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醫生我的牙被你甜掉了(6)
午飯結束后,溫景然又帶著葉蘇和酥魚去湖邊租電動船。
酥魚大概是怕水,不安地縮在葉蘇的懷裡,葉蘇體貼地傾身護住它。
湖面上風景很好,電動船有些陳舊,船尾的馬達聲很響但不印象心情。溫景然指著周邊的高樓或是亭子給葉蘇看,告訴方向感不大好的她,那些地方分別是哪兒。
葉蘇抱著酥魚聽得很認真,偶爾側過臉去看看身邊溫景然。
「我的房子在那兒。」溫景然指著西南方一片高低錯落的樓盤,「樓層居中,可以看見日出,也能看見日落。」
葉蘇轉臉去看他,卻在他的臉上看不見一點情緒。
她有些在意他說的是房子,而不是家。手裡的酥魚動了動身子,把頭鑽出來一些,好奇地望了望四周。她回想起先前他那句「房子太大」。
讓人有歸屬感,時刻想要回去的地方才是家。
「可以看見夕陽么?漫天都是火燒雲的那種景色哦!」葉蘇望向他,含著笑意。
「可以。」溫景然側臉看她,淺淡的情緒里流轉起些許柔和,目光里映著湖面的粼粼波光。
「我喜歡夕陽,」葉蘇表情認真與他對視,見他目光深沉帶著笑意,似是等著自己的後半句話,才繼續道,「有機會可以邀請我去你家看看么?」
溫景然唇角牽起,深沉的眼裡浮現些暖意,他點頭。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旋律葉蘇很熟悉,是她很喜歡的一部動漫作品的主題曲。女歌手的嗓音稚嫩空靈,讓人聯想到帶著花環在風中吟唱的白色連衣裙少女。
只唱了兩句就被接起。
「喂…」替換女聲的是溫景然低沉極富磁性的嗓音。
葉蘇帶著先前的笑意轉過臉去看懷裡的酥魚,揉揉它的頭頂。低下頭去看它湛藍的眼睛,她一直想聽聽酥魚的叫聲,但無論撓肚子還是繞尾巴都沒能得逞。
從上午瞧見它起,就沒聽它叫喚過哪怕一聲。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電話終於有要掛斷的跡象,葉蘇抬頭時剛好對上溫景然的目光。
「要回醫院嗎?」她柔聲問。
「恩,有個怕疼愛鬧的孩子來拔牙。」溫景然的聲音放得很是柔和,調整電動船的方向盤,「所以喊我去幫一下忙。」
葉蘇笑了。
「曽醫生今天上班?想想他那脾氣,應該懶得對付這種熊孩子。所以你是你們科室,幼齡病人的專屬醫師?」
他的長相天生就極具親和力,稍稍哄幾句,大部分孩子都會聽話。
溫景然只是笑著,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你的牙不疼了吧?」
「不疼。」
「那等會兒把你的牙一塊兒處理好。」
葉蘇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原本是想分作兩次,過兩天再去見他一次的。
「處理完牙齒看看時間早晚再做安排,」溫景然看著葉蘇,「下次有空再一起出來。」
聞言葉蘇微怔片刻,撐著下巴挑了挑眉,看向溫景然。
「酥魚和你很親。」
葉蘇跟著溫景然在附近停車場取了車,一同駕車趕回醫院。天氣很好,出行的人有不少,交通有些擁堵。葉蘇抱著酥魚坐在副駕駛座,等了沒幾個紅燈便歪頭睡著了,酥魚在她的懷裡眯上眼睛,也打起了瞌睡。
在等紅燈時,溫景然側過臉,看了看身邊睡過去的女孩。透過玻璃窗的陽光打在她右側的半邊臉上,拉出睫毛的陰影,看見她眼底微微泛青,他蹙眉。她的頭髮像海藻一樣長而柔軟披在肩頭,幾乎將半邊臉完全擋了去。有一縷斜在鎖骨上,滑進領口。他伸出食指勾住那縷頭髮,輕輕將它拉出來,指腹間充盈著柔滑的觸感。於發尾處還有些溫熱,是她的體溫。他打開手掌讓髮絲落入掌間,輕輕握了一會兒,直到髮絲上的熱度淡去才鬆開,將擋住臉的發挽在她的耳後。
耳廓與頸的線條優美流暢,膚色瑩白似玉,溫景然還未收回的手懸在她的耳側。修長的指不受控制輕輕擦過耳廓,臉側…懸在櫻色的唇畔,
還是極克制地收回。
到了醫院樓下,溫景然伸手拍了拍葉蘇的手臂。
「葉蘇,」他輕聲喊她的名字,似低語似呢喃,極好聽的聲音,「葉蘇,到醫院了。」
「唔…」葉蘇動了動脖子,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時,看見溫景然擱在她額前為她擋開陽光的手掌,她眨了眨眼以適應光線,轉過臉對他笑,「不好意思,昨晚和室友看電影看太晚。讓你一個人開了一路,很無聊吧。」
「不會,平時車上也只有我。今天你和酥魚在,不會無聊,」溫景然像是在描述很稀鬆平常的事情,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一起上去嗎,酥魚就留在車上吧。」
醫院大樓里禁止寵物入內。
隨葉蘇的動作,懷裡的酥魚也被弄醒了。
「別…」葉蘇瞧見它半睜未睜的眼,安撫似的給酥魚順毛,「你先上去給那孩子拔牙,我在下面陪酥魚曬太陽。等你解決好了,我再上去。」
溫景然只看她垂著含無限柔情的眸,手上動作亦是輕柔和緩,輕輕一哂,道:「這麼快就建立了深厚情誼?」
「沒有什麼距離是美和萌不能拉近的。」葉蘇歪頭一笑。
女孩子天生對可愛的小動物沒有抵抗力。
「那好,等會兒我給你打電話。」溫景然點點頭,把手裡的車鑰匙遞給葉蘇,「鑰匙給你,你上去的時候,把酥魚放後座就行,鎖上車然後上來找我。」
葉蘇看著他遞到自己眼前的鑰匙,愣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鑰匙就這樣給我了?」她歪頭看溫景然,抿著嘴唇,唇角上揚,指了指一串鑰匙中的一把,「這是你家大門的鑰匙吧?你就不怕我開你的車去你家,把你家翻一遍拿走值錢的東西帶著酥魚跑掉?」
溫景然聞言,笑得雲淡風輕,烏黑的瞳仁里有細碎的光澤閃動。
「那你覺得我會老實巴交吃這麼一個大虧。就不怕我把你追回來,用繩子綁了扔我家裡?」
「那也不錯啊,」葉蘇捏著下巴,凝眉認真想了想,「像被圈養誒!」說完,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很期待。
「正好給酥魚當玩伴?」溫景然唇角有笑。
「好了啦,我就隨手賣個蠢,」葉蘇一揮手,打斷對方饒有興緻的直視,抿唇吃吃笑了幾聲,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快上去吧,人家該等急了!」
溫景然低頭失笑,轉手去開車門,下車關好門后徑直上了樓。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有一半是當真的。
目送溫景然的背影離開,葉蘇才抱著酥魚在花圃邊坐下。把貓放在地上讓它自己舒展了一下身體,葉蘇從手旁摘了根草逗它。酥魚也很給面子伸出前爪去撲她手裡的草,只是過了沒多久便失了興緻,無論葉蘇怎樣逗它都不大理會。
正沮喪的時候,包里的手機忽然頻率穩固地震動起來。葉蘇扔了手裡的草,伸手去包里掏手機,早晨出門太趕,東西放得雜亂,待手機被拿出來,這通電話差點成了未接。
「喂,媽媽!」葉蘇看見屏幕上的備註,劃下接聽鍵,嗓音柔和甜軟。
「喂,蘇蘇啊,在學校么?」
「沒呢,在醫院。有顆牙齒又壞了,正等著補呢。」葉蘇低著頭,臉上是一副做錯事後,小心翼翼討饒的模樣,「我明明有好好刷牙,可是它還是壞了。」
就像有的感情,明明盡心儘力好好去經營,卻還是無疾而終了。這世上,大部分事情的發展皆是無法預料的。即便你努力了,最後或許還是會失望。
「疼么,是不是又疼得睡不著了才去醫院啊?」
知女莫若母。葉蘇從小就是這樣,發現蛀牙從來不主動和父母說,能拖著就拖著,非得疼到睡不著覺才告訴他們。
「我沒事,不疼了!」葉蘇知道自己騙不過媽媽,只好簡單應答以求快速結束這個話題,「媽媽你還在上班么?」
「恩,還要忙好一會兒呢,最近要加班趕計劃。」
「那你千萬注意多休息,按時吃飯。過幾天我就要跟著導師出來實習了,等有空我就回家陪陪你。」葉蘇考上大學后,看似感情和諧的父母卻選擇了離婚。過後她才知道,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父母生活在一起,假裝有愛只是為了不影響她的情緒。
「恩,你先顧好你自己的事情,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媽媽你也是。」葉蘇盯著自己暴露在陽光下□□的腳踝,陽光已經沒了早些時候的熱度,絲絲涼意順著腳底蔓延攀附上來。
片刻無話。
「蘇蘇,媽媽要去忙了。錢不夠用記得給媽媽打電話,平時少吃零食燒烤,多買點水果。平時和同學聚餐別喝太多酒,能不喝就別喝,女孩子家千萬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電話對面的媽媽一下子交代了很多,都是這四年來反反覆復說了很多次的話。
「知道了,您去忙吧,記得吃飯!」
耳邊媽媽簡單又交代了幾句才把電話掛了。
葉蘇仰頭去看天空,目光柔和。天空是很澄澈的淡藍色,只有靠近地平線的部分才有一些稀薄的絮狀碎雲。
西邊有一條飛機飛過後留下的白色長痕。
突兀得像一道傷口。
媽媽很少會這樣主動打電話來,或許她自己沒有注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