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一四九章 再見
本章非正式章節,24小時后本章替換正常章節︿( ̄︶ ̄)︿林淑珍的眼淚剛開始只是默無聲息的落了兩滴,夏朝北已經拿出一張一百的人民幣在我眼前扇來扇去,傻兮兮的再接再厲的誘/導:「小露,就喊個爸,喊了這張一百就是你的了。」
可惜一百元對我毫無誘惑力,我很無趣的看著夏朝北,動了動身子想轉過身給林阿姨擦眼淚,林淑珍這時放聲哭了出來。
她這樣猛地一哭,夏朝北才發現老婆哭了,也不糾結讓我喊他爸爸了,趕緊上前兩步伸手給林淑珍擦淚。
林淑珍邊哭邊還不放手,摟著我抽抽搭搭的開口:「小露,你喊我什麼?」
我只好再次憋紅了臉,擠出一個字:「媽。」
喊完,感覺一下,一回生二回熟,倒也沒什麼。
林淑珍已經又哭又笑,林淑珍並非溫婉女子乃是山城大妞一枚,一激動手就拽住了夏朝北的衣服領子,那邊流著眼淚嘴上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小露喊我媽呢!」
我從林淑珍懷中趁機跳下來,只見夏朝北被扯著領子漲紅了臉去扯老婆的手,夏朝北翻著白眼對林淑珍道:「鬆鬆松——鬆手!喊媽了不起啊,有本事你讓小露子喊我一聲爸呀!」
林淑珍鬆了手,胡亂抹了把臉,伸出手要來抱我,夏綰綰這時哆哆嗦嗦的跑進屋,不滿的大喊:「你們幹嘛呢,怎麼都背著我啊!」
我便躲到夏綰綰身後,把姐姐推到身前,夏綰綰被林淑珍抱個滿懷,綰綰看著林淑珍,驚出了聲:「媽,你怎麼哭了?」
林淑珍對著她的臉親了幾口,笑道:「太高興了,高興哭了唄。」
這天晚上林淑珍和夏朝北留我和綰綰一起睡,我想拒絕,但是看到林淑珍和夏朝北滿眼的幸福的笑,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最後晚上綰綰靠著林淑珍,我挨著夏朝北,我們四個人擠在了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林淑珍和夏朝北大概覺得四人一起睡很溫馨,只是到早上醒了我一睜眼,只見綰綰和夏朝北怒視著我。
綰綰第一個指責:「小露,你晚上睡覺總踢我!我一晚上被你踢醒了好幾回!」
我又看夏朝北,夏朝北看著我,很深沉的一點頭:「男孩子——還是自己一個人睡比較好!」
我撇了撇嘴,跳下來穿,回過頭做了個鬼臉:「以後你們求我,小爺也不和你們一起睡了!」
鬼臉做完,狠話放出來,林淑珍還在蒙頭大睡,夏綰綰和夏朝北呆了一瞬,夏綰綰像個獃頭鵝一樣指著我:「小露,你終於有個小孩子樣了!」
夏朝北也獃獃的看著我,看著看著他大笑起來:「楊露,你這樣才可愛嗎!平常總板著個臉,看起來像是個小老頭你知道嗎?」
我這個小老頭實在不想和他們繼續瞎扯,很利索的跑廁所刷牙洗臉去了,兩室一廳的房子,夏朝北和林淑珍住了次卧,大卧室打了隔間分成兩小間給我和綰綰住,廁所只有外面一間公用。
我刷牙,夏朝北就進來撒尿,綰綰只能在外面穿衣服梳頭髮,等我們兩個大男人出來她也趕緊一溜煙的跑進廁所,我看模樣,她也很急著放水。
今天是周一,林淑珍到現在還在睡,夏朝北給我和綰綰下了碗餛飩,都是冰箱里包好現成的到是很快。
我和綰綰吃著餛飩,夏朝北就在廚房和面,我們兩個吃完端著碗筷進廚房,夏朝北就道:「快去上學吧毛孩兒們,碗筷放那,你們倆別動手了——都遲到啦!」
我和綰綰看時間確實不早,也就沒洗碗背著書包趕緊穿鞋出門,夏朝北這時又追了出來,摸出來兩塊錢給我和綰綰,叮囑我們:「課間餓了買零食吃。」
我和綰綰接了錢,綰綰喊了聲:「爸,中午要吃炸醬麵!」
夏朝北已經進了廚房,「哎」了一聲回了綰綰,綰綰這才捏著錢牽著我的手蹦蹦跳跳的出門上學了。
我們兩個辦的公交學生卡,出門有點晚,就連公交車也跟著作對,等下了車綰綰已經皺著臉拉著我的手飛奔,一路跑進學校離升國旗還有五分鐘這才鬆了口氣。
到了學校門邊了,一輛車直直的駛過來,按理說學校也是常見有家長開私家車接送孩子,但是這樣堂而皇之的要駛進學校,我和綰綰靠了邊,門衛打開大門放車進去。
綰綰盯著那車,有些羨慕:「家裡之前也有車的。」
我看了眼,那車在如今還算價值不菲數量稀少,是一輛賓士。
我想想難道是校長新換的坐騎,可是再想校長一輛□□開了五年,最愛打樸實勤儉的形象,就算真買了賓士估計也是給老婆開,自己是不會開來學校的。
因為錦城一中校長這樣的帶頭簡撲,有些老師頗有家底也不太敢賽過校長開車來學校。
聽說在我來之前的前幾屆,有位老師開了輛二十萬的私家車來上下學,那周周五教師開會就被教導主任面無表情的下達了一番校長要樹新風的話。樹的風便是簡樸節約,整的那位老師帶完了那學期的課就想辦法調去了另一所學校。
我和綰綰等車先走,這才背著書包跑到操場,音樂已經響起,我們兩個把書包放下來拎在手中找到自己的班級站在隊尾了。
可惜班主任的兩隻眼睛都是探照燈,我還是被逮住了遲到,但這位班主任看我,也總是不把我當做他班中的學生,他很直接的表現出我遲早是要走的態度,對我就有些縱容般的忽視。
這次遲到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我兩句,讓我下次注意,就放我進班了。
到這天中午放學,我才知道綰綰被罰站了一節課,我們兩個回家,林淑珍和夏朝北已經出去擺攤了,桌上是做好的飯菜用紗籠罩著。
綰綰端著菜開火熱了下,我盛了飯,兩個人吃著,我看看四處簡陋破舊的牆壁,大概今天沒見那輛車,心情還好一些,但是見了也不是羨慕,只是想到貧窮與富裕這兩個極端。
我很清楚的意識到如今夏朝北夫婦的貧窮,同時也明白,如果沒有我,林淑珍和夏朝北總歸負擔會小一點。
九年義務教育如今還沒有完全減免學費,我和綰綰每學期雜七八糟的費用加在一起兩人就是一千二百左右的支出,除此之外就是我們兩個人飯量不小。
綰綰和我好像都處在了成長期,兩個人一致的抽條長個,每天我們兩個小孩吃的飯就差不多能和夏朝北持平,比林淑珍飯量還大。
即使這樣,我和綰綰也是瘦條條的兩個小孩,綰綰還好,至少個子長了上去,我卻是光吃,可是不知道都吃到了哪裡,身高比同齡人還矮一些。人也很瘦,有的老師都會說我,問我是不是不好好吃飯。
但是我吃的飯一點不少,我算了下,夏朝北和林淑珍還給我和綰綰訂了牛奶,加上每天我們四個人的飯,一天大概要花費十五元左右。
夏朝北他們一碗餛飩賣三塊,去掉成本一碗只賺七毛錢,他們每天要賣22碗餛飩才夠一天的飯錢,一個月房租五百,則要賣夠715碗餛飩,然後他們還要存錢給我和綰綰付學費,初中的,高中的,甚至還有大學的。
縱然我知道夏朝北和林淑珍只需要兩年就能再次起來,然後一帆風順的在錦城飲食行業也佔據了一席地位。
可是現在的我,不知道養父母要賣夠多少碗餛飩才能供得起兩個孩子,我覺得我就像是一株莬絲草,看起來那麼弱小不起眼,卻緊緊的纏在養父母身上竊取他們的養分來使自己成長。
我覺得我吃的每一口飯和每次夏朝北每天給我的一塊錢,都讓我羞愧難當。
我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貧窮是這樣的滋味,不僅是物質上的缺少,更是精神上的難過。
我希望我能做些什麼,至少讓我不要覺得自己這麼沒用。
說到這裡,我意識到了不妥,這簡直是從父母一輩就開始的悲慘人生呀,太過倒霉悲慘似乎也會讓讓人心生猶豫吧。
我頓時懊惱起來,覺得自己說的這番話太草率了,大概起不到感人的目的還要造成反效果。
但是夏綰綰的哭泣和一句話,挽救了我這番根本不感人的話。
林淑珍這個女人,她和嬸嬸長得有三分像,僅僅就是這三分的相像,夏綰綰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臉,她不是故意,她還沒有那個心計,夏綰綰對林淑珍小聲的喊:「媽媽。」
這是一句相當弱小脆弱的聲音,但是這裡太安靜了,林淑珍和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稍稍抬起了頭去觀察她,就見她直直的看著夏綰綰,那是一種既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的表情,下一刻,她就將夏綰綰摟進了懷裡。
我看到這個女人哭了,沒想到夏綰綰一句含淚的話就把她感動了,這讓我不得不感慨女人果然都是感性的生物,女人的心總是比男人柔軟。
林淑珍抱著夏綰綰說:「寶寶不要哭了……媽媽……媽媽來接你了!」
我聽到這句話,覺得她代入母親一角未免太快。
卻不知林淑珍曾經是懷過一個孩子,八個月成形的女嬰因為意外流產,並且從此以後她才被診斷不育,而那個女嬰若是還活著,如今大概正是夏綰綰這個年齡。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巧合與既定,有沒有我弄巧成拙的挽救,我想夏綰綰命運的軌跡都不會改變。她始終還是會被林淑珍領養,並且被林淑珍、夏朝北如寶如珠的養大、留學、繼承家業。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次的領養和前世還是不一樣。
林淑珍帶著我和夏綰綰走進幸福之家院長辦公室,她先讓夏朝北過來。
我進去的時候,就見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面前已經是好幾個小女孩,每一個都是刻意裝扮過的整潔乾淨。
夏朝北過來,掃了一眼我和夏綰綰,就在夏綰綰面前站定,他看看林淑珍,林淑珍點點頭,夏朝北就很和藹的問夏綰綰:「你叫什麼名字?」
夏綰綰輕聲的回道他:「夏綰綰。」
夏朝北這次是真的有些詫異了,錦城孤兒院天生孤兒的孩子,女孩便都姓成,男孩姓錦,夏綰綰姓夏,便是說明她曾經是有父母的。
我悄無聲息的觀察,夏朝北驚訝的神色只是一瞬,顯然夏綰綰違背了他與林淑珍最初商量的計劃,夏朝北很快調整好神色,他是真的很巧、甚至有些男孩樣子的調皮一笑。
他對夏綰綰說:「好巧,是夏天的夏嗎?」
夏綰綰點點頭,夏朝北就握住夏綰綰的手,他笑著說:「叔叔也是姓夏呢,夏天的夏。」緊接著,夏朝北就繼續說:「綰綰,你願意來叔叔家生活嗎?」
夏綰綰第一個反應是側頭看我,我對她說:「姐姐,你討厭夏叔叔和林阿姨嗎?」
我這樣問,是故意的,問喜歡,夏綰綰肯定不會喜歡,不過剛見面的人。
所以問討厭,總之是剛見面的人,也不會是討厭,剛見面的人,哪裡有所謂的感情一說,所有的喜歡與討厭都不過是毫無重量的情緒。
夏綰綰很老實的搖頭:「我不討厭林阿姨和夏叔叔。」
我就對她點點頭:「姐姐,那就走吧。」
夏綰綰似乎不太理解我說的,走吧——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迷茫的喊了聲:「小露?」
我往後退了一步,送給她一個微笑:「離開這裡吧,這裡根本沒有幸福。」
說完,我打算跑出辦公室,結果一下子撞到了林淑珍懷中,林淑珍蹲在那裡守株待兔似的等我,我也在她意料之中的撞進了她的懷裡。
我現在只有八歲,並且身體不算很好,但所謂的不好,也不過是很多孩子幼年時大多會有的免疫力低下。可是在孤兒院這幾天,我想我肯定沒好好吃飯還生過幾場發高燒和感冒的病,因此現在足以稱作瘦弱。
林淑珍很輕而易舉的把我抱了起來,我出於本能害怕掉下去,摟住了她的脖子,林淑珍問我:「你叫小鹿嗎?梅花鹿的鹿?」
我愣住,恍然間好像十一歲的顧庭生正站在我面前,對我說:「我以後喊小綿羊、小鹿都是在喊你,對了,我喊的小鹿是梅花鹿的鹿——小鹿,你別跑!你給我過來!」
夏綰綰說:「林阿姨,小露是露水的露,不是梅花鹿的鹿。」
林淑珍摸摸我的頭:「夏露,這個名字很好聽,就是太文氣了。」
我搖搖頭,我知道林淑珍說文氣是很委婉的說法,夏露這個名字未免太女性化,但我不姓夏,我糾正林淑珍:「我叫楊露,我跟的媽媽的姓。」
我的母親並非一出生就成為了孤兒,她是三歲時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
孤兒院的人發現她時,她已經能模糊說出自己的名字,姓楊名jing,不確定是哪個jing字,員工們就給她記名為楊靜。
這是我的母親唯一擁有的與過去有關的東西,她不想丟掉,我的父親對此毫不介意,讓我跟了母親的姓氏,繼承著母親唯一與她生命最初曾經相關聯的東西。
「楊露?」林淑珍重複了一遍,然後她對我說,「楊露,你願不願意和你姐姐一起來我家生活?」
我驚呆了,夏綰綰命運的軌跡沒有改變,我亦等待顧家來將我收養,我沒有想過被別人收養的可能,因為我想見顧庭生,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他。
我的猶豫顯而易見,不知為什麼我也沒有及時的否定,我只是沉默的猶豫。
林淑珍把我放到地上。這時夏朝北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他突然問夏綰綰:「綰綰,你和我跟林阿姨回家,但是楊露不能跟我們一起走,你介意嗎?」
夏綰綰看看夏朝北,臉上是傻乎乎的神情,夏朝北繼續說:「家裡面專門準備了一間兒童房,漆成了粉白色,還有一張大床,床上堆滿了各種娃娃,對了,我們還買了很多裙子,但是綰綰,這個房間只夠一個孩子住,我們帶了你,就帶不了小露了。」
我以為夏綰綰會說不願意,或者懇求夏朝北帶著我,前世的夏綰綰被帶走的有些突然,我的傻堂姐以為林淑珍夫婦是帶她出去玩,沒想到那天就被直接領養回家了。
她第二天見不到我了,才大鬧一場,林淑珍和夏朝北商量一番,第三天來領養我,我卻已經被顧家帶走。
夏綰綰曾為此抱怨,說:「楊露,你個沒心肝的,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會丟下你一個人享受榮華富貴嗎!」
但隨即,她也拍著胸說:「幸虧你去顧家了,我家有兩年太苦了,你要來了,反而還要吃兩年苦,你可真是個幸運小子。」
我的堂姐,她真是一張永遠沒譜的嘴,她說我幸運,我卻只能哀嘆,她才是真的幸運。
但現在,我發現我很有可能也能和她一樣享受這份幸運了,我不免心中比較,如果去了夏家,其實也並非將與顧庭生毫無交集。
事實上夏綰綰就和顧庭生一個初中,都是錦城南區的住戶,都是富貴人家首選的錦城一中,我就算去了夏家,也是能和顧庭生就讀一所中學的。
而且去了夏家未免不是一次轉機,至少我終於可以擺脫前世的泥潭,也能在家庭方面得到幸福了不是嗎——
我轉頭,要對林淑珍說我願意,夏朝北則不用管,他剛剛明顯是在開玩笑,然後我們三個人就聽見夏綰綰說:「我不去了,林阿姨,夏叔叔,你們帶小露走吧,我不和你們走了。」
這個答案,很明顯出乎了夏朝北的預想,也出乎了林淑珍的意料,我更是看著堂姐不知道說什麼好。
夏綰綰這個傻妞走過來,狠狠樓了我肩膀一下,然後鬆手又對著我的臉狠狠親了下。
我感覺臉上被她親出了口水,但是我現在心情很複雜,沒有心思伸手擦夏綰綰的口水。夏綰綰又是泫然欲泣的樣子,可憐巴巴的對我說:「小露,你和林阿姨夏叔叔走吧,林阿姨家裡準備了好多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