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沉默突如其來。
電話里的質問和譴責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聲一聲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秦子熠不說話，沈潛便也不再開口。
兩人用一種微妙的姿態僵持著，卻誰都沒有掛斷電話。
猴子坐在床上，戰戰兢兢的盯著沈潛耳邊的手機，大氣也不敢出。
一張床的距離終歸有限，又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用刻意去聽，他也不難知道那兩個人都說了些什麼。
眼下這種緊繃的氣氛讓他有種錯覺，可能下一秒就要有什麼東西「轟——」的一下，爆發了。
又或者會有什麼人突然從哪裡冒出來，把他揍上一頓。
仔細想來，他又覺得，這種感覺其實很沒有來由。
畢竟以前出差去沈潛的城市的時候，他不止一次見過電話里的秦子熠。
那個比他們小了好幾歲的年輕人，一直表現得乖巧、黏人，偶爾有一點兒小任性、小彆扭，更多的時候還是彬彬有禮的。
從沒有哪次，從沒有，給過他眼下這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這幾乎讓他感覺對方已經變了一個人一樣。
窒息一般的安靜里，還是沈潛先開口了：「還有事嗎？沒事掛了。」
「別掛。」秦子熠終於出聲。
跟猴子想象中的狂風驟雨不同，此刻的秦子熠並沒有再次爆發，說話的語氣竟然是震驚中帶著一絲委屈的。
那微微嘶啞的聲音甚至讓人疑心，剛剛的沉默是不是他去偷偷哭了一回。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潛哥。」秦子熠聲音低低的，「你明明……卻還跟別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不覺得不妥當嗎？」
這會兒倒知道講道理、裝可憐了。
沈潛平靜的說：「事急從權，沒什麼不妥當。倒是你，你不覺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嗎？」
秦子熠說：「就算是、就算是分手了，就算是我們現在只是普通朋友，我關心一下也……不行的嗎？」
那可憐兮兮的語氣，被迫旁聽的猴子甚至都有點兒同情他了。
沈潛卻冷酷無情的說：「普通朋友可關心不到我床上躺著誰。」
秦子熠克制的深呼吸一口氣：「是，普通朋友也許關心不到這個問題……」
「秦子熠。」沈潛直接打斷了他，「普通朋友也好，從前也好，你就從來沒想過，跟蹤、調查、監視……這些行為在一段正常的感情中是不應該出現的嗎？」
秦子熠一愣。
沈潛還在繼續：「你也不小了，能學會給予別人最基本的尊重嗎？」
「……對不起。」這回，秦子熠沉默了一會兒，主動掛了電話。
猴子坐在床上，心驚肉跳的，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驚天大咪咪。
可能真的眼看著離被滅口不遠了。
他看著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言不發的沈潛，小心翼翼的問：「潛哥，我，我這是不是做錯事了？」
沈潛回過神來，將手機扔在床頭，笑了笑，在猴子肩上拍了一下：「沒有。你做的很好。」
「那……」猴子仔細觀察了一下沈潛的表情，「你們這算是，徹底掰了？」
徹底掰了？
想想那小孩兒心虛的主動掛電話的表現，沈潛覺得，他的潛台詞八成是知錯不改。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哪兒那麼容易呢……先睡吧。」
第二天上午，沈潛、猴子，連同住在隔壁的小情侶木頭和木頭女朋友，一起來到了電線杆的家裡，參加電線杆女兒的生日宴。
電線杆和他老婆的親戚們都住的很近，這會兒時間早，人都還沒過來，到的就只有他們幾個。
電線杆不是這一群朋友中最先結婚的，卻是最早一個當爹的。跟著成功升級成長輩的一行人，都鄭重的給小姑娘帶了不少禮物。
電線杆的老婆是個外科醫生，不好說是職業病還是本身就有點兒潔癖的緣故，哪怕家裡有個剛滿周歲的小孩子，房子里裡外外還是收拾的十分乾淨整潔、井井有條。
小姑娘名字叫琦琦，長相綜合了電線杆和他老婆雙方的優點，有著黑葡萄一樣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巴，白嫩嫩的一張小胖臉，十分水靈可愛。深秋的天氣有點兒冷，她裹在毛絨絨的大紅色的外套里，非要下地走路，晃晃悠悠，就像個喜慶的洋娃娃。
沈潛之前已經看過不少電線杆曬的照片，但還是在見到小姑娘本人的第一眼被深深戳中了萌點。
琦琦不怎麼怕生，拉著她媽媽的手，睜大眼睛逐個打量著進來的客人，小腦袋還隨著大人走路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沈潛表現還算好的，一直很有風度的不動聲色的暗戳戳萌著。
同樣快要當爹的猴子早就把持不住了，忍耐又忍耐，還是沒忍住，貓腰向小蘿莉伸出了他的罪惡之爪。
「小寶寶，寶寶，來呀，叔叔抱你出去玩呀！」猴子說。
琦琦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用軟乎乎的小手推了一下他的大手，跟著晃晃悠悠往後退了幾步。
一旁電線杆哈哈直笑：「我們琦琦聰明得很，才不跟怪蜀黍走呢。」
猴子受了打擊，心碎的站起身，頹然坐去了沙發上。
木頭女朋友也是個愛湊熱鬧的，跟著彎下腰，和小女孩說話：「你是叫琦琦是嗎？你知道你應該管我叫什麼嗎？」
琦琦聞言扭頭看向她媽媽，沒有得到提示，又轉過來看著木頭女朋友，想了想，大概想不出，耿直的搖了搖頭。
木頭女朋友就笑眯眯提示道：「是阿姨，琦琦叫阿姨呀。」
一丁點兒大的小女孩就乖乖叫了聲：「阿咿呀。」
口齒還不利索，但聲音真是又甜又軟，叫的木頭女朋友母性大發，恨不得把小傢伙抱進懷裡揉。
她張開雙臂，擺出個抱抱的姿勢：「那琦琦過來，讓阿姨抱抱你呀。」
小女孩卻又搖了搖頭，看著她，往後小小的退了一步。
這也是不願意的意思了。耿直這一點倒是挺像她爸爸的。
於是木頭女朋友也心碎的去沙發排排坐了。
親和力很強的猴子和熱情活潑的木頭女友都出師不利。
沈潛雖然很喜歡小孩，可也自覺並沒有比他們兩個多出什麼哄小孩的天賦，強行按捺住了也想抱她的**，只是蹲下身，把禮物遞過去：「琦琦，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琦琦不說話，只用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好奇的觀察著沈潛，好一會兒才上前兩步，向他伸出了兩隻白嫩嫩的小胖手。
她自然是拿不住的，很快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母。沈潛也沒覺得她能拿住，等她表現出了接受的意思，就把禮物遞給了一旁站著的電線杆。
電線杆替女兒接了過來，柔聲說：「琦琦，這個時候應該對叔叔說什麼呀？」
琦琦看看爸爸，又看看沈潛，含糊的說：「謝謝。」想了想，又甜甜的叫了聲，「大哥哥。」
沈潛：「……」大哥哥？
電線杆卻一臉驚喜：「這麼叫是說明她很喜歡潛哥呢。」
琦琦道謝完，轉身就蹬著兩條還不太穩的小胖腿兒往屋裡走。
電線杆的老婆不明所以，怕她摔了，趕緊跟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母女倆一起出來了。琦琦手上多了個圓鼓鼓的灰背白肚皮的玩具河豚。
這個玩具跟樂樂喜歡的怪叫雞很像，軟軟的，捏一下就會吱吱叫。
琦琦兩隻小胖手捧著氣鼓鼓的小河豚，一直走過來，捧到沈潛面前。
沈潛溫柔的問：「這是送給我的嗎？」
琦琦就點點頭：「禮物，大哥哥。」
琦琦長到周歲，基本上沒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過，交換禮物這種事情更是從沒人教過她。
電線杆和老婆對視一眼，都感覺很驚奇。
猴子心酸的抱住自己：「這麼點兒的小姑娘就知道挑長得最好看的人送禮物了。」
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家閨女這是天賦異稟啊！
電線杆覺得自己閨女很有眼光，滿意的點點頭，在一旁說：「潛哥就拿著吧。這也是教她禮尚往來呢。」
沈潛笑著說：「那就謝謝琦琦了。」
琦琦看著他接受了禮物，也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來兩隻小手往前一伸，軟軟的說：「抱抱。」
這下不僅猴子，連心大的木頭女朋友都格外羨慕嫉妒恨了！
沈潛陪琦琦玩了一會兒，電線杆和他老婆的親戚們陸陸續續過來了。
夫妻倆抱著小女兒出去招待客人，然後要準備抓周，便叫沈潛他們隨意。
沈潛這才能夠騰出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手機上有不久前秦子熠給他發的一條消息：潛哥你在做什麼？對不起，我不會再叫別人跟蹤你了。
在電線杆家這半天，的確是沒再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現。
沈潛微微彎了下唇角，低頭回了他一條消息：有個小朋友送了我一個禮物，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
然後開啟照相模式，把琦琦送他的氣鼓鼓的小河豚拍成照片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