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本源世界7

「唰！」

玉床上沉睡的人猛地睜開眼,眼神混沌一瞬后漸漸轉為清明,眼中種種複雜情緒雜糅在一起：心疼、悲傷、懷念、喜悅、忐忑以及其他一些看不懂的情緒,最終緩緩坐起,輕嘆一聲：「阿葉，親愛的，我回來了……」

「小沐！」進來查看情況的人驚喜看著坐在床上的人，忍不住驚呼一聲。

床上的少年轉過頭來,如玉般精緻細膩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懷念道：「天陰，好久不見。」

「你都……想起來了？」驚喜過後，熟悉的感覺讓天陰神情漸漸轉為糾結。

「嗯，都想起來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少年愣了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他為的是什麼事,不由調侃一笑,「沒想到你也會道歉啊。」見黑衣男子越發低落起來,又轉為安慰道：「沒事，不能怪你,你身為界主自然要護著鬼界。況且你也不知道會突然發生那種事，連我都是到最後才知道的,你又在自責些什麼。」

「不，我知道。」天陰抬頭望著他,複雜道：「我早就知道。知道他是無上選定的繼道之人,知道他的功法修鍊下來遲早會合道,也知道……你會是他最後的阻礙。可是我……我真的對不起你，小沐。」

「唉……」林沐或者說是葉沐嘆了口氣，起身下床向天陰走去，赤|裸的雙足直接踩在地上，身上的白袍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擺動，走到愧疚自責的男子面前，抬起拳頭便朝他臉上砸去，天陰也不閃不避任由拳頭落下。一是內心自責等他泄憤，二是潛意識覺得他根本傷不了自己。

然後——他直接被一拳揍飛，狠狠地撞到旁邊牆壁上，再抬起頭來，半張臉已經完全腫了起來。

看著眼前震驚的豬頭臉，林沐比他更加震驚。本來只打算就這麼打他一下讓他別這麼自責，誰能想到他現在這具沒有一點仙靈力的身體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一時之間，房間內陷入迷之尷尬……

最後還是林沐先反應過來，以手抵唇輕咳一聲，不自在道：「行了，我打也打過了，這事就這麼揭過，以後別拿一張愧疚的臉對著我，我怕會又忍不住想揍你。」

「哦，好。」天豬頭臉陰愣怔著點點頭，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意外中回過神來。

與好友來了一個複雜的重逢禮，林沐終於問起那個他現在最想見到的人，「對了，葉無呢？一醒來都沒看到他，他上哪去了？」

在仙靈力作用下已經漸漸恢復的天陰身體一僵，終於問起那個人了嗎？又不由有些疑惑，「你不恨他嗎？」

「我為什麼要恨他？」林沐有些奇怪，「連他也覺得我會恨他，你們到底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他毀了你的肉身，讓你入輪迴，甚至差點讓你魂魄消散，你真的不恨？」

林沐又想起了記憶中的最後一幕，那人彷彿失去一切的神情揪得他心口直痛，輕輕一笑，眼中卻滿是心疼，「都是我自願的，是我拉著他的手讓他動手的。本以為他會就此合道成功忘卻情愛，誰能想到他竟然根本沒忘。我真的很後悔由於自己的一時任性和不甘讓他痛苦了那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他。」

「你……」天陰心情格外複雜。當初他趕到時見到葉無一手持帶血長劍，一手抱著他的那幕，情緒激動下根本沒考慮什麼，只當是葉無為了成功合道動了手。事後雖然冷靜下來卻也無法完全改變那個想法，又加之葉無一直在自責，讓他更覺得是葉無的錯，沒想到現在得到的真相竟是這樣。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那位無上。都說大道無情，看來也確實如此，為了有合格的繼道人，就這麼讓他們自相殘殺，也難怪葉無一直在反抗他。

林沐不清楚天陰的想法，他現在格外迫切地想見到他家愛人，想清楚地告訴他自己的所有想法和感情，想緊緊抱住他安撫，遂又問了下：「葉無到底上哪去了？」

天陰被他再次的詢問喚了回來，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我也不知道。」

「嗯？」林沐見他這樣，心裡忽的慌了一瞬，神情一肅，追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面對他這副神情，想著他遲早要知道的，天陰嘆了口氣，說道：「你該知道，不管修為有多高，逆天救人本就有違天命，就算他受無上庇護，該有的懲罰還是會有的。」

「所以……懲罰是什麼？」林沐臉上血色稍褪，喃喃道。

「一月前，他在替你復活后受到天罰，為避免波及此處去了別處渡劫。然後，劫雲散了，他到現在沒回來……」眼見林沐呆愣在原地，一副天塌了般的模樣，天陰忙又加了句：「不過，事後我去查看過，除了有雷劈過的痕迹並沒有任何人在那邊，而以他的實力對付劫雲還是有幾分把握的。想來大概是受了傷在哪養傷或者又有什麼突發事件讓他沒精力回來。」

「對啊，阿葉那麼厲害，只是渡劫又怎麼可能會出事，他說不定是在哪邊等我去找他。」天陰的話似乎安慰了他，林沐扯了扯嘴角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提起的一顆心卻怎麼也放不下。

天陰自然也瞧出他的強顏歡笑，上前摟著他的肩若無其事地笑笑，「我跟他說過他要是不回來我就乘虛而入挖他牆角，就他對你的佔有慾，你覺得他可能願意把你交給別人？不過他要是真回不來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讓我們倆朋友的關係更進一步。」

林沐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卻也真在他的話下放鬆了不少，竭力壓下各種不好的猜測，重新恢復冷靜，拍下肩上的手就要往外走去，「我們倆除了朋友不可能再會有其他更近一步的關係，你就死心吧。」這話半是調侃，半是真意，林沐是真希望天陰能放手去另尋適合他的人。

「唉，我就知道小沐看不上我。罷了，我也不想被葉無拿劍砍，還是早點把你送回他手上比較好。」天陰哀怨的嘆了聲，隨即拉住半隻腳已經跨出門的林沐，在他疑惑的視線下指指他裸|露的雙腳，「就算急著要去找人也先把鞋穿了。堂堂扶丹仙尊現在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要不要哥哥替你穿鞋啊？」

林沐沒有理會這個開始不正經的人，回去穿了鞋再次走出房門。

屋外的景色一如萬年前那般，大片玉竹環繞四周，在微風下發出簌簌響聲。並排的兩座竹屋前是大片空地，一棵常年開花的桃樹最為顯眼，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與周邊吹來的翠綠竹葉共同在地上鋪就一層綠中帶粉的地毯，一眼望去猶如大片草地，間或冒出幾朵小花。桃樹旁是一個纏繞著藤蔓的葡萄架子，在充足仙氣的作用下，上邊時常掛著大串晶瑩剔透的紫葡萄，看著便讓人垂涎欲滴。還有一旁的石桌石凳、那邊大片長勢喜人的藥草地、竹屋后開闢出的一灣靈泉……這裡的一切都是兩人一點一滴建造出來的，是真正屬於他們倆的家，家裡的另一個主人也該回來了。

「父親、父親。」看著不過三四歲的小娃娃懷裡抱著一個白色小球興沖沖地朝林沐奔過去，一下子抱住他的小腿，軟綿綿地叫著父親。

林沐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彎下腰揉了揉小娃娃的腦袋，柔聲道：「大白最近有沒有乖乖的啊？」

「有！」小娃娃在他手下蹭了蹭，抬頭兩眼亮晶晶地望過去，「我和小白都很乖。就是很想父親，還有母親。他上哪去了？」

笑意漸漸斂去，林沐將小娃娃抱起來，又摸了摸他懷裡的小球道：「我這就去把他找回來，大白和小白在家裡等著好不好？」

「好！」小娃娃特別乖巧地點頭應道，他懷裡的小球卻是忍不住欲言又止地開了口：「宿主……」

「別擔心，沒事。」林沐安撫道。

早在葉無準備替他恢復肉身前便已經將小白從他靈魂中脫離出來，小白現在和大白相當於同樣的存在，兩人作伴倒也不錯。在大白準備抱他的時候，他本以為大白會直接從他身體穿過，大概是因為他現在這具身體的特殊性，沒想到竟真能觸碰到。不由又各摸了兩人一下，林沐便準備出去。

剛轉過聲就聽小白突然驚呼一聲：「宿主！我有辦法可以找到他！」

林沐猛然回首，「什麼辦法？」

「宿主你還記得他之前在我身上纏了根東西嗎？」小白被他迫切的模樣嚇了一跳，聲音不由弱了下來。

林沐現在可顧不上注意其他，只想到葉無在他們倆離開上個世界前為了方便找到他在小白身上留了一絲靈魂，而且之後沒有收回去！憑著那絲靈魂，找起人來一下子就能方便許多！林沐雙眼霎時亮了，直勾勾地盯著小白，在他止不住發顫的時候，伸手放到小白身上感應。

果然，很快找到那抹帶著熟悉感的靈魂，也不用他做什麼，它自動就纏上了林沐的指尖，似乎還在上面蹭了蹭，而後從指尖進入林沐體內。

林沐閉上眼，很快憑著那絲靈魂感應到熟悉氣息所在的方向，拉著天陰就往外走，「快！東南方，大概數萬里左右！帶我過去！」

「東南方？」天陰疑惑道：「那邊是道虛宮所在地，難道他是被無上帶走的？無上他這是要做什麼？難道……」

林沐渾身一震，與天陰對視一眼，可以看出他眼中和自己同樣的猜測。兩人俱是一驚，不再遲疑，天陰拉著林沐便撕裂空間帶他走了進去。留下一個懵懂的小孩和一隻正在擔心的小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