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一
人們都說,中虛峰大勢已去。
中虛峰的凌音仙尊仙逝,剩下的兩位弟子,也已經瘋了。
可不是瘋了嗎?那兩人在一堆廢墟上不停地用手扒拉著什麼,別人要去幫忙,那位昔日上仙立刻變得殺氣凜冽,好似只要別人敢動一下,他就會要了那人的命。
聽聞異動趕來的門派、散修都不在少數,他們看熱鬧般的圍觀著,只想知道他倆究竟在找什麼,這裡不過是一座廢墟,曾經的陣法幻境全都消失了,哪怕一個普通人都能把這裡翻個底朝天,那兩人只要輕輕使個術法,便能翻動廢墟中的所有物什,何必這麼辛苦,一點點的找尋?
嘖嘖嘖,看看那雙手呦,再挖下去,骨頭都要露出來了吧。
人們看夠了,也就離開了,只剩百界山的弟子還留在這裡,沉默的守在一旁。
那些人說的沒錯,這是一個普通人都能翻個底朝天的廢墟,所以風川和玄琅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已經把所有角落都找了一遍,也不出意外,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幻影流沙實際的大小隻有一間宅院這麼大,它真正的空間都在幻境中,幻境虛實間雜、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當幻境消失的時候,裡面的實物也會一併消失,這是連玄琅都明白的道理,風川卻忘了。
也許他沒忘,他只是不知道,如果連找都不找,他還能做什麼。
眼看風川又要去找第二遍,玄琅再也忍不住了,她膝行到風川面前,大哭不止,「師父,找不到了,我們找不到了,別找了,回去吧……」
風川一言不發,他想要繞開玄琅,卻被玄琅抱住雙腿,「師父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師尊的!師父你別找了,你可以罰我罵我,哪怕殺了我!」
發泄般的喊出最後一句,玄琅的聲音立刻哽住,「只要……只要你別再找了……」
風川的身體僵住,站在廢墟之外的百界弟子聽到玄琅椎心泣血的哭聲,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晚上才匆匆趕來的玄中也不例外,他想起凌音在傳信符中說的話,感覺心被人揪成了一團。
「百界山已被魔族入侵一月有餘,漏洞頗多,需儘快補救。」
「還有,此行之後,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勞煩掌門……幫我把子川帶回去。」
凌音啊凌音,從始至終、從生到死,你都是那麼自私,明知這樣離開會給留下的人帶來多麼大的傷害,你還是沒有半分猶豫,甚連一絲害怕都沒有,冷靜的讓人心慌,冷靜的讓人心寒。
夜色中的一切都不真切,但遠處那一高一矮的蕭索身影卻深深烙進了人們的心底,讓他們很久都不能忘懷。
那一日的最後,他們二人還是沒有回去。
風川身形落寞的離開,連佩劍都沒有帶,玄琅紅著眼眶對玄中行了一套鄭重的大禮,然後也踉蹌小跑著跟上,師徒二人的身影明明滅滅,直到消失在視線中,玄中也沒有說出一個挽留的字。
路是自己選擇的,他不該去干涉別人的路。其實凌音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才會那麼輕短、黯然。
誠如眾人所說,中虛峰大勢已去,因為中虛這一峰,再也不會有人回來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世上漸漸有了傳言。傳言中,風川上仙離開幻影流沙后,隻身踏入魔界,從魔族的一個王宮殺到另一個王宮,他提著一柄沾滿污血、已看不出顏色的劍,將魔族的十二魔王殺了個乾乾淨淨,魔族受此侮辱,大舉反攻,竟不能讓他停下一絲一毫,最後數萬魔族精兵齊上陣,拚死也要拿下這個瘋子的命,但沒想到,這瘋子竟自爆真元,用一己仙身、將來的魔族精兵燒了個乾乾淨淨。
這傳言傳了四十年,直到今日,魔族還沒能從當年的陰影中走出來,魔族元氣大傷后,已經低調了不少,但不知為何,最近又出了一個專殺魔族的女子。
那女子橫空出世,無名無師,既使仙家劍法、又用豺狼手段,她武功高強,且專殺魔族,這本是修道之人都贊同的事,但看過那女子斬殺魔族之後,所有人都斷了與她結交的念頭。
原因無他……實在太殘忍了!他們都分不清,究竟哪一方是魔、哪一方是道,也不知她與這些魔族有何深仇大恨,才會下此狠手。
不管外面把這女子傳的有多邪乎,百界山裡還是一番歲月靜好的模樣,當然,也只有表面是這樣。四十年過去,物是人已非,玄中退位,如今的百界掌門是若寒,他坐在掌門之位上,每日都要處理龐雜的事務,空閑之餘,他會召一弟子進來,聽聽最近那位魔族煞神又做了什麼。
底下的弟子一股腦就把打聽到的消息都說完了,他打聽這些消息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起初他以為掌門是想監視這個亦正亦邪之人,後來才發現,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弟子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聽到上邊傳來一句似是嘆息的話,「又殺人了啊……」
=====
玄琅銷毀了那些屍體,然後坐在屍體躺過的地方,抬頭望了望月亮。
今日無事,那便回去看看吧。
玄琅利落站起,用術法將身上的血跡清除,然後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但她沒發現,在她身後,一直有三個人影在跟著她。
玄琅御劍來到一個深山密林,走了許久才終於找到那個小小的無字碑,她拂落墓碑上的落葉,看到落葉下面的塵隙,她沒有用術法,而是繼續往密林深處走去,尋找山泉。
在玄琅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后,那三個人影一下跳出來,他們都是人,而且是大門派的修道之人,他們實力不弱,所以玄琅沒有發現。
這些人已經跟蹤玄琅兩日了,如今的玄琅名氣越來越大,人們卻無從知曉她的師門,這三個仙門敗類聽說之後,就認為她定是某個絕世散修的徒弟,此次跟蹤,也是為了奪取她身上的寶物。
畢竟,和根基雄厚的仙界大派比起來,散修實在是太不夠看了,他們簡直就是專門為大門派準備的墊腳石。
那三人不懼玄琅,就算她手段陰毒、戾氣濃重,他們也不把她看在眼裡,如今看到在深山中有這麼一個孤零零的墳墓,他們眼中都要放光了。
高人一般都會把寶物和自己一起下葬,不用問,這個墓中一定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簡單使了一個術法,這個光禿禿的墳墓便被他們掀開了,讓他們驚訝的是,裡面沒有人,也沒有衣物,竟然只有一本秘籍。
雖然奇怪,但那三人也沒多想,他們興沖沖的拿起秘籍,只大概掃了一眼,然後便驚在原地。
「哎,我說……你們覺不覺得,這秘籍的名字很耳熟啊?」
一人愣愣的發問,另一人則皺眉回答:「百界山之前新增了一本禁/書,名字好像就是寒霜劍法。」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當年那個什麼什麼仙尊剛死沒幾天,她徒弟就把劍法偷走了,一直沒還回來,當時的掌門覺得恥辱,所以就把它列為了禁/書。」
「不是徒弟,是徒孫。我師尊和師父去世,但我連他們的一件衣物都沒有,立不起衣冠冢,所以便將這本秘法放進去了。」
三人恍悟,「原來如此。」
恩?不對,明明三人,怎麼有第四個聲音?
他們終於反應過來,立刻拿起佩劍,劍刃反射出上弦月的冷光,正好讓他們看清了玄琅唇邊的微笑。
「你們知道我今日為何殺人嗎?」
他們警惕的看著玄琅,玄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因為他吵,他喝醉酒,便以打斷一個乞丐的腿取樂,我聽到那乞丐的哀嚎,實在覺得刺耳,於是,我便殺了那個人。」
「而你們,弄亂我師父和師尊的安息之地,你們覺得,我應該把你們怎麼辦?」
玄琅長得貌美,雖然她現在說的每個字都讓人不寒而慄,但那三個禽獸卻想當然的認為,一個女人一定打不過他們三個,還有一個不怕死的,甚至露出了骯髒噁心的笑容,他對玄琅說著,「怎麼辦?姑娘,你這話是不是說反了,是我們應該把你怎麼辦才對,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娘們,我今……」
後面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半柱香后,玄琅把這三人的屍體扔到一旁,那三雙驚恐的眼睛還保持著死亡時的樣子,他們瞪得極大,好似在臨死前窺見了地獄的一角。
玄琅不再看他們,只抱起無字碑和劍法,轉身往外走,邊走邊呢喃,「這裡也髒了,不過沒事,師尊,師父,我再去給你們找一個乾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