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第 139 章

「荒謬至極!」

王令死死盯著神廟門前的平煜,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俄而,轉過頭,坦蕩蕩對皇上道:「皇上,臣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心無旁騖、矢忠不二,臣是什麼樣的人,皇上再清楚不過……平煜和榮屹為了拖延時間,竟喪心病狂編出這等拙劣的謊言,當真可笑至極。皇上切莫被他們的花言巧語所騙,若是不小心誤中了他們的離間之計,可就錯失對付叛臣的良機了——」

平煜那邊一字不落聽見,冷笑一聲,側過臉,沖手持火把的李珉等人點了點頭,高聲道:「這古廟既是韃子所建,對我等大漢子民來說形同虛設,便是一把火燒了也無礙——燒!」

李珉等人得令,立即作勢要點燃身後古廟。

王令額上青筋陡然暴起,情狀甚為駭人。

刷的一聲,一道刺目的亮光閃過,他已然拔出腰間的長劍。

隨後長劍一指,厲斥身旁幾位按兵不動的武臣道:「爾等痴怔了嗎?再耽誤下去,坦布大軍很快會被平煜等人引來,難道你們想眼睜睜看著皇上被叛軍擒去?還不速將這幾個擾亂軍心的亂臣逆首誅殺!」

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非但無人應答,有幾名反應敏捷的武將甚至拍馬上前,不動聲色將皇上跟王令隔開。

如果眾臣先前對李攸的話還只是半信半疑,在見了眼下王令的反應后,心中已有了答案。

再面對王令時,態度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人人在心中暗忖。

怪不得王令明明在家鄉中了秀才,偏偏在風華正茂時選擇自功,跑到京城做太監。

怪不得在我朝跟瓦剌的馬市交易中,王令屢屢利用司禮監掌印的權利損害大明邊貿利益,反而對坦布大行方便。

怪不得在瓦剌頻頻驅兵侵略邊境時,王令千方百計慫恿皇上親征瓦剌,行軍路上,又一再打亂原有的作戰計劃,致使宣府、大同兩處要塞失守,兩城守軍全軍覆沒。

種種不合情理之處,在得知王令竟可能是韃子后,統統都有了解釋。

一想到滿朝文武竟被一個偽裝成漢人的韃子玩弄於鼓掌,哪怕再無血性之人,心中亦湧起了強烈的憤恨。

風聲掠過,嗖的一聲,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支利箭,狀若流星,迅疾至極,眼看便要正中王令的背心。

不料那箭還未沒入王令的皮膚,便聽「叮」的一聲,那箭竟硬生生被彈至一旁,宛如觸到最堅硬的硬物,箭尖都彎折了幾分。

這變故太過聳人聽聞,不遠處一干正準備效仿著射箭暗算王令的士兵們,都詫異地停下了動作。

靜了片刻,王令眼睛如同染血一般越發猩紅起來,緩緩擰過頭,面無表情看向身後暗算他的那名武將。

那武將一手箭弩功夫天下無敵,從來都是百發百中,剛才為了一招除去王令,更是使出了所有內力。

原以為定會一擊而中,沒想到王令竟刀槍不入……

正驚愕莫名,不防對上王令那雙紅得不正常的雙目,心中寒意上來,突突打了個冷戰。

忽然眼前人影一閃,陣陣馬嘶聲中,有什麼迅猛至極的東西直朝自己抓來。

速度之快,竟如勁風刮過,身旁之人,甚至根本沒看清王令究竟是怎麼從馬上飛掠下來的。

那名武將大駭,雖明知自己身手不差,然而面對這等來勢洶洶的襲擊,亦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的長臂探向自己的胸膛。

相信下一刻等待他的,便是剜心之痛。

身旁眾人錯愕了片刻,紛紛揮動手中武器,殺向王令。

而皇上身邊的幾名近臣見突生遽變,更是如夢初醒,忙一擁而上,不顧一切將仍在怔忪的皇上團團圍住。

正要護送皇上速速離開,誰知王令明明已經欺到那名武將跟前,忽然如大鷹翱翔一般,倏的在半空中掉轉方向,身形快如閃電,越過眾人頭頂,探臂往下一抓。

一片驚怒交加的呼喝聲中,皇上被王令抓住肩頭衝天而起,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半空中,王令竟從懷中取出一道煙火棒般的物事,揚臂一擲,便要釋放消息。

平煜早在揭穿王令底細之時,便已在隨時防備他給近處的坦布傳遞消息,早搶了身後暗衛的弓箭在手。

眼見王令擄了皇帝、又丟出懷中的煙火棒,想也不想便拉滿弓弦,抬臂射出一箭。

王令的內力因著多年研習五毒術,早已臻於幻境,經由他全力擲出的東西,等閑之輩根本難以阻止。

誰知平煜一箭射出,竟彷彿蘊藏了宏大無比的內力,煙火棒剛離開王令手中,還未來得及在空中放出絢爛的煙花,便聽一聲悶響,煙火棒竟被平煜準確無誤地打下。

不止王令,連一眾武林中人都始料未及。

秦門的白長老早在金陵時便已弄明白平煜這內力的來源,看得心中大悅,忙轉頭,對秦晏殊道:「那韃子已練至五毒術第十層,滿身陰毒功夫,通身刀槍不入,尋常銳器根本傷及不了,比之金陵的金如歸更為邪門,唯有赤雲丹養出的內力乃是五毒術天生的剋星,幫主,你也曾機緣巧合服用了一粒赤雲丹,這韃子不好對付,我等哪怕近前也奈何不了他,萬不得已時,只有幫主和平大人可以偕力與之一戰了。」

秦晏殊目光一熾,冷笑道:「早就等著取這韃子的狗命了!」

眼見王令意圖擄走皇帝,他未及多想,連忙拔地而起,追趕平煜和王令而去。

如今是忠是奸已經一目了然,他再不當心明軍陣營中有人與他們為敵,行事更多了一份酣暢。

白長老目送秦晏殊一縱而去的矯健身手,大聲道:「沒想到這韃子為了復國,竟對自己竟這般狠毒,須知五毒術越往後練,越會損傷男子的精氣,到最後等同於廢人一個,根本無法綿延子嗣……」

又疑惑搖頭,「不對,他既是北元皇室,就算為了復國,不至於自絕子嗣……難不成……這韃子是身子先受了損害,再想著練五毒術?」

因他聲量不低,旁人也就罷了,卻恰好被對面的王世釗聽得一清二楚。

他因練五毒術的緣故,無論耳力目力都比常人敏銳很多,白長老的話隨風送來,當即叫他吃了一驚。

甚至……比得知叔叔是韃子更為驚駭。

剛才一番變故,出其不意將那個他叫了十餘年的叔叔給打為韃子,他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有些惶然,想到日後,正不知如何應對,誰知下一刻竟聽見這等難以置信的消息。

「精氣受損……」

「自絕於子嗣……」

一個字一個字迴響在耳邊。

他目瞪口呆地盯著王令的背影,想起這段時日以來身子的奇怪變化,的確全都出現在習練五毒術之後……

良久之後,目光里的駭然被瞭然所取代。

怪不得他當時提起最近房事上力不從心時,劉一德的表情會那般古怪,原來他們早就知道這五毒術會損害精氣。

然而叔叔為了操控他去對付平煜,依舊哄騙他學練這陰毒至極的功夫……

呆怔了一瞬后,牙齒咬得格嘣作響,他眸子里湧起刻骨的恨意。悲涼地想,虧他還打著回京之後搜羅美人的主意,如今被這韃子坑害到這般田地,就算日後再遇到傅蘭芽這樣的美人又能如何?他再也無法人道了!

滿心的雄心壯志都化為烏有,一時間,說不出的灰心喪氣,胸膛都險些氣炸。

一雙細長的眼睛里更如王令一般染上了血紅,說不出的可怖。

「老匹夫!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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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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