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不知不覺我被成堆的麻雀包圍，包著頭巾的我在其中意外顯眼。
「嘰……」
受歡迎固然是好，只是……
麻雀們爭先恐後朝我的方向拱來，瞬間被嫩黃淹沒，我差點呼吸不上來，再加上先前被我抱著的兩隻麻雀死死環住我的腰不願離開。
仰起頭四十五度望天憂鬱，試圖多吸點空氣……
我真是只罪孽深重的麻雀，再看看眼前望不到頭的黃腦袋們，有人氣也很苦惱啊。
「好聞的味道。」「好聞。」「香味。」
原本畏懼著我的麻雀們只要一靠近就換了一副摸樣，著了魔一般復讀著好聞之類的話擁擠過來，倒是抱著我的兩隻重讀不一樣的話。
「我的。」「不行。」「不放。」
耳畔是嘈雜的嘰叫，眼前是快把我變成色盲的一片澄黃，周圍是要把我擠壓成薄紙的力道。
「嘰……」
眼角滑下一道複雜的眼淚，原來有人氣也是這麼痛苦的事情嗎……
我的痛苦最後解脫於一聲略微沙啞的啼鳴，羽毛灰白的麻雀佝僂著前行一邊撥開急著接近我的麻雀一邊鳴叫喝止。
「不要給大人添麻煩！」
聽到的終於不是復讀機出來的話，我似乎看到一道曙光！
一時激動我甚至都忘了說話，周邊空出一小塊區域，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我失力地靠到樹榦鬆了口氣。
老麻雀走路不穩，扶著旁邊的雀才好不容易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跪倒在地低下頭顫巍巍的道歉：「給大人添麻煩了！」
「嘰！！」我被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我身邊的兩隻麻雀頭隨著我跳高抬起兩對翅膀又穩穩地接住落下我的，緊緊抱住。
「你你你這是幹什麼啊！你快起來！」就算不用看我也知道這隻麻雀相當年老，怎麼可以被老人家跪！
身上還掛著兩隻麻雀，我跑到老麻雀邊上扶起她，沒想到她竟然一臉震驚盯著我，臉上羽毛顫動：「多麼善良的大人！」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
扶起老麻雀我意識到她對我的稱呼：「你叫我大人？」
老麻雀恭敬道：「是的，大人。」
「我們認識嗎？」我歪著腦袋，把掛在我身上快掉下去的麻雀拉起抱在懷裡，這個傢伙掛不住還非要抱著，毛被他拽得疼死了。
老麻雀見我這個舉動露出了一臉「您是多麼溫柔」的表情，躬下身又是想跪。
「別！別跪！停下！」
於是老麻雀動作停到在一半說：「並不認識，但您身上龐大的妖力使我們敬畏。」
「妖氣？」我轉念一想，或許是和犬神呆久了，他的妖氣在我身上所以麻雀們才這麼怕吧。
「靠近您之後隱約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孩子們仗著您的溫柔才會如此無禮，真是太抱歉了。」
老麻雀表情扭曲，惡狠狠地瞪向身後不懂事的幼崽們。
「沒事沒事，我不在意的。」抱起一隻麻雀后，身上另一隻開始急躁也爭著要到我懷裡被我抱，沒有辦法我只好也抄起另一支翅膀，一手一個。
咽了口口水，幸好還是兩隻小麻雀，我一顛兩個小鬼頭就抱住我的脖子嘰嘰地笑。
……真XX重。
不過我也是鍛煉過的，還是能撐住，感覺沒什麼問題后我靠回樹榦繼續鹹魚：「我叫雀，不用叫我大人啦，你叫什麼？」
「您說笑了，想我這樣平凡的麻雀怎麼會有名字呢，」老麻雀失落地嘲笑自己，搖搖頭轉向我時一臉敬佩：「雀大人，真是好聽的名字啊！」
還沒有等我對老麻雀這樣的態度發問他的下一句話就把我定住了。
「你叫我什麼？」
「怎麼了嗎？雀大人。」老麻雀一臉疑惑，反思自己的話里時候帶著不敬。
「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雀大人？」
「再叫一遍！大聲點兒！」
「雀、雀大人！」
我手上抄著的兩隻小麻雀激動地趴到我的肩頭跟著重複：「雀大人~雀大人~」
見到我滿足地點頭之後，大批麻雀也扇著翅膀跟著喊著：「雀大人！」
一時，整個林子都被麻雀們嘰嘰嘰的叫聲所覆蓋。
————
嘗過甜頭之後讓這群麻雀安靜下來也廢了我很大的精力……
到現在腦子裡都滿是「雀大人」這一句話的迴音。
麻雀太可怕了。
「雀大人，」老麻雀抱著因為離開我而哭的麻雀，猶豫道：「有個不請不請請問您能否答應？」
「怎麼了？」另一隻還掛在我身上咬著我的羽毛，「來~跟著我說『我是笨笨』。」
「我是笨笨~」小麻雀咯咯地笑起來，重複我的話，經過幾輪下來我已經摸透了——這些麻雀只會重複最後的話。
老麻雀也不在意我三心二意繼續說：「森林裡經常有一隻小妖怪迷路哭泣，今日不知為何她的兄長還未來找她，雀大人能隨我們一同去保護她嗎？」
「小妖怪？為什麼你們要去呢？」動物去保護妖怪也太奇怪了。
「實不相瞞，那隻小妖怪從前也是麻雀，被一位偉大的陰陽師收為式神，才修鍊成了妖怪，但是她依舊是我的孩子……我……」老麻雀支支吾吾說完這段話，沉默下來。
她也覺得拜託剛剛認識的雀大人不是很適合，但是她實在是擔心，如果遇上了妖怪他們麻雀什麼也做不了。
「好呀！一起去吧！」我答應的果斷，都叫我雀大人了，怎麼可以不幫忙呢！
老麻雀跳起來拐了腳還是一臉燦爛，羽毛都顯得鮮艷了不少。
「太感謝您了，雀大人！」
我隨意地把老麻雀身上哭鬧不止的傢伙抱回，保持住高岸的身軀，翅膀被突然的重量壓得微微顫抖。
我側身勾唇一笑，笑得邪魅。
「傻瓜，我可是雀大人啊。」
從麻雀們嘰喳地「雀大人」中我接收到了炙熱的視線。真男人，從不回頭看崇拜者們狂熱的樣子。
————
「就是這裡了，雀大人。」
跟著老麻雀沒有走多久，我聽到了細細的抽泣聲，小女孩竭力壓住的聲音令人心疼。
楓樹下落楓把枯黃的地面鋪得艷紅，小女孩樣貌的妖怪身著鵝黃色的衣服，額間一點朱紅的三瓣花，她沒有人類的手和腳取而代之的是鳥類特有的翅膀和尖細腳爪。
她就這麼孤零零地坐在樹下，無助傷心地哭著。
「童女，可憐的孩子，不要哭泣了。」
隨著老麻雀的出聲，童女被水霧遮蓋的藍眸無助地望過來：「婆婆！！」
「嗚啊啊啊，婆婆，我好害怕啊……」童女看到熟悉的身影淚水不斷湧上，哭著喊著跑過來抱住老麻雀：「哥哥不見了，嗚嗚——」
「好孩子，不哭了，」有著人類相貌的童女對於麻雀來說太龐大了，老麻雀只能被抱住安撫地拍打童女的手臂，「你看，雀大人來了。已經不用害怕了，雀大人會保護你的。」
童女聽聞抽泣著轉過頭髮現了我：「雀大人？」
雖然頭腦一熱答應過來保護童女，但事實上我只是個打醬油的，意識到這個問題我遲疑後退。
可童女沒有發覺，聽了老麻雀的話找到了寄託衝過來緊緊抱住我大哭。
「雀大人，嗚哇啊啊啊——雀大人怎麼辦啊！」童女稚氣的音調充滿了無措，「哥哥他、哥哥他不見了，嗚嗚——」
「不要、不要哭了，」童女的哭聲讓我心疼得不行，胸口變悶鼻子一酸，「你、你要是在哭下去，我——我也要哭了啊啊！嗚嗚啊啊啊啊——！！！！！」
「嗚哇啊啊啊，不要哭了嗚！嗚嗚——」
童女抱著我，眼淚打濕我的羽毛，我縮在童女懷裡眼淚浸濕了她的衣領。
「雀大人？！」「雀大人！」「雀大人！！」
我忽然哭出聲讓麻雀們嚇了一跳，有的甚至驚叫彈起，跟著嘰嘰哭起來。老麻雀的驚呼下麻雀們躁動起來呼喚著童女和雀大人。
……
到最後還是童女漸漸止住哭聲，把我捧起用臉頰蹭著我：「雀大人乖，不哭了哦。童女也不哭了，我們一起等哥哥來接好不好？」
「嘰、嘰咯。」
止住哭泣，我點點頭不小心打了個嗝。
童女笑起來，可愛的酒窩出現在臉頰上：「雀大人抱起來真舒服，毛茸茸的。」
「嘿嘿~謝謝~童女羽毛的色澤也很漂亮哦！」
「真的嗎？謝謝~」童女也嘿嘿地笑著，她很喜歡自己的羽毛別人誇獎感到十分高興。
麻雀們擁著童女，童女抱著我，我們回到楓樹下坐著談天。
「童女，你和哥哥走失了嗎？」我在童女腿上，享受童女的撫摸。
「恩，本來一起幫晴明大人送完信要一起回去的，半路上哥哥突然不見了。」童女這麼說著眼角又泛起淚珠，隱隱帶上了哭腔。
「不哭不哭！」我跳到童女肩頭摸著她的小臉，看童女的樣子怎麼想都肯定是她自己迷路和哥哥走失了，不由心疼起她哥哥。
童女憋住眼淚抱著我：「雀大人身上有兩種味道，好奇怪呢。」
「另外的味道應該是我朋友的。」老麻雀也說過這樣的話，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犬神。
可是童女閉上眼嗅了嗅，搖搖頭不語。
「不是的，雀大人身上有兩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