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本源世界4

玉竹山是仙界最為特殊的地方之一,以滿山玉竹為名。

玉竹山的特殊之處不僅在於煉器師求而不得的滿山玉竹,更是由於此山的神秘之處。

此山於萬年前突然出現，原本不過一座頗有仙氣的普通山頭，也沒有名字，卻在一夜之間成為修鍊聖地,濃郁的仙靈之氣甚至將這座山周圍的普通植物均變成仙植。

此山所在境內的境主感應后帶人前來查探情況，卻被困于山腳之處無法上山,而後使盡各方手段才得以出去，隨後，那位境主帶人直接離去,再未管過玉竹山之事,有修者詢問,他也只是搖頭勸告眾人切勿靠近。

有修者不死心又或是貪戀山上仙靈之氣,修為稍弱的,進入后再沒出來過。幾番下來，此山成了眾人眼中禁地一般的存在。

然而，大抵數十年後,山上突然長出大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有識貨者認出這是最適合煉製防禦武器卻極難生長的玉竹,均大驚。隨著玉竹的數量不斷在山上擴張，貪心嫉妒的人不在少數,卻始終無法突破山腳那處的結界。

無奈之下,諸多修者只能放棄,也不敢得罪山上可能存在的大能,玉竹山這個名字卻漸漸流傳，讓一干來往此境的修者紛紛慕名前去瞻望。雖然大多數修者均覺得山上應是大能居處，卻從未真正見過，再加上山腳結界的威力實在強大，從未有人見過此山內部全景，漸漸地便成了仙界特殊之地之一，也添加了諸多神秘色彩。

而此時，這座神秘的玉竹山山頂上，玉竹林深處的竹屋外，一黑衣男子和一個不過稚齡幼童坐在石凳上，均集中精神望著那扇緊閉的竹門，兩人雖沒什麼表情卻也能感受到緊張氣氛。

從外頭看來清新淡雅的竹屋，內部卻是精緻奢華，傢具擺設竟都是在外面可遇而不可求的高品級仙器，更不用說屋內那張以整塊極品仙魄鑄成的玉床。

此時的玉床上一一擺放著數十件幾乎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天心草、箭葉淫羊藿、雪靈蘭、星璇花……

林沐飄在一旁看著愛人將東西全部擺放完畢，又將他附身的破靈劍置於一旁，然後從儲物戒內拿出一個玉石雕成的小人。

「這是……」看著這個怎麼看怎麼眼熟的小人，林沐的目光略複雜。

葉無輕撫著清涼圓潤的玉石，笑道：「這是我用魂玉替寶貝刻的身體，可惜魂玉實在難尋，只找到這麼一小塊。不過，這麼一小塊也夠了，之後會漸漸變大的。」隨後，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認真地望著林沐，「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我們可以開始了。」

林沐緩緩點頭，葉無在他稍有些虛幻的頭上摸了下，帶著安撫的意味溫和道：「別擔心，之後一切聽從我的安排，很快就能讓你恢復了。」

「我把自己交給你了，要是沒法成功，我要你何用，以後別想再對我做什麼。」林沐狀似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卻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葉無被他一臉嫌棄的小模樣逗笑了，從一開始就一直止不住擔憂的心情稍加緩解，報復似地在他頭上狠揉了下，「知道了，就算為了之後能再對你做什麼，我也一定要成功啊，畢竟要是沒有**，我可沒辦法實施。」那個「做」字被他著重了一下，惹得林沐給了他一個白眼。

屋內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圍在兩人的打鬧下緩解，葉無將手中的玉人也置於床上，率先拿起天心草置於掌中，掌心倏地出現一團白色的火焰，小小的一團火焰卻給人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天心草很快就在火焰下熔成一團墨綠色的液體，葉無小心托著手中的液體倒在玉人上，液體竟直接從玉人表面滲了進去，在透明的玉人內留下一道墨綠色的痕迹又很快消失無形。

接下來是箭葉淫羊藿、雪靈蘭、星璇花等一一熔成液體融入玉人體內，最後一件材料融入后，玉人表面流光閃過，表面的玉質逐漸轉為真實肌膚，五官更加栩栩如生，儼然就是林沐此時魂體容貌稍加調整幾分后縮小的模樣。

待玉人除了體型其他看上去完全與常人無異后，葉無伸手附於破靈劍上，輕輕一抹，林沐瞬間感覺魂體輕了幾分，少了被禁錮的感覺，隨後就見葉無望過來，柔聲道：「可以進去了，等你醒來一切都已經結束。」

林沐看一眼那個只有手掌大小的玉人，很想問：怎麼進去？但見自家愛人認真的神情，還是試探性地伸手觸碰，結果指尖剛接觸到玉人，一股無法抵抗的拉力傳來，林沐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葉無輕撫一下小巧的玉人，眼中滿是柔情，指尖微動，源源不斷的仙靈之力湧入玉人體內，原本不過巴掌大的玉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生長，直至常人大小。

光滑瑩潤的玉床上，一個墨發及腰的少年身無寸縷地躺著，無一不精緻的五官宛若上天精心創造的作品，裸|露的肌膚瑩白細膩，透著玉質的光華。少年雙眼緊閉，神色安詳，兩手規矩地置於腹部，嘴角還帶了些許笑意，看上去似乎正在安睡，胸口卻是毫無起伏，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

望著眼前熟悉又久違的相貌，葉無輕撫仍帶著玉石涼意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掙扎，良久，才輕嘆一聲在少年唇上親了下，喃喃道：「但願你恢復后不會恨我……」

眼神轉瞬變為堅定，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枚無色的小球置於少年額上，小球漸漸消失，毫無氣息的少年卻是蹙起了眉頭。

葉無將他皺起的眉心輕輕撫平，隨後雙眼微閉，似乎入定了般良久沒有動靜。忽然，雙目驟睜，周身磅礴的氣勢盡數釋放，屋內擺設均發出嗡鳴，竹屋上方的天空似乎感應到什麼，一大片濃墨般的烏雲迅速聚攏，雲間一道紫黑色的雷光閃過。

屋外等候的黑衣男子猛然站起，望了眼黑壓壓一片閃著雷電的天空，再看向竹屋時的眼神帶著濃烈的擔憂，走到屋外的結界前，抬了抬手重又放下，原地踱了幾步，重嘆一聲坐回石凳上。

屋內的兩人卻是絲毫沒留意到屋外的情形，一個是還未清醒無從留意，另一個卻是毫不在意。待屋內所有東西都將承受不住即將碎裂時，氣勢驟然一縮，除了屋外還在聚集的雷電，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然而葉無指尖卻是多了一絲帶著無盡生機與毀滅的灰色氣流。

先前輸了大量仙靈之力都毫無異色的人此時臉色蒼白，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眼神卻是越發明亮，將灰色氣流一點點注入少年眉心，少年的臉色漸漸紅潤，微涼的肌膚染上溫度，本毫無起伏的胸膛竟也開始跳動，由緩及快，最終恢復正常。感受著少年越來越強盛的生命力，葉無不由笑了，他家寶貝又回來了。

收回指尖，拿出一件白色長袍輕柔地替少年穿上，又蓋上柔軟的被子，不舍地在他嘴角親了下，葉無轉身出了竹屋。

天罰差不多該降下了，那人怕是也要喚他過去。不能親眼見愛人醒來當真可惜，不過，只要他能回來，不管怎樣都算值了。

「成功了？他怎麼樣？」天陰一見竹門被推開便迎上去問道，雖竭力控制卻仍帶著幾分迫切。

葉無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還沒醒，正在恢復記憶。」

天陰一驚，「你願意讓他想起以前的事？難道不怕他醒來后恨你？」

葉無沉默一下，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天陰難懂的情緒，道：「怕，自然怕。不過，就算恨我又怎樣？我不會讓他離開的。況且，也不是絕對，還有一絲希望……」

「你……」眼前這人臉色蒼白，周身氣息不穩，現在又被天罰的氣機鎖定，先前顯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天陰望著他這樣，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不管哪個方面，他都比不上這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想起先前在這兒找到兩人，想起自己賴在這兒和他們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那兩人之間的默契與愛意每一天都讓他心酸嫉妒又總忍不住看著他們，時間久了，連他也產生這兩人本該在一起的荒唐念頭。天陰自嘲一笑，他其實早在萬年前就已經被淘汰了，甚至可以說他其實從未參與進去過。早該放棄了，只是之後發生的一切讓他愧疚悔恨、讓他刻骨難忘，現在人已經回來了，他可以放下了……

這麼一想，竟覺得靈魂像是瞬間擺脫了一道枷鎖，心境得以提升，連數萬年未曾提升的境界都開始蠢蠢欲動。

葉無驚異地望了眼身旁瞬間變了個人似的天陰，接著肩膀就被拍了下，天陰笑得促狹，讓葉無想起了初見時那個肆無忌憚的鬼界界主，他這是……放下了？

「葉無啊，你就安心去渡天罰吧，小沐交給我來照顧，你要是不回來了，我正好可以趁虛而入。」

果然，這人變回去了，只是還是那麼惹人厭。葉無冷眼看他，哼了聲，眼見劫雲越積越厚，蠢蠢欲動地準備劈下，將肩上的手拍開，留下句「若敢大膽逾越，回來就砍了你。」旋即拔空而起，徑直衝向劫雲。

被威脅的天陰摸了摸鼻子，暗自嘀咕一句死了的人怎麼砍他，神色卻是凝重起來，掐訣在竹屋外又布下數道防護陣，抬頭望著上方。天罰啊……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雷，八十道混元紫雷和最後的滅世白雷，就算是他全盛時期怕是也不好渡，更別提剛還逆天救人……

沖向劫雲的葉無神情冷淡，手中緊握著本命長劍，行至中途卻是突然轉向，往遠離玉竹山方向疾馳而去。劫雲下無法瞬移，空間也不穩定，只能御空飛行，以葉無的速度也不過行了千里便被劫雲追上，隨後，一道腕粗的紫黑色雷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對著葉無劈下——

葉無御空之勢一頓，提劍隨手劈出，劍氣擊潰雷電又去勢洶洶地劈入劫雲中，正在醞釀的下一道雷電霎時被擊散！餘威落入下方，一座山頭頓時平了大半！

眼見此處應波及不到玉竹山，葉無徹底放開自身實力，執劍朝劫雲衝去，接二連三的混元紫雷一刻不停地劈下，葉無沖勢不止，一劍又一劍，連連劈散落下的紫雷，雖毫髮無傷，衣袍卻是難免受到波及，稍顯凌亂。

待四十九道紫雷落下后，葉無頂著天威堪堪到達劫雲處，手中蓄力，最強殺招霎時擊出！劫雲猛然被劈成兩半！而後，後方高山從中部被劈開，轟然倒塌！一時間只覺地動山搖，塵埃四起！

大抵是此舉將上天徹底激怒，劫雲再次迅速聚起，未給任何徵兆地劈下第五十道雷！

四十九道與五十道雷是一個分界點，兩者威力完全不可相提並論，葉無的攻擊只將它從碗口粗變成手腕粗，剩下的徑直劈到他身上——

葉無腳步一個踉蹌，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天罰，罰違背上蒼之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五十道雷后不過瞬間又接連降下五六道紫雷，葉無終於不敵，從空中降落到地上，卻依舊凌厲地揮劍斬雷，直把降下的紫雷都劈散。

不給他喘息的時間，而後更是數十道雷一起落下，葉無緊抿的唇邊滲出一絲血跡，臉色更是蒼白的嚇人，只是眼神依舊銳利至極。這天，他不願意接管，更不可能屈服！

整整八十一道雷，本就由於救人受損實力大減，再加上蒼動怒天罰威力增強，八十道紫雷過後，葉無早已衣衫襤褸，滿身鮮血，只能強撐著站住，抓緊時間調息，等待最後一道也是最渡難過的那道雷——十死無生的滅世白雷。

天上的劫雲隱隱有退散的趨勢，威壓似乎也減弱了不少，但葉無根本不敢大意，只是緊緊握著手中長劍，習慣性地輕撫劍尾處暗紅色的劍穗，眼中閃過一抹柔情，轉瞬又變為凌冽的銳意，他不能輸！

最後一道雷終於落下，在葉無做好準備，持劍迎上的時候，一道極為細小，不足拇指粗的白色雷電落下，看著好似毫無威力，卻直接越過阻攔的長劍，自頭頂落入葉無體內，轉瞬便消失無蹤。

葉無似是突然感受到什麼般，猛地睜大眼，最後只能不甘地閉上，手中長劍滑落，無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