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泰迪

003泰迪

衛展不住學校宿舍。

不是因為性取向，而是因為性格。

他知道現在網路上對同性戀的態度已經很寬容了，生活里他對自己也保護得很好。他不娘，但也承認自己並沒有恨勇敢——或者，說得矯情點，他還沒有遇到那個可以讓他變得勇敢的人。既然沒有遇見，那就知足地待在自己的殼裡面，颳風下雨都不怕。

衛展租的公寓離學校不算遠，平時沒要緊事的時候，他會徒步40分鐘走去學校，權當是鍛煉，有事打車也不過十來分鐘。公寓是兩室一廳，前一年還有室友，今年室友去北京念博士，另一間卧室就空下來了。

衛展的合租帖子剛掛出去沒多久，還沒定下來新室友，只是每天都會接到陌生人的電話，如今來了陸尊，衛展打算先刪掉帖子。

老小區的六樓，沒有電梯，牆壁和台階上貼滿了小廣告，疏通馬桶撬門鎖之類的，黑乎乎一大片。陸尊站在一樓鐵門外，看了一眼這彷彿即將拆遷的樓道，鼻子嗅了嗅，後退一步站到信箱旁邊，一臉的嫌棄。

你都是只狗了為什麼還這麼潔癖……衛展扶額。

不管衛展在內心如何炸毛吐槽，他始終都會好脾氣又耐心，這也是小老頭兒毫不猶豫把陸尊丟給他的原因。

此刻，衛展走到陸尊面前，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陸尊的頭髮，意外很柔軟的觸感。衛展摸上癮了，乾脆伸出了兩隻手，在陸尊的頭上一陣扒拉。

陸尊的眼睛濕漉漉的，怔怔地看著衛展，彷彿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的睫毛很長，此刻垂著眼看衛展，睫毛幾乎要蓋到顴骨的地方。

衛展沒忍住，伸手輕捻了一把陸尊的睫毛。

指尖觸碰到陸尊的皮膚，細膩而冰涼。

真想親一口啊……純潔了二十四年的衛展同學忍不住生出了這樣不純潔的念頭。然而就在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陸尊忽然將雙手搭在衛展的肩上，低頭靠了過來。

「……！！！」衛展忍不住全身繃緊。

陸尊的鼻子高而挺，此刻反覆蹭著衛展的脖子，痒痒酥酥的，衛展沒撐住兩秒就笑了起來，感覺自己被一隻大金毛投懷送抱了。

然而他忘了，陸尊可沒覺得自己是金毛……他的下身也隨之貼過來，腰下鼓囊囊的一塊蹭著衛展的大腿，又熱又燙。

「……！！！」

衛展用力推開陸尊，反身從陸尊的胳膊下溜到陸尊的身後，然後一扯手裡的遛狗繩，算是把陸尊的雙臂綁住了。

陸尊輕輕掙扎了一下，扭頭看衛展，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彷彿很委屈。

白日宣淫，你委屈個屁啊……衛展心有餘悸，虛心地看了看四周，幸好沒有被人看到。

他把遛狗繩一扔，一把扯過陸尊背上的包，丟下一句「愛來不來」就氣勢洶洶地往樓梯走去。

走到樓梯拐角處，樓下光線一暗，陸尊低著頭進來了，三步兩步跟上衛展，又怕衛展生氣，沒走太近。老小區的樓道又破又逼仄，陸尊長得又高又大，此刻縮著頭，只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閃著濕漉漉的光芒，猶疑地盯著衛展，想討好又不敢靠近。

衛展回頭對上這樣的眼睛，心像夏天裡的冰淇淋，瞬間就化了。

他沖陸尊招了招手，陸尊立刻咧嘴笑了起來，跳起來越過衛展，走到他的前面，卻又走一步回頭看一眼衛展，彷彿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笑。

這和記憶里的陸尊完全不同。

陸尊本身更符合貓系，舉手投足都是和常人截然不同的高貴，也從來不會去討好別人。

高三那一年，大家壓力大，有女生哭著說希望得到陸尊的鼓勵，不然沒有自信考好。陸尊坐在教室里，全然不看那女生一眼。

雖然大家覺得女生的願望有點可笑，但同學之間互相鼓勵是常事，陸尊的拒絕讓大家覺得這個人太冷漠。最後甚至連老師也來問陸尊為什麼不鼓勵同學，陸尊微抬著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她考不好，那是她自身實力的原因。」這樣冷漠，卻又這樣理直氣壯。

在只有對與錯的年紀里，不顧對錯的陸尊反而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而如今的陸尊……的確還是很不一樣，只不過是讓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不一樣。

終於走到了六樓，陸尊站在601的門前回頭看衛展。他可能病太久，長期沒有足夠的運動，此刻累得微微喘氣。衛展走到602的門前，掏鑰匙，陸尊立刻抬頭看了一眼，默默原地轉身，對著衛展喘氣。

如果真的是一隻狗，簡直又蠢又萌。

衛展忽然想養一隻狗了……鎖咔噠一聲開了，陸尊立刻竄進去，卻在玄關處被地毯絆了一下，整個人踉蹌著跌進了沙發里。

衛展：「……」

養狗可以，品種一定要深思熟慮。

.

趁著陸尊東嗅嗅西聞聞熟悉環境的時候，衛展給小老頭兒打了個電話。小老頭兒雖然是金魚腦，但到底是個嚴謹的科研工作者，不至於這麼隨隨便便把病人丟給徒弟以後就撒手不管了。

打電話的時候，小老頭兒果然又忘了，在衛展的提醒下，他終於「哦」了一聲：「是這樣的，陸家人說陸尊不適合待在醫院，消息泄露出去會有很大的麻煩。但是他也不適合待在研究所，狗和人之間不存在二選一，我們肯定是送人不送狗的，這是原則！我就跟陸尊商量了一下，他要是看上誰了，就跟誰回家。他不是看上你了嘛，你好歹也是我的徒弟，照顧一個病人沒問題的。」

衛展：「……」

掛了電話之後，衛展這才注意到陸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下來了，就坐在他的身側，鼻息間的氣息有些沉重，眼睛又大又亮，直直地看著衛展。

衛展忍不住伸手摸他的頭髮，卻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抖動……衛展視線下落，看到陸尊的整個下身都貼著他身後的電視櫃，微微起伏著……

衛展：「……」

衛展炸毛了，站起來拎著陸尊的衣領拖向沙發。那件polo衫太舊了，衛展又很大力，走了兩步，忽然撕拉一聲，polo衫撕成兩半，陸尊的肩部及胸的地方全部袒露出來。

「……」衛展鬆開手，指了指沙發，「自己坐上去。」

陸尊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在衛展和沙發之間來回了兩圈，然後默不作聲地爬上了沙發，雙膝併攏彎曲，宛如大家閨秀的坐姿，被撕開的領口大大地叉開，古銅色的肩膀和鎖骨露了出來。

衛展：「……」

衛展覺得很頭疼，以致快要神經錯亂。他惦記了五年的高冷男神啊，做夢都不敢猥褻一秒的陸尊啊，竟然特么……完全變成了一隻泰迪！

陸尊在這些年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