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42·各種情緒

第1章

老子天下第一,老子門人無人敢欺。

天下第一道門碧霄宮素來以大能多、資源足、功法強、護犢子、包容萬物而聞名。

因這天下第一道門同時也是天下唯一收納妖修的地方,所以飛禽走獸花草鱗介所成精怪無不渴望能入碧霄宮門下，從此再無懼怕。

只有通過天梯走上首陽山巔,才有被碧霄宮收為弟子的資格；只有入了碧霄宮的妖修，才能不再擔驚受怕恐被人修降服打殺。

首陽山天梯共有七千五百階，分作水火風雷四大幻境,為的就是考驗求仙問道之人的根骨、心性與膽魄。當跨過每個幻境的最後一級台階后,便會出現一個暖風和煦的桃花源供考驗者休憩。

作為一隻破殼就能化形的火雀，剛剛百歲就敢來拜師的盛靈稱得上根骨極佳。

可惜的是資質再佳也抵不過水火相剋。前半段路盛靈還有閑心烘烘衣服發梢順便幫扶幫扶其他小妖，後半段路整隻鳥都不好了。

「落湯雞」這個詞十分適合現在從頭到腳都在滴水的她。

在盛靈登上平台之前，已經有三隻水禽仗著真身的優勢先一步到達。

抽掉歪斜的木簪,任由高高盤起的髮髻披落在肩頭後背，盛靈僅剩的力氣全用來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好不容易從濃厚水汽中掙脫出來，她已經連掐個法決將衣履弄乾爽的力氣都沒有了。

勉力挪動著腳步走向一旁，靠在巨石上坐下,羽族特有的輕靈讓她再是疲累也不自覺保持著美好的身姿。盛靈捧著自己的臉長長的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在乾燥的氣息中活著的感覺真好！濕漉漉的環境只有水禽會喜歡！

抬手烘乾了衣袍正準備將頭髮挽起,盛靈剛抬起手就被一聲清越的龍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回過頭循聲望去,正見白龍穿過濃白的雲霧自山下而來,裹挾著說不出的奇異芬芳，從盛靈的頭頂逶迤飛過。收攏著烏髮的手指不自覺滑落下來，鴉羽般厚密的長發再次垂落滿身。

身遭誘人至極的香味似乎還未散去，勾得盛靈口中乾渴難耐。

與盛靈的心如鹿撞不同，天生神獸的真龍自帶能讓百獸臣服的威壓，一口一隻小鳥的氣魄將其他羽族全嚇成了瑟瑟發抖的鵪鶉。

這是來自血脈深處的懼怕，除非入得大道不能消除。

十餘丈長的白龍懸停在不遠處的平台上，惱人的水汽反倒使它的鱗片瑩潤生光，透著玉般的溫和。只是不待盛靈多看，龐大的龍身就輕巧的落地，化作了人形。

身著雲紋絳袍的龍子含笑立在那裡，眉目間如含日月，霞姿月韻只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方才的神獸威壓頃刻間全都消失不見，而剛剛那股異香，似乎也隨著白龍化人而變得更加馥郁了。

這是盛靈第一次見到真龍，也是第一次深切的領悟到什麼叫秀色可餐。

龍子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不發一言，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話語。他靜靜站著，將溫和的笑意投送給每一個好奇看向他的羽族。

「真是俊俏。」同樣接受到和煦笑容的盛靈也忍不住勾起笑紋，壓都壓不下去。

髮絲上的水珠順著臉頰滑下，清涼的感覺帶回了盛靈的神智。當她抬起手拂去水痕時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微微發燙。

或許這就叫一見鍾情？

被那美色和異香勾引的心神不寧的盛靈皺了皺鼻子，發現其他羽族像是都沒有聞到那香味一樣。

聞不到最好！

「這龍是誰？」

「許是碧霄宮大師兄吧！」

「那豈不是西海龍太子？！」

水禽們嘰嘰喳喳的討論剛飄進盛靈的耳中，不等她細聽就像被掐住了嗓子般戛然而止。

不過話說三分已經夠了。

如果說之前來登這首陽山碧霄宮只是一時衝動，那麼現在盛靈就是真心實意的要拜入碧霄宮山門。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不止猴子們知道。

從龍子化形后就再沒扯開目光的盛靈再次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後調轉了目光回過頭去，看向水霧瀰漫的山下。

眼看著從那群噤若寒蟬的水禽們處得不到什麼消息，上山前一點功課沒做的盛靈只能翹首以待她的外援早些走出幻境。

這位西海的太子爺註定會成為她的龍，早晚有天天抱著看的時候。

···

桃花源中不知時間，四周充沛的靈氣補足了求道者們前一程耗盡的體力。而在之前的幻境中，大家的修為也或多或少的有著提升，這也是碧霄宮對那些落選者們的補償。

想是孔雀的尾羽太過沉重，濕噠噠的拖著增加了不少爬山的難度。當第五隻水禽化作原型的水珠又變回人形時，盛靈才等來了她要等的鳥。

濃厚的白霧中有五彩光華顯現，男子頎長的身形剛剛從霧氣中掙脫，就被一團烈火打了個滿頭滿臉。

那烈火沾衣不著，只是將潮意全部逼退。

「阿靈，多虧有你。」孔晴一揮袍袖將縈繞在身周的蒸汽全部揮散，快步走到了盛靈的面前，「到底是只火雀，對上這幻境不比那些水裡游的差。」

他嘴裡極不客氣，面上也滿是驕矜，簡直是欠揍非常。

盛靈下意識擋在孔晴和水禽們之間，以防還沒恢復體力的孔晴被鳥圍毆。不過才擋了一瞬，就被如有實質的目光萬箭穿心了。

她竟忘了，早前上來的這些水禽全是雌鳥……

愛慕美色是雌鳥們的天性，不分水陸、不分種族。孔晴這傢伙常年嘴賤，究其原因就是好皮相慣出來的臭毛病。這般想著的盛靈滿心唾棄，她不屑地瞥了眼孔晴三月桃花般妖嬈的臉，又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了依舊靜靜站在平台上的龍子。

相對於雄鳥們普遍陰柔的皮囊，還是龍子這般皎皎如天上明星般的舒眉朗目惹人情動。

他生的真是好看。

勾人的芬芳撲了滿鼻，想起要事的盛靈頂著水禽們嫉恨的目光，扯住孔晴的衣袖：「表兄，你可認識這隻白龍？」

早前兄長搜羅的那堆資料全被她丟給了孔晴，以自家表兄的龜毛性格，肯定早就將這碧霄宮中的人物了解了個透透徹徹。

孔晴也確實沒讓盛靈失望，他督了遠處的龍子一眼就收回目光，隨即哂笑道：「這是西海的老五，大名叫做敖沁。若你真入了碧霄宮門下，不大不小得稱他一聲大師兄。」

話里不屑的意味，是優秀的雄性對上同樣優秀的雄性才會產生的爭鋒相對。

孔晴完全沒有收斂的聲音自然也傳進了龍子的耳中，當他抬起頭時，正巧與敖沁的目光撞在了一處。

看著重新恢復垂眸內斂狀的龍子，盛靈總覺得對方的眼神似乎在自己的身上停駐了一瞬，又像是完全沒有。

「表兄，這敖師兄很厲害么？」

「還沒入門呢師兄就喊上了？」孔晴哼笑一聲，「他們真龍血脈，有幾個不厲害的。不過這敖沁……倒還算得上出色。」

如今妖族勢弱人修強盛，敖沁雖是先天龍神血脈，但能在人才輩出的天下第一道門坐上大師兄的位子，不可謂不強勢。斬幻魔、誅邪修，一把長槍穩西海水域百年無妖敢亂，名聲威震三界，如無意外必是下任西海之主。

除了盛靈這隻整日打架鬧事無心進取的小妖外，但凡不是深山老林里的妖修中，大抵無人不知這碧霄宮敖沁的名頭。

「阿靈，你不會對條龍動了春心吧？」孔晴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他急急打斷了剛啟口想說話的盛靈，「當我沒問，免得日後你兄長捨不得打你，反連累了我受苦。」

盛靈眉梢微動，嘴角沁出絲冷笑，指尖幾次變化已掐出個法決來：「像是我不會給你苦頭吃似的。」

向著敖沁的方向努了努嘴，見盛靈鼓噪的袍袖安靜下來，孔晴也不知自己心裡是憂是喜。他想了想，仍忍不住多嘴：「不過實話說來，阿靈你這麼個荒郊小鳥跟人家太子爺本就不大相配——」

話音未落地，孔晴就已跑出了丈余遠，而追在他身後的臉盆大小的火球也正朝氣蓬勃的吐出灼炎。

下一瞬，那團烈焰便「嗞兒」的一聲被熄滅了。

盛靈一愣，扭頭正與敖沁望了個正著，那雙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中含著一分好笑和九分不認同。

不待盛靈多想，她臉上的恨恨已自覺化作了笑意。

龍子的聲音如他的龍吟般清越悠揚：「這位……」

鼻端滿是龍子身上的芬芳，盛靈的眸子一下就亮了：「我名盛靈。」

「盛姑娘，你可以考慮下……」敖沁歉意的笑了笑，仍是那麼春風和煦的樣子，「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