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嘖（四）
「一零二三,你遲到了。」
這個場景十足的可笑，一場指責在兩個長相相同神情冷淡得像極了機器人的男人之間，對話的內容該是帶著怒意，但語氣沒有起伏不過是對著台詞本照念的感覺。
「抱歉,我該扣除三點績點。」
黃書伸出手腕，自然往閃著紅光的機器上刷，這段對話就該到此為止，但是對面那個人卻繼續說，「一零二三,今年的考試已經為你報名，加油準備。」
黃書意識到他說的是昨晚自己才提過的那場考試,相當於第一個世界里的高考那樣重要,但是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就是個雞肋，不想參加,但真要是不去參加,不僅容易被管理礦產星球的alpha發現異常，而且也找不到借口跟隨蕭曉去京都。
「我會努力。」
他回了這一句,轉身往外走。
蕭曉正堵在門口,面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兩人擦肩而過，黃書沒有錯過他轉瞬即逝的惡意。
他飛快收回目光,挪開腳步往休息區,這種性格可不像是書上寫的那樣天真,還帶著多餘的聖母心把自己坑到死，看來因為某些莫名的原因又是一個黑化的主角。
他會做些什麼？
告發自己，來滿足他那扭曲的樂趣？
對於黃書來說，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被發現，他總會有辦法逃離，但對他來說這樣鍥而不捨製造麻煩真夠令人厭煩，得找個機會讓這個小傢伙漲點智商。
蕭曉回到休息區，看到黃書獨自一人站在玻璃門前，急不可耐地上前，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一零二三，一零二三。」
他反覆叫了幾次，黃書才回過神來，「嗯？」
「我想你一定樂意聽到這個消息，」蕭曉剛想把自己之前做的好事告訴他，卻被他冷漠的眼色凍得渾身一抖，還是之前那種小老鼠似的眼色比較有趣，他轉睛一想又恢復了人畜無害的純良微笑，「……我只不過想告訴你可別被他們盯上。」
繼續警惕身邊一切，做困獸之鬥，最後卻發現這種警惕才是害得自己被發現的原因，被銷毀前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黃書卻只是示意自己聽到了，又轉回頭。
「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他們」是指誰嗎？」
黃書懶得回答他，在這種遍布監視器的地方談論這種敏感的話題，不是蠢就是別有用心，黃書確認能從京都逃出來的蕭曉不至於蠢，那就是對自己別有用心了。
真要是回答了他，指不定警衛就馬上趕過來。
說起來，在原身的記憶可有不少被當街拖走的人，只是對於原身來說那代表什麼並不重要，但由黃書記起，只能告訴他必須更加冷靜地隱藏自己。
又是一次廣播播報：「叮，培植區三，工作。」
玻璃緩慢推開，但水汽已經迫不及待地往這個區域衝過來，帶著一股強勁的風，鋪面的水霧讓黃書回憶起上個世界清晨在花園裡散步的事情，他控制自己，避免露出沉迷的神情，但心裡默默地祈禱，希望距離不要太過遙遠，讓我能儘快找到你。
工作總歸還是輕鬆的，黃書久盯著樹上成熟的果子，最終放下了偷吃一個的念頭。
蕭曉可以肆意妄為，是在他作為珍稀生物——omega的前提之下，雖然他唾棄這個身份，但是毋庸置疑，他的確因為這個身份獲得不少便利，包括在這個礦產星球主人的庇護。
想念那個只要有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世界。
他也只是這樣想一想，就低下頭繼續清掃起樹葉。
等到最後一次廣播，黃書按了按自己使用應該過度的腰，把工具都收攏到推車裡，蕭曉已經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我們該走了。」
「稍等，」黃書並不打算和這個移動火藥桶一起，他希望能夠先一步回去解決那個卧在牆角的炸彈，現在是個好機會，「我得去把工具歸類。」
蕭曉跟在他身後，嘴上絮絮叨叨沒停，「明天的工作表已經發到你的光腦裡邊，我想你應該看看。」
一個陷阱，這裡每個人的工作都已經分好區，像原身就是果園區的清掃工，每天只需要把掉落的樹葉掃掉，剪去枯枝就好，哪來的工作表？
「……」
「還有你身上難道沒有出汗，如果你想要洗個澡再回去，我不在乎等你一會兒。」
還是陷阱，培植區定時關閉，之後時間段還留在培植區的人都作為盜賊處理，距離關閉時間大概還有二十分，等原身洗完澡，等在門口的應該就是電子警察。
「……在外邊等我。」
不想再聽到他拙劣的謊言，黃書只能轉頭，蕭曉看到他異常放大的瞳孔情不自禁就點了頭，等到他走進去方才回過神，暗罵自己剛才中了邪。
把推車裡的工具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放入工具包。
黃書提起包，沒有往門口去，而是推著推車往另一扇門走去，為了方便處理工具上的剩餘垃圾，這裡有條往垃圾處理區的路，等到了那裡，就可以先一步出培植區。
好在並沒有花過多的時間，按照先前的方式他坐上照例的班車，這次那個小混蛋應該知道少耍些小聰明了吧，黃書這樣想著。
也許是心情好起來，就連一路上同樣的景色卻看出了不同的模樣，早上封閉壓抑的金屬色澤，到了現在的時間段，金屬屋頂也被傾瀉的橙光鍍上了銹色，一下子城市從冷硬未來風變成頹廢末世無人區。
黃書突然想到既然有陽光，或許這個星球不遠處也有個類似太陽的恆星，但他很快想到第一個世界里永遠溫度適宜的春季，對於書里的世界不能按照在大世界里學到的知識來解釋。
等到這些事情結束，他找到了那個一直陪伴自己的伴侶，能把所有的世界都游個遍大概是個很好的經歷，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本書，那大概需要去問問原來的主人和他老是換來換去的鄰居。
原來的主人，那個有點肥胖的宅男。
黃書真不知道應該感謝他還是對他擁有更加複雜的情感，賜給他生命和形體，但也給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事，還不如繼續做那本書，安安靜靜躺在那座堆滿便當盒和一次性水杯的木桌上。
如果還能再見他……
看著窗外的景色，黃書思緒卻飄向比遠方更遠的大世界，他視線盡頭都達不到的地方。
看來，等到了私密些的住處，他需要問問白敏學有什麼辦法可以回一趟大世界。
還是那個一聽就想對她翻死魚眼的金屬女聲，「居住四區到達，請員工依序下車，謝謝乘坐本次電車。」
黃書下車，毫不意外自己身邊沒有其他人，按道理這該是個最為繁忙的線路，但因為劇情影響力要求
他向前走了幾步，果然看到屋腳光線難以到達的地方躺著個閉著眼睛的男人。
黃書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這可不像是個重傷昏倒的人會有的姿勢，說是擺個舒服的姿勢也該敬業一些，這是欺負京都逃出來一直被圈養的小omega沒有常識？
可惜了，現在遇見的是自己。
黃書一步一步走近，手把挎在肩膀上的工作包拉開，從其中抽出修剪枝幹的剪刀，試了試手感，換成了鐮刀。
「您還好？」
為了模模擬實，還在側臉沾上幾道血跡，如果原身沒有弄錯的話，alpha得天獨厚的體質造成他們受的輕傷都可以飛快地自我癒合。
黃書微微蹲下身，鐮刀筆直揮下來。
他的表情直到現在都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已經開始思考等一會兒該怎樣逃脫星球，如果原身的記憶沒有錯誤，大概實驗區該有飛船，之前每次考試星球派出專門的飛船，他們都是到實驗區檢查過後才登上去。
「一零二三！」
黃書手都沒抖，這一刀落在了那個alpha的胸……前，把他穿的防護服左右對稱精準劃成兩半。
黃書欣賞了好胸，順便把快要癒合的槍傷里的子彈給扣出來，才起身。
半空飛了座無輪的車狀飛行器，在黃書的注視下緩慢落下，從中走出幾個類人的電子警察，蕭曉夾在中間對黃書怒目而視，「我看到你，在做壞事！」
呦，現在是找警察打小報告時間？
陰魂不散的蕭曉坐的是電子警衛的懸浮車，看起來他真的在培植區等到關閉時間，黃書遺憾地想：怎麼不直接送去銷毀，又想到這位小omega算是自己此次需要幫助的對象。
不管怎樣，可以看出這個礦產星球的主人對蕭曉的身份早已清楚，那麼他收留蕭曉的原因就很意味深長。
他腦內活動很多，但不妨礙他打開光腦點「舉報」。
「警察，有受傷的人。居住四區。一零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