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陸尊

(貓撲中文)001

衛展遇見陸尊的那天，師姐正在熱情地給他介紹對象。

上午九點的光景，衛展剛到圖書館就收到導師的微信語音，於是急忙忙趕去辦公室。到了辦公室，導師卻又有事出去了，讓衛展等一會兒。

衛展的導師外號「小老頭兒」，今年才五十多歲，長得瘦瘦小小的，是神經心理學方面的領軍人物。當初得知自己考上了小老頭兒的研究生時，衛展頗為興奮，覺得自己今後在學術上一定很大有作為。

研一結束之後，衛展不得不承認當初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小老頭兒整天都在開會，很少有能夠見一面的機會。尤其小老頭兒還容易健忘，傳說中的金魚腦，衛展沒敢再回圖書館，就在辦公室外面等著，他害怕小老頭兒回來的時候就忘了曾經喊他過來這事兒。

他隨身帶著本書，坐在辦公室外走廊上的休息長椅上，背陰，陽光不大，他漸漸看得入迷。

師姐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站在對面教學樓的同層走廊，先是給衛展打了個電話，衛展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她就過來了。

接電話的時候，衛展看到來電顯示是「0511辯論」，想起來是上學期五月中旬辯論賽上認識的師姐。

他記人就這樣，不會主動問人名，只記日期和關鍵詞。有時候反而比直接記名字更有用。

比如現在，師姐走過來，開口第一句是：「嗨，還記得我么？」

「記得，師姐打辯論的時候氣場特彆強。」

衛展其實不記得是怎麼記下師姐的號碼的，只隱約有些印象，知道她比自己大一屆，於是畢恭畢敬地說了句：「師姐好啊。」

「好喜歡你！」師姐快人快語，覺得衛展的嘴甜，衛展卻微微紅了臉。

「喏，看見對面那個紅衣服的女生了么？」衛展抬頭，順著師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請你們兩個一起吃飯怎麼樣？」

「啊？」衛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臉更紅了。

他今年虛歲24，卻依舊帶著少年人的羞澀和靦腆，又長得唇紅齒白，是女生願意親近的那一款。但親近不是喜歡，從來沒有女生說過喜歡他。

「師姐別開玩笑了……」

「你就說願不願意，別找借口，人家姑娘就喜歡你這一款的。」

師姐依舊是那副快人快語的架勢。真要說喜歡的話，衛展可能更喜歡師姐這一款的，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是爽快人。不過可惜的是……

衛展在心裡組織回絕的措辭，一個不經意的偏頭就看到了陸尊。

因為是不經意，所以他第一眼以為看錯，又回頭看過去。走廊的那頭，從電梯里出來的，正是小老頭兒和陸尊。陸尊走在小老頭兒的後面，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有些警覺地打量著四周。他似乎想要向牆壁靠過去，被小老頭兒一把拽了回來。

是陸尊，可衛展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已有好幾年沒見過陸尊了，記憶中的陸尊走姿很筆直，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天生的高冷范。曾經有看不慣人在背後說陸尊就是愛裝逼，遲早會被雷劈。

可衛展就喜歡這樣兒的陸尊，不為人言所畏，不為虛榮所累。

小老頭兒看見衛展，果真忘了是自己叫過來的：「小衛啊，有什麼事？」

「……」衛展苦笑，「您叫我過來的，讓在這兒等一等的。」

「是嘛。」小老頭兒去開門，摸屁股後面的口袋，沒摸到鑰匙，扭頭沖衛展的師姐說道：「去幫我叫值班老師過來開門。」

「……」師姐領命，臨走前吃豆腐，在衛展的臉頰上捏了一把，「快點回答我！」

陸尊原本站在一旁，看見了師姐的動作，伸長了脖子湊到衛展的面前嗅了嗅。衛展呆了呆，一臉的不明所以，只見陸尊忽然伸出舌頭，在衛展的臉上舔了一下。

「……！！！」

衛展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下意識去推陸尊，沒推動，反而被陸尊一把抓住胳膊，又是張嘴就舔，濕漉漉的舌頭彷彿帶著電，讓衛展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衛展沒再動，因為他彷彿聽見陸尊在……像狗一樣喘。

小老頭兒抱著胳膊在一旁看熱鬧：「哎呀哎呀，原來喜歡小衛啊，那就好辦了。」

沒等衛展說話，小老頭兒把手裡的遛狗繩塞進了乖徒手裡，叮囑道：「別弄丟了啊。」

「怎、怎麼回事啊？」衛展拿著遛狗繩，陸尊更興奮了，雖然面上看不出來，可他微微張著嘴，眼神亮亮地盯著衛展看，活脫脫就是……一隻狗。

「這個人啊，早上剛被送到研究所的，有人格認知障礙，而且還挺嚴重的。」

這個人是陸尊，人格認知障礙患者也不是頭一次見，可衛展還是沒能接受這個現實……人格認知障礙的形成原因很複雜，其中最常見的一點是對環境的失望，以致逃避現實，躲進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以致對自身的人格認知出現障礙，不再覺得自己是人，而是動物植物，乃至只是物件。

值班老師已經過來了，替小老頭兒開了門，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小老頭兒進屋喝了口水，坐下來之後就又忘事了，開了電腦就開始鬥地主。

衛展連忙牽著陸尊擠了進去：「老師啊，叫我來有什麼事啊？」

小老頭兒抬頭看了他一眼：「已經完事了啊，你可以走啦。」

「……」衛展默默看了一眼手裡的遛狗繩，陸尊站在他的身後，幾乎貼著背，身體的熱氣烘得他神經過敏。

衛展很少跟人有這樣近的距離，默默往前挪了半步，陸尊立刻又貼了過來。

「他啊叫陸尊，病歷就在他的那個背包里。」小老頭兒不知道衛展認識陸尊，簡單說了一下病情，「本來他一直住在醫院，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見誰咬誰，只好送來我們研究所，才半天的時間就跟研究所的大黃小黑打了一架。他見著我了還好，不過我看他見著你更好，以後就讓你照顧吧，記得每天寫觀察日記。」

「……」

見誰咬誰。

跟研究所的大黃小黑打了一架。

衛展偶爾去研究所搬磚，見過大黃和小黑。大黃是一隻金毛，脾氣很溫和，一般情況下很少打架。小黑是一條黑背，雖然未成年但是很兇悍，打架永遠都是第一名……重點是這兩隻都是特別聽話的狗，輕易不會打架打得需要研究所的人出面解圍。

而現在，不僅是打得不可開交，而且還需要研究所的人出面，甚至需要小老頭兒親自解決……衛展默默捂臉，陸尊這是把自己當成什麼品種的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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