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4.第4章

厲蘭妡不敢捂臉,就這樣直挺挺地跪下去,「娘娘要打,奴婢理應承受,可是奴婢不願蒙受這不白之冤。」

「哦?你倒是說說,本宮怎麼冤枉你了?」應婕妤咬牙切齒地笑著,「難道你不是去勾引皇上?」

「自然不是,奴婢陋質,怎配伺候聖駕?」厲蘭妡微微垂首,眸中卻一片清明,「奴婢承認,那塊絲帕是故意掉在儀仗前頭的,奴婢也的確想和陛下搭上話,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娘娘。」

「為了我?」

「對,奴婢知道,娘娘一直在思念陛下,無時無刻不盼著他來,卻每每苦等無果,奴婢可憐您,也心疼您,巴不得做點什麼讓您開心一會兒才好,偏生我太笨,什麼也不會。可巧今兒皇上過來,奴婢也為您高興,想著您總該有點笑模樣,誰知皇上沒一刻就走了,奴婢看您愁眉苦臉地坐在椅上,心裡也為您難受,於是起了這個糊塗想頭,想著設法見皇上一面,勸他多來您這裡,或者至少將您的一片痴心告訴他,免得辜負……」

因為臉頰的疼痛,厲蘭妡的眼淚很容易流出來,於是更像受了冤屈的模樣。她哽咽著道:「奴婢知道這法子用得不好,可是奴婢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勉力一試。娘娘,您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怎麼忍心見您受苦……」

兩行眼淚滾滾而下,落在腫脹墳起的雙頰上,更加觸目驚心。厲蘭妡也不去拭它,只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人,神情凄楚而倔強。

看來眼淚不僅對異性有效,對同性也很有用處。良久,應婕妤輕輕嘆道:「罷了,你起來吧。」她轉身朝著瓊枝,將兩臂懶懶抻開,「這大熱的天,又站出了一身的汗,走,瓊枝,本宮還得泡個澡。」

就這樣輕輕揭過?玉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兩人離去,簡直不能理解。

厲蘭妡僵硬地挺起膝蓋,慢慢走到玉樹跟前,露齒而笑:「玉樹姑娘,我知道你對婕妤一片衷心,可我也是啊!咱們就別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玉樹恨不得將那張笑臉撕爛,「你有什麼忠心,還不是狼子野心!我真不明白了,我伺候娘娘有數年之久,竟比不過你一個新來的!」

「資歷算什麼,要緊的是娘娘認定我有幾分忠心。」厲蘭妡上前一步,幾乎湊到她鼻尖上,紅唇微啟:「你信不信我告訴娘娘,說你其實是因為自己想勾引陛下,不能成功,所以才想方設法地栽贓我?」

應婕妤是個多心的人,今兒能聽進玉樹的話懷疑厲蘭妡,明兒也許就倒過來了。玉樹不能不防著這一點,她恐懼地後退一步,急顛顛地跑開。

系統君小江又現身了,這回他穿著一條色彩斑斕的沙灘褲,腳下是拖鞋,上身則毫無顧忌地袒露著——他好像沒把自己當成男人,或者說沒把厲蘭妡當成女人。

厲蘭妡盯著他這身打扮,「你從海邊回來嗎?」

小江輕輕「嗯」了一聲。

「真好,你還能看見海,我就只能關在宮牆裡頭。」厲蘭妡嘆道,她回家的渴念更強烈了。

「你過得也很不錯呀!瞧你,威脅人的話也是一套一套的。」

「我哪怕變壞了,也是被你逼的。」厲蘭妡輕撫著臉頰,「現在我只希望這兩巴掌沒有白挨。」

「註定是白挨了。」

「嗯?」厲蘭妡正要問個究竟,小江卻又消失了,這小鬼!

皇帝從那次見面后就沒了下文,厲蘭妡才漸漸接受現實,她果真還是白挨了打!這不能不讓人窩火。與之相對應的是,應婕妤重新信任起她來,皇帝沒有看中她,似乎說明她沒有試圖勾引皇帝,雖然這裡頭根本沒有邏輯關係——好像說犯罪未遂的人是清白的一樣可笑。

厲蘭妡很知道其中的究竟,應婕妤並非被她的衷心打動——她那一番話雖然動聽,也只是動聽而已。妙在她將應婕妤塑造成一個痴情女子的形象——應婕妤是被這個理想化的自己打動了。

這是一種高級的馬屁手法,百試百靈。

時間漸漸過去,厲蘭妡的任務進程仍停滯不前,她不能不焦灼。好在,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先皇后在皇帝登基那年就去世了,自那之後皇帝未曾再立新后。在這兩年裡頭,宮務盡由甄貴妃執掌,賈淑妃亦從旁協理。厲蘭妡有時陪著應婕妤去甄貴妃宮中請安,見到一屋子鶯鶯燕燕,應婕妤總是默默坐在角落裡,一點也不矚目。

這種三姑六婆的集會是最無聊的,跟清晨趕集似的,徒有熱鬧而無意趣。應婕妤在外總是很安分守己,可是仍免不了取笑,譬如說,甄貴妃跟一群女人談笑風生,偶爾會來上這麼一句:「應婕妤,皇上這個月就去了你那兒一次吧?」

霍夫人則掩唇而笑,「可不是嘛!聽說只坐一坐便走了,哦,不,還用了頓晚膳。想來若非應妹妹宮中的廚子中用,恐怕連這一次都沒了。」

每到此時,應婕妤總是訕訕而笑。厲蘭妡雖然惦著那兩個耳光的仇,也不禁生出一股義憤來,奈何她是個奴婢,主子們說話,沒有她插嘴的道理,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應婕妤回到殿里,不免又摔了兩個碟子,再氣沖沖地咒罵幾句。

厲蘭妡趁機向她提議:「娘娘,既然聖寵上比不過她們,您不如另闢蹊徑。譬如說,在太皇太后或者太后那裡儘儘孝道,如此一來,哪怕不能得到陛下的喜愛,也能博得一些尊重。」

應婕妤愁眉苦臉的,「可是太后那裡已經有甄貴妃等許多人在獻殷勤,我去了未必中用。」

「那麼太皇太后呢?」

應婕妤想了一想,「太皇太后一直潛心禮佛,從來不理宮中事務,反而太后偶爾會插手管上一管。且不說太皇太后能幫本宮多少,聽聞她性子孤僻,也是不易討好的……」

「您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呢?總勝過什麼也不做的好。」

在厲蘭妡的耐心勸導下,應婕妤終於同意去拜見太皇太后。厲蘭妡另有一重考慮:太皇太后究竟是個長輩,還是長輩中的長輩,皇帝遵守孝道,一定會去請安的,如此一來,見面的機會也就稍稍多些了。

太皇太后住在遠離嬪妃住所的興陶館。應婕妤帶著厲蘭妡和瓊枝,繞過一條偏僻的小路,分花拂柳而去。

由一位積年的老姑姑通傳過後,三人方才躡手躡腳地進去。穿過層層帳簾,只見內室榻上坐著一位銀絲滿頭的老婦人。殿中焚著檀香,青煙繚繚,面目都在煙霧中化開,模糊不定。

走近一些,才發現太后的眼皮闔著,應婕妤疑心她是睡著了,卻見太皇太后倏然睜開眼:「你來了。」

應婕妤唬了一跳,連忙跪下行禮,「臣妾婕妤應氏向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的語氣有些不咸不淡,「哀家這裡少有人來,這幾個月,你還是第一個,難為你有這樣的興緻。」

應婕妤以為自己佔了先機,忙加緊道:「太皇太后說笑了,向祖母請安,本來就是孫媳應盡的職責。」

「孫媳?」太皇太后嗤笑道,「皇后早就過世了,你算哪門子的孫媳?」

應婕妤知道自己說得不好,正想找幾句話填補,便聽太皇太后道:「罷了,看你那模樣也不像聰明人,哀家也懶得與你較真,可是你今兒過來究竟所為何事,哀家可得問個明白。」

應婕妤強笑道:「也沒什麼,只是看看太皇太后的身體是否康健,也好放心。」

「哀家都這把老骨頭了,還有什麼放不放心的。只是話得說在頭裡,你真心顧念哀家也罷了,若是為別的,哀家可得點醒你一句,哀家這興陶館是沒什麼好處可撈的,你趁早打算清楚。」

這老太太果真尖刻,應婕妤再也坐不住了,恭敬地起身告退,「那麼,臣妾改日再來探望。」她自己知道再也不會過來。

厲蘭妡和瓊枝也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太皇太后忽道:「慢著。」

應婕妤無奈地轉身,「太皇太后還有什麼吩咐?」

太皇太后閑閑敲著手裡的茶杯蓋,「哀家這裡正短個人使,想從你那裡借個人,不知你是否願意?」

「這算什麼大事,臣妾回去后就挑個妥帖的人過來。」

「不必這樣費事,你身邊這兩個就好。」

應婕妤有些訝異,卻只能陪著笑臉道:「不知您取中誰了?」

「哀家這興陶館寒酸得緊,那太胖的也養不起,這個就很好。」她閑閑地指了指,恰好是厲蘭妡所在的方位。

這回輪到厲蘭妡訝異了,她也有些怕了這老婦人的性子,幾乎放棄了原先的計劃,誰料卻是峰迴路轉。

應婕妤飛快地思忖著:厲蘭妡雖然能幹,並非不可或缺,且上回終究生了些嫌隙。這麼一想,她便同意下來,帶著瓊枝冉冉離去,留下厲蘭妡獨自立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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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好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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