！

……………………

離了無錫,便往太湖,吃過三白,又至蘇州、杭州,然後繼續南下,到閩省的時候已經六月里了，寶玉帶著黛玉一路走一路吃，閩省的花生湯最得黛玉的心。

及至到了粵省，故地重遊，黛玉免不了又去一趟順德冰玉堂，如今的冰玉堂乃是整個兩廣最大的紡織基地，在此上工的是附近百里的婦人，原本的自梳女們都因為堅持讀書識字明理，成為紡織作坊當地或者外派的管理人員。

黛玉並不想驚動眾人，悄悄看過一回，確定冰玉堂如今一派欣欣向榮便也就安心了。

再往南走便是瓊州島，瓊州島如今是軍事重地，上頭已經基本上沒有普通百姓了，都是軍戶和他們的家人們。

經過多年的移植種植，如今島上橡膠林是一片一片的，由朝廷派專人收割橡膠。

寶玉等人路過瓊州島，本就沒打算過海峽登島，不過自有當地軍官在此候著，道是奉命來請定國公上島。

寶玉和黛玉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想到一個人。

果然，上島之後，卻是故人相迎。

「太上皇親迎，臣惶恐。」

寶玉作勢要行禮，被十六一把拉住了：「別整這些虛的了，老夫不做皇帝好多年了！」

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頭兒擁抱著拍了拍對方的背，他們身後各自的夫人也開始打招呼攀談。

「寶玉，你這一路走得可太慢了，叫我好等！」十六拉著寶玉的手，絮絮叨叨開始顯擺他先抵達瓊州島的所見所聞，「你都已經多少年沒來這兒了？我跟你講，這島上變化可大了……」

「二叔！」十六的話還沒說完，便又有人出來認親。

寶玉微微搖頭：「你都是當祖父的人了，怎地還這麼冒冒失失？」

來人正是賈蓬——賈璉與王熙鳳的次子，現如今主要管理整個瓊州島橡膠林的種植、割膠事宜，兼或還研究琢磨那早禾增產之法，以及近年來因為海上貿易頻繁而增加的許多舶來植物的種植研究。

賈蓬摸摸頭憨厚一笑：「不論年歲幾何，在二叔面前我都是小輩。」

十六亦在旁邊道：「寶玉，你這侄兒很不錯，手中還是有真本事的，這些天我在瓊州島都轉過了，他打理得很不錯。」

寶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一旁的賈蓬就不自覺地挺了挺胸：【那可不，說起為官之道我不如萌堂弟、論起墨家技巧芽堂弟那遠勝於我、要比行軍布陣我連苒堂哥的小指頭都比不上、便是我親哥那樣通曉多種語言也是我不能及的……但是！於農事，賈家宗族草字輩之中我若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這多虧得二叔栽培指點！】

為上位者多年，賈蓬的小聰明在十六和寶玉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然而咱們這位太上皇卻一點都不在意，反而十分高興找到了與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人：【對啊，我的好兄弟就是這麼能幹！】

然後開始上演寶玉夫妻未至瓊州島之時日日不斷的戲碼：兩人開始吹捧共同的一個人，好似在比誰誇寶玉的話更多更誠心一般。

寶玉是真的很無奈：【十六退位之後越發放飛自我了啊。】

他回頭想看看太后是何反應，卻發現太後娘娘郭氏早就拉著黛玉的手走遠了……

是夜，曾經的君臣二人秉燭夜談，賈蓬這個時候倒是十分有眼色了，不出兩刻鐘就裝醉被下人扶走了。

寶玉見此，在心中點頭：【有這份眼力勁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還真以為這個侄兒種地種傻了。】

十六則是抿了一口白酒，幽幽地感嘆了一句：「寶玉你教出來的人，不論外表性子怎麼不同，終究本心還是像你的。這賈蓬瞧著大大咧咧，實則恪守君臣本分，很有分寸。」

「就當您這是在誇我了。」寶玉笑笑。

「你……唉，沒想到沈千針終其一生也沒研究出解蠱的法子，我真覺得十分愧對你和那些暗衛們。」

寶玉伸手拍了拍十六的肩膀：「我都已經想開了，您也別介懷。就算沒有解開，然而這幾十年，您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沒有使用這樣的法子來控制人心。若不然前柳國公那樣身份的人，能夠善始善終？還在臨終前勉勵柳岩在錦衣衛好好為您辦事？」寶玉早就琢磨明白了，好好兒地一篇紅樓同人之中，出現自己這樣帶著金手指的人，說明原著劇情十分容易就跑偏了，再細細追究一下，也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同人的世界而不是原著的世界，那麼，帶著金手指的人很可能並不是只有一個。也許那位公主也有什麼奇遇，才能弄這般神鬼莫測的手段吧。只能說，何其有幸——老皇帝之後繼位之人是十六？

寶玉的話終究還是安慰到了十六幾分：「說到底，當初父皇告訴我蠱之事時，我心中都十分驚慌，將心比心，此事終究是父皇用錯了手段。寶玉，這麼多年，我沒有辦法與別人說這些，也沒有辦法去與別的暗衛剖析心中所想，但是我想，你是能夠明白我的。」

「我明白，俯仰於天地，坦坦蕩蕩，君子也。當浮一大白。」

……

「也虧得南邊一年三熟的種植方式越來越成熟了，不然這樣好的糧食酒，我都捨不得喝。畢竟我們多喝了一點，前方的將士們受傷消毒的酒精就少了一瓶。」

絮絮叨叨，終究是有職業病，前任皇帝和才卸任的閣老又開始琢磨民生和軍事。

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窗戶上，看不見皺紋、看不見白髮，只有數十年如一日挺直的背脊，叫攜黛玉一起前來催促兩個老頭兒少喝早睡的太后郭氏有些恍然——這樣的場景，一如四十多年前在淮北之時一模一樣。

彼時，一位是半省郡王一位是王府長史，在琢磨什麼呢？約摸是鹽鹼地的治理或者是鹽場庶務吧？

一晃，就是大半生啊……

…………………………

再之後的日子，十六便是打定主意和寶玉結伴了，並且作為一個已經出門遊歷的十一年的老手，他十分得意地與寶玉介紹南邊的風土人情。

及至雲南大理城門口，十六一拍巴掌：「是了，我記得這是你庶弟弟駐紮之所。怎麼……感覺走哪兒都是你親戚啊？」

也就是十六了，坦坦蕩蕩地說這句話。

倒是叫後頭聽著的黛玉心裡咯噔一下。

然則，寶玉坦坦蕩蕩地說：「還是不及您，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現如今都是您……兒子的臣子呢。」

十六咕噥了一句沒意思：【這都嚇唬不著你，還被嗆了一句我已經是明日黃花？】

賈環如今是雲南省駐軍中的副將，也是一個發須半白的老頭子了，再見到二哥，紅了眼眶。

十六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反正就算是十一哥和我關係再好呢，也比不上寶玉同他庶弟這樣，他庶弟簡直是敬愛得把他當親爹待了吧？所以寶玉真乃是奇人也！】

當夜宴席，這回裝醉的人又變成了十六。

當然，太上皇走了之後，其餘無關人等也很有眼色地告辭了，只剩下寶玉賈環兩兄弟——整整五年未得見。

「我才在無錫哄了苒哥兒，又在瓊州島哄好蓬哥兒，到了大理還要哄你？」寶玉真是無語了：【這些人怎麼越活越回去，每次見面都這麼可憐兮兮的？】

賈環伸手擦了擦眼角：「前些年因為南邊小部落被黎朝挑唆，不斷生事，以至於弟弟前次未能入京述職順便拜見兄長，本想著今年定是能與兄長們在京中一聚的，卻不料二哥哥你竟然要雲遊四海去了！咱們都五年沒見了！要麼，我年底回京給陛下上摺子請乞骸骨吧，到時候我收拾好包袱，帶著武氏跟著二哥哥二嫂嫂一起遊歷去。」

寶玉扶額：……

最終，賈環的計劃還是未能成，因為他的上司，原雲南將軍先他一步告老了，然後兵部和閣臣四位副將之中扒拉了一下資歷，給當今天子一份名錄——水旭思及賈閣老在朝中之時對自己的扶持，十分感懷，遂大筆一揮，行吧，就賈環吧。

可憐一心想要投奔二哥哥的賈環，不得不打起精神最起碼再干三年。

…………………………

後來，大明許多地方都留下了太上皇和賈大人的足跡，不少地方給當地景點或者小吃編個來歷的時候，都會提到這一對君臣。

或者是，這二人微服私訪懲奸除惡之後在路邊喝的一碗好味道的豆腐腦……

或者是，這二人路過莽莽草原狩獵之時一箭入石三分的卧虎石……

或者是，這二人於江南煙雨中品評一幅好畫，留下印鑒和墨寶……

【十六、寶玉：我們不是、我們沒有……】

啊，當然，故事之中也少不了英姿勃發的太後娘娘郭氏和賈大人風姿綽約的林先生的傳說。

譬如，太後娘娘單手拔起垂楊柳就因太上皇路過秦淮差點兒夜宿畫舫；

譬如林先生一首詠海棠，教文人騷客爭相拜讀惹得賈大人吃醋的趣事。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