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疼

6.心疼

這些天里,張晉蕭只要一有空就會照常給宋之宴做一些推拿之類的事情,讓宋之宴在椅子上坐好,他自己又站到宋之宴的身後細心的為他做按摩,舒緩他的肌肉。

十年如一日,他做的順手極了,認真而細緻。

在張晉蕭手無比自然的剛搭上宋之宴的脊背為他按摩之時,宋之宴才發現自己對於張晉蕭的動作沒有一絲一點的防備,自己的身體早已經適應了張晉蕭的靠近,恰到好處的揉捏更讓他渾身放鬆下來。

就這樣閉著眼享受了有十來分鐘左右,宋之宴就突然轉過身體握著張晉蕭的手腕不肯放了。

「怎麼了,那裡不舒服嗎?」

「怎麼會?」宋之宴笑笑,但還是沒放手,只輕輕地用了點力道把人往身邊帶了帶,很好的演示了一個有些無力的病人形象,「只是怕你太累了。」

宋之宴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滿滿的都是張晉蕭。他當然不只是口頭上說說罷了,這些天,張晉蕭做的他都看在眼裡,至於這些年張晉蕭做的一切就更加不必特意再多說,他是真的不忍心張晉蕭再平白如此的勞累下去。

然而張晉蕭對上他真摯的眼,一瞬間卻只覺的心下一頓,一股乾澀的意味湧上喉頭。

他盯著宋之宴看了很久,臉上的神色半是迷茫半是恍然,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里,直到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緩緩開口,「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很多。」

宋之宴當然知道張晉蕭是在說些什麼,從前的宋之宴,高傲矜持、說一不二,將一個大少爺應該做的事情,應該有的性子全然做到了淋漓盡致,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在意的,也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去顧及的。高興了就遊戲人間,不樂意了,就冷眼旁觀他人的荒唐,從來也沒有真正把別人的感受放到過自己的心上。

然而,在現在宋大大看來,只想十分無奈的說上一句,「誰沒有中二裝逼的時候?」

所以他現在知錯就改,只立志於彌補從前犯下的錯誤。當然,是對那些被划進了自己範圍內的人的隨意和寬容,對於旁的,宋之宴的目中無人只怕是要更上一層樓了。

於是他對著張晉蕭,也只是笑。

「那你呢?或者說,從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你更喜歡那那一個?」

張晉蕭當然不明白他這一句話的意思,但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回了一句,「那也不過是不同階段的你。」

喜歡你,情不自禁的喜歡,所以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都這樣無可救藥的喜歡著。

哪怕是知道,這份喜歡,這份愛,從頭到尾都不平等,也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是他自己的選擇。

整整十年,十年裡宋家不管宋之宴的死活,唯有他一個普通人,從十八歲的年紀一個人干著幾份雜工兼職,最苦最累的時候甚至一天睡不滿四個小時,但他都咬著牙堅持了下來,打碎了牙也只混著血往自己肚子里咽從來沒有後悔過,那麼現在,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他這樣想著,也就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抱怨的話,微微笑了笑,那漆黑而通透的眼眸望向窗外的藍天,看著那一群展翅的雀鳥,神色溫柔,「只要還是你,那就足夠了。」

宋之宴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是感動,還是旁的別的一些什麼,他也不再去細想,只是嘆了口氣去整理張晉蕭耳側凌亂的碎發,手指則輕輕地掃過他的面頰,身體靠過去的同時長手一撈,挽著他精瘦的腰肢,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說著,「阿蕭,阿蕭,我回來了。」

張晉蕭抿了唇,輕聲應了。他沒有拒絕宋之宴的安撫,反而湊的更近,埋在他溫熱的頸窩裡,在他的身上貪戀的去嗅那股熟悉的氣息。

宋之宴被他逗笑了,親昵的用食指推他的頭,「你是小狗嗎,在嗅有沒有發酵?」

張晉蕭輕哼,「怎麼會,我天天都來醫院,給你洗的比自己都……」

他說著突然啞了聲,對著宋之宴戲謔的笑意瞬間紅了耳尖,不肯再說話。

宋之宴大笑不止,在著張晉蕭惱羞成怒的瞪視下才輕咳一聲,收斂了笑意,「奴家都被官人看光了……官人可要對奴家負責~」

兩日在一起一同玩鬧了一會兒,笑意飛揚,只覺得時光一如回到了曾今那最為快樂無憂的歲月。

宋之宴看著張晉蕭眉間憂愁漸漸散去,雙手交錯而握、手臂舉過頭頂,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這才打著哈切莫不經心的開口,「我想出院了。」

從張晉蕭的位置還可以看見他隱隱露出來的蒼白的腰腹。

張晉蕭原本正在抬手整理他的衣服,笑意也有一頓,似乎有些迷茫他這麼會突然提起這個,「為什麼?」

「哪兒有什麼為什麼,醫院這地方還能待的讓人心情愉快嗎?」宋之宴道。

張晉蕭想想也同意了他的說法,可又有些擔心和猶豫,「可是你的身體……」

「在家調理也是一樣,大不了要做復健的時候你再帶我過來,在這種到處都是白花花,一股消□□水味道的地方,簡直就是花錢買罪受。」

宋之宴裝出一幅反感的樣,看著張晉蕭不自覺皺眉如臨大敵的樣子又是失笑,「可別拿我當那易碎的玻璃製品,既然我已經醒了,那接下來就該是我來養著你了~」

「好。」

張晉蕭站起身,溫柔地對他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只是一臉信任的看著宋之宴的眼眸,認真的答應了。

帶著少許的期待和鼓勵,卻唯獨沒有半點看輕他的模樣。

宋之宴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心中竟是從未有過的舒暢與輕鬆。

——瞧瞧,這可是他看上的人啊。

……

張晉蕭在詢問醫生最近宋之宴狀況以及今後需要注意一些什麼的時候,宋之宴這一會兒也抽空接了個電話。

他一邊擺弄著桌上的水果,挑挑揀揀的將他們擺成最最符合他審美的樣子,一邊則舉著手機聽著電話對面的那個男人一條條的告訴著他最近里發現的消息狀況,以及那一些他已經查到的東西。

宋之宴聽著電話里這年輕活力的聲音,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開口說了一句,「小趙偵探的效率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正一條條認真的彙報著狀況,結果就這麼被調侃了的小趙偵探頓時一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們當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尷尬的無以復加的局面。他嘴唇翕動了好幾下都沒想到應該怎麼回擊,只好裝作沒聽見繼續念著手裡整理好的消息。企圖用自己現在良好的表現讓自己的東家完全忘記當時發生的事情。

「顧萍那邊瞞的確實並不隱秘,稍稍的探查就能夠發現蛛絲馬跡,也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能夠平安無事到現在的,只要再給我一定的時間就可以完全掌握。只不過宋先生想要怎麼做,是要將這些東西發給顧女士讓她好好的考慮考慮嗎?」

「這個先不急,」宋之宴道,「你只要先把東西弄出來了就是了。」

「但相比這個……」他微微頓了頓,一雙狹長的鳳眼微眯,「老頭子手裡藏的極好的這一份股份,怎麼樣了?」

對面電話的聲音突然靜了一靜,接著就是細碎的聲音,宋之宴也不急,挑挑揀揀的選了個小番茄,偷吃了一個,覺得還不錯,於是又往嘴裡塞了一個。

也就是一兩分鐘,手機里終於又傳出了聲音,只不過這一回明顯是個更加蒼老沉穩的中年男聲。

宋之宴剛拿到手上的小番茄被他在手上轉了一圈,重新扔回了果盤裡,他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微微笑道,「老趙律師,好久不見啊。」

對面的老趙律師自然也是呵呵地笑著寒暄了兩聲,而後道,「大少爺放心,這些我自然會按照老爺去世前的吩咐做好,該是您的,總會是您的。旁人自然是不能宵想半點。」

對著他說的這些話,宋之宴卻只覺得可有可無,如果說硬是有什麼值得他關心的話……他正了正身子,聲音突然顯得有些冷冽了下來,「老趙律師,現在,可以把老頭子的遺囑告訴我了吧?」

「當然。」老趙律師頓了頓,然後才一邊回想著當年的情形,一邊緩緩開口「宋先生親自立下的遺囑,如果在大少爺您昏迷超過二十年還沒有醒來的話,除了留下那些個保證您治療的,把所有其餘的股份、財產全部捐獻給紅十字會。」

「以顧萍那個女人的性格,她會半點動作都沒有?」

「不過是一個見識淺薄的女人。畢竟明面上老爺留給您的和二少爺的股份相當。」所以,連真正能夠決定公司去留的大部分股份去留都不知曉,只以為攥著點手頭上的就安然無事,足夠於剛剛醒來的宋之宴抗衡。

宋之宴顯然也是聽明白了老趙律師的言下之意,但是相反的,他的神色卻沒有好看半分,反而笑得更加嘲諷滿滿,「留下保證我治療的錢財?我怎麼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還管過在醫院裡我的死活?」

「大少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容我直言,如果真的單單是依靠張先生的話,當然是等不到他走到現在的地步的,在相應的狀況之下基於相應的幫助,才是既讓您保證安全,又可以完全讓人移開視線的手段。還希望您理解,老爺那時候的身體也是力不從心,而恰恰好,張先生的存在,又是如此的及時。」

話說道這個份上,當然也就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宋之宴僅僅是冷笑了一身,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和他的父親,還真是沒有什麼感情可言的,他早就將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撲到了宋氏裡面,宋之宴對於他,與其說是他的親生兒子,倒不如說是他選定的把宋氏繼承下去的下屬。他十分清醒的知道,如果將宋氏交到顧萍以及他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手上的結果必將是他所有的心血付之東流,是以,他寧願在沒有希望的時候全部交出手去,也不願見到公司硬生生的敗壞在他們的手上。

就算是沒有張晉蕭,也會有別人把他照顧的好好的,只不過,一個是為了錢與酬勞,另一個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傻傻的憑藉著一腔的真心。

而在那個老傢伙眼裡,也自然是前者比後者更加的好用,不但可以營造出一種自己的身體已經衰弱到了什麼都不知事的地步,讓顧萍放下警惕暫時的打理著宋氏,又能夠讓她徹底的放下懷疑,即便是日後自己真的死了,也不會冒險真的對宋之宴這麼個完全沒有危及到他的人下死手,為宋之宴醒來爭取時間。

真是樣樣都考慮到了,真是樣樣都做好了準備,可是偏偏,他宋之宴真是半點都不領情,只為白白受了這十年苦楚的張晉蕭,感到十足的不值,以及……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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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寵妻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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