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六章
?九月的北京,仍舊是殘留著夏天的餘熱。大家開始的打算是早點兒報道后在北京旅遊一番,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報道之後發了一張安排表,幾乎每天學校都有各種活動講座的安排,作為熟悉大學生活的一部分,需要點名。於是,兩人就只能待在學校里,每天看著父母們天天去各種地方閑逛加大吃大喝。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印爸爸的單位有事催他速回,肖媽媽也惦記著自己的生意。剛剛可以休息一天的胤禛和肖暖又馬不停蹄地送他們到機場,依依不捨地送了父母們離開。
看著他們都進了閘機口,肖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道:「走吧。」
胤禛還在研究他們從這裡進去是怎麼坐飛機,畢竟他沒看到那個長得像鳥一樣的交通工具,冷不丁臉上被貼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他一激靈,本能地就去伸手扭住了面前人的胳膊,下意識一擰。只聽一聲清脆的哎喲聲,加上入手那細膩的觸感,他立刻覺得不對,鬆開了手。
果然,面前的肖暖撅著嘴一臉委屈地看著他:「人家看你熱,專門去給你買了冷飲,想給你個驚喜。結果你倒好,沒有喜只剩下驚了。哦對了,還有痛!」說著,她像是故意告狀一樣將剛才被擰的那隻手遞到了他的面前:「你看嘛,都被你擰紅了。」
肖暖的皮膚本來就白,骨架纖細,整個胳膊白嫩嫩的彷彿嫩藕一樣。如今那白嫩嫩的胳膊上一圈兒紅痕,還殘留著指印,彷彿被人虐待了一般,簡直是觸目驚心。
胤禛一手拉過了她的手,輕輕地給她揉搓著,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肩,擁著她快速往前走:「我們去醫院。」
等,等等,去什麼醫院啊。自己只是想撒下嬌啊,沒那麼誇張啊。這哥real實在了啊。肖暖連忙拖住了他的胳膊:「不,不用了。這就是皮肉傷,只要心情好,很快就恢復了。」
胤禛看到她滴溜溜轉的眼睛,要是還不懂她盤算的小心思,那就枉自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了。他停下步伐,十分認真地問道:「那你要怎麼樣心情才能好?」
肖暖作勢想了想,然後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那就先吃頓好吃的吧。」
胤禛被她牽著一路往外,目光落到她那泛紅的手腕上,微哂:如果剛才她說那句話前沒有小小咽口水那會更有說服力。
他們去的地方是一家很出名的烤鴨店。一路上胤禛都對肖暖有求必應,她要吃啥玩啥都買。下車的時候胤禛手上大包小包,看著肖暖手上的糖葫蘆,不禁有些擔心:「小心積食。」
肖暖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塞進了嘴裡,準確無誤地吐出了其中的山楂籽,拍拍自己的胸口:「吃主食和吃零食是兩個胃,這個是不用擔心的。烤鴨烤鴨,我來了烤鴨。」
如果說中國有什麼優良傳統是一直在傳承從未被超越的,那就是中餐了。各種飛禽走獸,花鳥魚蟲,能吃的東西幾乎都有能夠做成菜的潛力。肖暖作為一個愛國人士,曾經無比贊同一個觀點:一寸國土都不能讓,誰知道會長出什麼好吃的。而其中,肉是肖暖的最愛,並且她吃了肉還不長肉。真讓人羨慕!這是來自牆腳的球球熊的嫉妒!
胤禛進來的時候看到古色古香的招牌,心裡充滿了期待。當他進來后,發現現代人果然是會玩,居然整個把古代的那一套什麼小二跑堂的都給弄來了,雖然櫃檯上的那個金算盤明顯就是個擺設。這個設計構思十分巧妙,比如摒棄了現代人喜歡的吊燈,而將每一桌的燈籠裡面安上了電燈泡,有古意,但是光線又明亮。如此的巧思還有很多,不能一一細數。聽著耳邊充斥著的京片兒,胤禛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如果不是那些人穿的衣服說的內容,他估計真以為回到了大清。
肖暖豪氣地直接叫了一隻鴨子。當她點完時,看到那位店小二渾身一顫。她搶在那個店小二說話之前清了清嗓子:「半隻打包。」那小二才閉上嘴,快速在單子上記錄著。
等到店小二走了之後,胤禛端起茶杯輕呷一口:「如果想吃,我們以後又來就行。」
「不是我想吃的。」肖暖嘗了一下小菜,驚喜地往他面前移了一點兒,「嘗嘗這個,蠻好吃的。你媽媽說你沒有集體生活的經驗,那這方面你就得聽我的了。你什麼特產都沒從h市帶來,平時也不買東西,又不是很容易和人親近起來的性格。這中國人啊,拉近關係最簡單最有效的就是飯桌子。俗話說吃人嘴軟嘛。你想想,你就付出了半隻鴨,卻收穫了幾個室友的友誼,不是很好嗎?」
換言之就是,友誼從吃貨開始。其實自己並沒有打算交什麼朋友,主要是這麼幾十年了,孤家寡人都習慣了。但是看肖暖這麼興緻勃勃的模樣,他能感受到她真心為自己著想的心,不由勾起了唇角,為她倒了茶:「都聽你的。那半隻鴨你先吃,吃完再說打包的事情。不過,你什麼時候有過集體生活的經驗。」
糟了,這個肖暖是沒有住過校的。肖暖的反應也很快,故意做出了一臉的得意:「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初中住過校嗎,才不!」
原來如此。胤禛示意小二將烤鴨放在她的面前,又從包里取出了濕紙巾給她:「那就不說,開吃吧。」
這一餐飯讓胤禛見識到了何為女生的兩個胃。但是結果是他帶著肖暖溜了一下午的彎,兩個人還從吃飯的地兒走到了故宮。
其實去故宮這個提議是胤禛沒想到的。飯後他就想帶她去走路消食,問她想去哪逛逛,沒想到她第一個就說是故宮。
有人說,時光是最溫柔又最殘酷的東西。溫柔是因為它沉澱了無數的悲歡離合,見證了離合興衰,卻只是悄然流淌,不言不語。殘酷是它帶走了一切,包括我們,包括永恆。胤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幾百年後,再一次走進自己無數次走過的宮門,走進這個幾百年前自己的家幾百年後卻只是旅遊景點的地方。
兩個人並沒有想著請導遊,而是自己觀賞著。這個時候不是節日,只是一個普通周末,人不算特別多。耳邊都是各種各樣的方言,面前甚至路過了很多外國人,大家基本上發出的都是建築多麼雄偉,古人多麼智慧的讚歎,以及不斷留念的拍照聲。胤禛走在其中,感覺到天地彷彿只剩下了自己。
雕樑畫棟依舊鮮艷,假山石頭仍舊是那樣,甚至連有些宮裡的花木都仍舊是那些。他曾經偏愛在這個宮裡辦公,曾經在這裡訓斥過哪個大臣,曾經在哪個妃嬪宮中進膳接到了急報做出了多麼英明的決定。他曾經也爬過假山爬過樹,也在這個御花園裡和兄弟們嬉戲過。他以為已經離自己遠了的那些時光,又一幕幕地浮現在了眼前。原來,自己以為的遺忘,早已經刻進了自己的骨和血,不需要刻意去回憶,它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你怎麼了?」胤禛在對著一張龍椅發獃的時候,耳邊傳來了肖暖的聲音。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一個溫熱給覆蓋住了。明明是還炎熱的天氣,她的溫熱卻彷彿帶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安撫掉了自己的不安。他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頭摘下,緊緊握著,對她搖頭說沒事。如果說大清的那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那他現在握住的,是他的後半生和未來。他不想鬆手,也不會鬆手。
肖暖仔細地端詳他,看他的確是不像有事的樣子,就放下了心。她拉著他走出門,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龍椅:「雖然古代的皇帝這個名頭聽著很過癮,但是其實還是蠻不容易的。」
看著那長嘆一聲的肖暖,胤禛倒是來了興緻:「怎麼個不容易?」
肖暖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看向胤禛的眸子里都是惋惜:「這皇帝雖然坐擁天下,還是得坐冷板凳啊。」
我已經來現代有幾年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冷板凳是什麼意思。胤禛的額角突突跳了兩下,清了清嗓子:「古人也是會在上面放墊子一類的東西的。」
「我知道,比如明黃只能是皇帝用嘛。可是,那也沒有沙發舒服啊。一上去就可以立刻癱著。」肖暖搖了搖頭往外走去,「皇帝永遠感受不到這種魅力。」
誰說的,自己也是皇帝,不也感受到了嗎?好吧,他在當皇帝的時候是沒有想到過沙發這種東西。不過,他還是決定為皇帝正名一下:「皇帝也不是那麼不好吧,你看,整個紫禁城都是他的家呢。」
肖暖歪著頭看他:「說到這個,皇帝就更可憐了。這裡不僅要養自己的老婆,還要養老爹的老婆,或者可能還有爺爺的老婆們。自己的龍椅還要被兒子及其他的老婆們覬覦。每天那麼多宮,都盼著他過去。皇帝就算是再有精力,也沒法應付那麼多女人啊,難怪皇帝都不長命。」
胤禛忽然覺得自己今天答應她來故宮是充滿了多大的勇氣,辯解了一句:「其實,皇帝也不是夜夜笙歌啦。」
肖暖雙手抱臂在胸前,用十分疑惑的目光看著他:「我看你倒是挺站在皇帝的那邊嘛?是不是你也很羨慕什麼三宮六院之類的。」
胤禛登時一頭冷汗。果然,就算是時代再怎麼變,女人這豐富的聯想力以及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本領,是亘古未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